第9章

原窈不敢說話，默默地上樓回自己房間。

阿忱的微信消息發過來：【你哥今天早上給我打電話了，怎麽了？】

原窈聲音萎靡：【出大事了】

阿忱：【啊？出什麽事兒了？】

原窈發語音過去，把事情簡單說了下。

曾忱聽罷笑了笑，“不是我說你，阿窈，我以前不知道你這麽猛啊？”

原窈嘆氣，幹脆給她打電話。

“別說了，阿忱，這件事我肯定做錯了。”

曾忱勸她：“別這麽想，說不定是好事呢？你不是一直堅信陸懿行有一天會喜歡你嗎？說不定你們結了婚，這一天就近了呢。”

原窈還是喪氣，“算了吧。”

曾忱道：“你哥說得對啊，這種事，又不是你把他強了，也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啊。他總不能敢做不敢認吧。”

原窈還想說什麽，“可是……”

曾忱打斷她：“別可是了，以你哥的性格，事到如今，沒有餘地。想點好的吧，你們做措施了嗎？”

原窈搖頭：“沒有。”

曾忱逗她：“不如你想想，萬一你們一發入魂，你懷孕了，然後看在孩子的份上，陸懿行不行也行了呢？”

原窈苦笑，“別逗了，阿忱。”

曾忱斂了調笑，正經道：“沒事的，阿窈，不要擔心，問題不大。人生所做的一切選擇，都是賭局，說不定你就賭贏了呢。”

原窈低着頭嘆氣，“但願吧。”

她苦笑一聲，“你說，我是不是太卑鄙了，要是我昨天走得幹脆一點，也不會發生這種事了。懿哥哥肯定會讨厭我的，他說不定會覺得，我是故意拿這件事要挾他結婚。”

她垂下眼睫，又想哭了。

曾忱勸她：“可是昨天已經過去了，明天才是最重要的。”

……

原窈挂了電話，在自己房間裏發呆。助理趙衿的微信發過來，問她今天是不是有什麽事？

原窈打起精神回複她：【今天放一天假吧。】

她把手機扣在桌上，打開電腦，她先前聽見原白的車子出門的聲音，他肯定是去找陸懿行了。

不知道陸懿行會怎麽樣？

原窈又走神。

原白的确是去找了陸懿行，陸懿行從酒店離開之後，沒回陸宅。他有自己的房子，在另外的地方，原白也知道。

原白在門口等他，陸懿行臉色也不好，嘴角還挂着今天早上的彩。

原白別過臉去，“談談吧。”

原白和陸懿行去了拳擊館，他們也算以前就會來這裏發洩情緒。原白戴好手套，把另外一副扔給陸懿行。

“打一場再談吧。”

陸懿行看了眼手套，動作遲緩。

原白出招快狠準，陸懿行全程都在格擋。

“你自己說說，想怎麽解決？”

陸懿行沉默後，才道：“對不起。”

原白呵了聲，“你和我說有什麽用？當然了，和阿窈說更沒用，她什麽軟乎性格你也清楚。”

他說罷，一拳打出去，陸懿行格擋動作遲一拍，被他擊倒下去。

原白站在那兒喘氣，“你也知道我的性格，反正，沒得商量。”

陸懿行看着天花板閉眼，他覺得自己很惡心。原白說得對，阿窈是什麽樣的人，他不清楚嗎？

他早上甚至還有過一瞬間的想法，想怪阿窈。

陸懿行笑起來，笑比哭還難看，他爬起來，一拳打在沙袋上。

阿窈跟他親妹妹沒什麽差別，他卻做出這種事來。

……

原白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原窈聽見他車的動靜，跑下樓來。

原白嘴角挂了點彩，原窈走幾步到他跟前，聲音有些擔憂：“哥，你是不是打他了？”

原白被她氣笑，“我是你親哥嗎？”

他指着自己嘴角的挂彩，“你哥受了傷，你卻關心別人？”

原窈低頭道歉，“對不起。”

原白從她身邊走過去，接了杯水喝。

原窈轉身去廚房找了個水煮的雞蛋，又拿一塊布包着，給原白敷着。

原白小聲嘀咕：“還算你有良心。”

原窈在他身邊坐着，替他敷臉，客廳裏安靜下來。

許久，原白才說：“他會同意的。”

原窈動作一頓，聽見原白說：“這件事不要告訴爸媽了，免得他們還要為你擔心。”

“好。”原窈點頭。

周勤他們回來的時候，似乎心情不錯，原窈那會兒維持着情緒，笑着從樓上下來。

“媽媽遇見什麽事了？這麽開心？”

周勤摟住寶貝女兒，蹭了蹭她的鼻子，“媽媽是為我的寶貝女兒開心。”

原窈一愣，當即明白過來她說的是什麽。她有些遲緩地開口：“懿哥哥同意了？”

周勤點頭：“嗯哼，阿窈是不是可開心了？”

原窈笑起來，笑容有些許不自然，周勤自然看得出來。

“怎麽了？阿窈不開心嗎？”

原窈搖頭，“沒有沒有，就是有點意外。”

周勤笑着摸了摸她的頭發，“阿窈肯定是太開心了吧？媽媽知道。”

原窈點點頭，周勤才注意到她脖子上還戴了根絲巾。她疑惑問道：“怎麽突然戴起絲巾了？”

原窈被問得一頓，迅速地找了個理由帶過去，“我最近新買的絲巾，好看嗎？媽媽。”

周勤沒多想，誇她：“好看，我寶貝長得這麽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周勤說着，又嘆口氣，“唉，阿窈也長大了，都要嫁人了。”

原窈抱住周勤的脖子，和她頭蹭着頭，心情複雜。

周勤把這消息告訴原窈的第二天，陸懿行就上門。他帶了大包小包，面上帶着笑意，原窈卻從笑容裏看出了深深的疲憊。

原窈作為當事人，自然不可能逃避。幾個大人還特意叫他倆坐在一塊，調笑他們。

原窈都不敢看陸懿行的臉，她始終低着頭。這反應落在他們眼裏，只覺得她是嬌羞，更加惹得他們調笑。陸伯父說：“阿窈嫁給我們懿行啊，一定不會受苦的。是不是啊，懿行？”

陸懿行笑得禮貌而疏離，他看着原窈，這個樣子的陸懿行讓原窈覺得陌生。

原窈笑容苦澀，“懿哥哥，外面的玫瑰花開得正好，我們去看看吧？”

她說罷，也不管陸懿行什麽反應，拉着他的手出了門。

到了外面，原窈當即放開他的手。他們現在花圃面前，原窈低頭裝作看花，和他道歉：“對不起啊懿哥哥。”

陸懿行沉默良久，才開口：“沒有，是我對不起你。”

語氣仍舊是客氣疏離的，原窈閉眼，也不知道該找些什麽話題來緩解尴尬，于是只剩下無邊的沉默将他們淹沒。

不過在外面待着，還是比在裏面要自在一點，不必接受他們熱切的目光。

原窈伸手撥弄花枝，玫瑰花上有刺，她心不在焉，被刺紮到。原窈縮回手，看一眼陸懿行，陸懿行比她還心不在焉。

他憂心忡忡的樣子，叫原窈更覺得愧疚。

他們在外面待了很久，直到原白過來叫他們吃飯。

原白倚着門框，抱着胳膊，“你倆擱這種花呢？”

原窈回過神來，松了口氣，跟着原白回房間裏去。今天這場合似乎有些正式，王姨做了一大桌子菜。

原家父母一直招呼陸家父母吃飯，他們幾個小輩坐在下面，聽着他們聊天。原窈尤其沉默，她不懂他們的生意，聽也聽不明白，便低着頭吃菜。

偏偏陸伯母還時不時要叫她一聲，“阿窈怎麽不說話呀？”

原窈擡起頭來，只好傻笑。

周勤笑着打趣她：“阿窈怕是高興壞了，這會兒還覺得像做夢吧。”

原窈咬着下唇，誠然，她确實覺得一切像一場夢一樣。她早上睡醒的時候，還擔心了一秒鐘，會不會一切都是一場夢？

她打開手機，和曾忱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那天的讨論。

她又清醒過來，這不是夢，這是真實發生的一切。

原窈戳着碗裏的筷子，回過神來，聽見陸伯母說：“既然如此，那不如挑個日子定了吧。我記得，後天便是個吉日，不如兩個孩子把證領了？”

原窈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看向陸懿行。陸懿行眼裏沒什麽波瀾，他笑着點了點頭，同意了。

四個人又看向原窈，原窈低着頭，語氣有些不自然：“我是沒什麽意見啦……”

孫靜笑起來，“那就這樣說定了。阿窈以後就嫁給我們家做媳婦咯。”

原窈陪着笑，沒想到會這麽快。

一頓飯有說有笑，吃了一個鐘。臨走的時候，媽媽叫原窈去送他們。原窈送他們到門口，陸伯母和她擁抱：“阿窈是好孩子。”

原窈傻笑，陸懿行全程沒什麽話講，連笑容都很客氣。

待到送走了陸懿行他們，原窈轉身往回走，原白在門口等她。

原窈叫他：“哥。”

原白拍了拍她的肩膀，移開視線：“阿窈這麽快就要嫁人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原窈被他說得難受，爸媽都還在為這事高興，原窈回到自己房間，打開曾忱的微信。

——我可能不能當你的伴娘了。

——嗯？

——我後天要結婚了QAQ

曾忱發了一個震驚的表情包過來，緊跟着是語音。

“這麽快啊？”

原窈回語音：“對啊，是陸伯母提議的，估計是急着解決公司的事情吧。”

她語氣算不上高興。

曾忱道：“圓夢了，怎麽還這麽頹廢啊？”

原窈頓了頓，才回複：“我總覺得，這個選擇是錯誤的。”

曾忱笑了聲，“不要這麽想，阿窈，我們阿窈這麽好，說不定陸懿行就淪陷了。”

原窈發了一個尴尬笑的表情過去。

她看了眼日歷，後天，十六號。日歷說，宜嫁娶。

·

十六號早上，陸懿行開車來接她。原窈特意換了身新衣服，還做了個發型。

原白對陸懿行沒什麽好臉色，說話字字句句帶嗆聲：“來了？進來吧。”

原窈坐在沙發上，原禮和周勤也在，原禮和陸懿行叮囑了很多。

陸懿行往原窈這邊看了一眼，原窈咳嗽一聲，掩飾內心的喜悅。

即便這是用卑鄙換來的，原窈還是忍不住地高興。

她确确實實愛慕了陸懿行十年，從一個懵懂無知的少女，到如今。整整十年，阿忱說得對，她圓夢了，自然怎樣都忍不住高興。

原禮說完，周勤又繼續叮囑了一大堆，最後才送他們兩個上車。

今天是周一，民政局人不算太多。他們進了門，在椅子上坐着等待。

旁邊也有一對小情侶今天結婚，他們倆時不時膩歪一下，女孩子歪頭笑，男孩子寵溺地看着。

原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女孩子注意到原窈的視線，回以一個笑容。

他們才是情投意合。

至于她和陸懿行，不過是……趕鴨子上架？

陸懿行忽然起身，原窈拉回思緒跟着他。他們跟着工作人員的指示，按部就班完成結婚登記的步驟。

拍照的時候，原窈忍不住笑得露出牙來，照相機咔嚓一聲，定格住那個畫面。

相片裏，陸懿行笑得很禮貌，原窈笑得很燦爛。

那張相片被貼在他們的結婚證上，蓋了鋼戳。

從民政局出來，陸懿行才和她說話。“我帶你去我住的房子，原白說，晚點會讓王姨把你的東西收拾好，送過來。”

“啊？”原窈一愣，原白沒跟她說這事。

“哦，好。”她攥着紅色小本本，偏頭看向窗外。

陸懿行不常住在陸家老宅，這事兒原窈聽說過，不過對于他自己的住處，原窈一無所知。

陸懿行去停車，原窈在樓下等他。陸懿行始終話很少，按了七樓的電梯。

原窈看着亮起的數字7，原來他住在七樓。

這是高檔小區，七層除了陸懿行，還沒有其他住戶。陸懿行帶她進門，拿了一雙拖鞋給她。

原窈好奇地打量他的住處，這裏很大，裝修風格很簡潔，裏面很整潔。她呼吸一口，覺得到處都是陸懿行的氣息。

陸懿行給她倒了杯水，“房間門鎖是指紋的，待會兒我會錄入你的。”

原窈聽着話，點頭。

陸懿行一頓，看了看房間，又道：“主卧的床比較大，以後你可以睡那兒，我會把東西搬去次卧。”

原窈看着他，陸懿行別過臉去，走進了主卧裏去。

原窈放下杯子，心道不能這麽計較，慢慢來就好。

陸懿行的東西似乎不多，他拿了一個小箱子，從主卧出來，又往次卧去。

陸懿行把東西放下，出來和原窈說話。“待會兒會有阿姨上門，她會把床單換新的，你有什麽別的需求，也可以和她說。”

陸懿行一頓，原窈坐在沙發上，帶着微笑看着他，他說一句就點點頭，模樣乖巧地不得了。

陸懿行心一跳，道：“我幫你把指紋錄入一下。”

原窈乖巧地起身，跟着他到門口。陸懿行在鎖上按了按，便道：“你把指紋按上去。”

原窈聽見一聲提示音，陸懿行說：“好了。”

原窈站在門口，看他又彎腰換鞋子。她心一驚，問：“你還要出門嗎？”

陸懿行頭也沒擡，“嗯，最近，有很多事情忙。”

他換了鞋，關了門，整個房間裏又歸于寂靜，只有牆上的挂鐘在走的聲音。

原窈對着面前的黑色大門愣了會兒，才慢悠悠回到沙發上。

她連嘆息都不敢，房間裏空蕩蕩的，嘆息聲音一定會非常大，難以消散。

原窈在沙發上坐了許久，直到有人按門鈴才反應過來。

她打開門，是阿姨。

“你好，是原小姐嗎？我是陸先生請來的。”

原小姐？

原窈反應一頓，才讓開路叫她進來。“請進。”

“原小姐你好，你叫我陳姐就可以了。你有什麽要求嗎？陸先生說了，一切聽你的。”

原窈被她的“原小姐”三個字沖擊，搖了搖頭。“你看着辦吧，我沒什麽要求。”

陳姐點點頭，換了拖鞋，輕車熟路開始收拾。

“原小姐，我進主卧室了。”陳姐說。

原窈點點頭，跟在她身後進去。主卧和外面沒什麽區別，仍舊是簡潔大方，裝修以黑白灰為主。

陸懿行搬走了他的東西之後，卧室裏顯得有些空。

陳姐動作利索地換了床單被套，又将別的地方打掃一番。原窈看着她的動作，覺得自己站在這裏還礙事。

她出了門，往別的區域去看。

客廳帶一個很大的陽臺，陽臺上養了幾株植物。陽臺旁邊，便是次卧。廚房也很大，設備齊全，不過似乎很久沒人開火。

衛生間在卧室裏面，主卧和次卧各有一個，廚房旁邊還有一個。

書房在次卧對面，門關着，原窈沒打開，又回到客廳的沙發上。

陳姐收拾好了房間出來，原窈問：“陳姐，你幫陸先生工作很久了嗎？”

陳姐想了想，點頭：“是啊，好幾年了。”

原窈點頭，“這樣啊，你忙吧，我就随便問問。”

她端了杯子到陽臺，從陽臺往下看，是一個公園，滿眼的綠色。

她揣口袋，摸到那本結婚證。

今天她結婚，和陸懿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鞠躬~

今天把老婆晾在這裏，以後有的是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