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我們不鬧了

顧惜這個問題把風浩钏和赫煜希都問住了。

風浩钏幹咳兩聲，把顧惜推給赫煜希：“我出去看看，這醫院速度怎麽這麽慢，叫個醫生半天都不到。”

風浩钏話剛說完，門口就響起敲門聲。

一小護士眉眼含笑：“請問可以進來給病人上藥嗎？”

風浩钏頭一次這麽尴尬，趕緊招手，把小護士叫了進來。

顧惜傷得不重，不過是皮外傷出了點血而已。

小護士給他上藥的時候，顧惜眼睛還一直盯着赫煜希看。

赫煜希也不覺尴尬，一手握住顧惜的手，滿眼都是柔情。

旁人在他們這裏，完全多餘。

等小護士上好了藥，風浩钏給了赫煜希一個眼神就出了門。

風浩钏一走，其餘看戲的擔心的當然全都走了。

顧惜雖然還在呆愣中，卻敏銳的發現這人群中有秦文的身影，雖然秦文已經極力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秦文。”顧惜張口就喊。

秦文當即一怔，額角直顫。

顧惜想掙脫開赫煜希的手去看看秦文，他還擔心秦文傷心，結果沒有掙脫開。

他回頭看了赫煜希一眼，竟然也沒有埋怨也沒有堅持，反而伸出另一只手放在赫煜希手背上，還輕輕拍了兩下。

然後顧惜才重新回頭看向門口：“秦文，你別太擔心，韓少辰不會有事的。”

秦文又是一個踉跄，回頭沖顧惜哈哈一笑，趕緊就逃之夭夭了。

秦文沒走幾步，就竄出來一牛皮糖。

牛皮糖韓少辰八角章魚似的挂在秦文身上，滿臉的委屈：“媳婦兒啊，我真的沒騙你啊。我剛剛是真的真的中槍了啊，你看我現在都還軟綿綿的。”

秦文抖了兩抖，沒抖掉秦文，幹脆一腳踏在韓少辰腳背上。

韓少辰也不叫。

秦文又不忍心，兩個鼻翼都因為憤怒而瘋狂煽動。

韓少辰生怕把秦文給氣死了，趕緊賠笑：“老婆。你說這又不是我故意的。再說了，要不是這樣我能知道自己在媳婦兒心裏地位這麽重要麽？”

“是嗎？”秦文拉長了尾音。

他剛剛可是哭得稀裏嘩啦，臉面全無。

結果這人就中了麻藥槍而已……

那什麽鮮血橫流，全是假象！

子彈就是血袋，打在身上能不鮮血橫流嗎？

察覺秦文表情不對，韓少辰立馬跳開秦文，保持兩米遠的距離。

“媳婦兒，我這麻藥後勁兒太強，我先去找小護士拿點藥。”韓少辰說完就想溜。

結果秦文啥都能聽，就是聽不得韓少辰說小護士。

韓少辰勾搭小姑娘的本事，秦文只能用臭不要臉來形容。

所以秦文猛然就竄向韓少辰，一巴掌就呼在了韓少辰腦門兒上：“你還想勾搭小護士，你還勾搭哈？”

韓少辰就勢一把抱住秦文，口裏哀怨長絕的叫，臉上滿面桃花的笑。

整個醫院走廊回音嘹亮。

病房裏赫煜希就沒韓少辰這麽幸運了，韓少辰那一槍是風浩钏親自打的，因為風浩钏覺得韓少辰就是個禍害。

有韓少辰在，他的計劃絕對成功不了，所以劑量那是杠杠的，一槍就能撂倒韓少辰。

赫煜希這身上幾十槍，劑量雖小，整合起來的效果那比韓少辰是強了好幾倍。

光是這麽握着顧惜的手，赫煜希手筋都有些顫抖。

兩個人就這麽你看我我看你，相顧無言。

赫煜希真怕顧惜就這麽和他僵持下去，長嘆了口氣，赫煜希才伸手把顧惜按在自己熊膛前：“顧惜，我以為你恨不得我死。”

顧惜從赫煜希胸膛前擡頭，眼中說不出是疑惑還是別的。

就那雙眼睛，當年燈霧迷蒙中，就吸引了赫煜希，讓他敢用生命在輕軌下搶下這麽個人。

“顧惜。”赫煜希眼帶癡迷，伸手撩開顧惜額前的碎發，“胡月和花尹天要訂婚了。”

顧惜微微一動，眼神有些閃躲。

赫煜希強制性扳過顧惜的頭，兩雙眼睛直直對上。

顧惜眼中那絲慌亂沒有逃過赫煜希的眼睛，赫煜希突然就發現，其實自己在顧惜心裏的地位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麽輕。

赫煜希伸手扣住顧惜的下巴，帶了幾分探究看向顧惜：“顧惜，如果我告訴你，自始自終，我都沒有見過胡月，你會不會多相信我幾分？”

顧惜啊了一聲，顯然是沒有想到赫煜希竟然這麽久連胡月都沒見過。

結果赫煜希下一句話，就把顧惜心中的芥蒂沖刷了一大半。

赫煜希說：你綁架胡月，我知道。

知道，但是沒有阻止沒有拆穿。

一方面是因為相信，一方面是因為愛。

顧惜果然眼神更慌亂，整個瞳孔都在閃爍。

原來人家都知道，那為什麽呢？

“赫煜希，你為什麽不阻止我，為什麽不……”為什麽不行像當年，決絕。

赫煜希嘆了口氣，把頭重重擱在顧惜肩膀：“顧惜，我怕啊……”

失而複得，他怎麽敢再讓顧惜得而複失？

顧惜一把揮開赫煜希的手，三兩步踉跄着就往門外跑。

赫煜希根本就沒有料到顧惜會來這麽一出，他身上麻藥效果沒有完全消散，反應根本就不夠靈敏。

“顧惜！”

顧惜根本就不管赫煜希，逮着空子就跑。

赫煜希就在後面追。

顧惜一邊跑一邊心如刀割，偏偏這次眼角什麽都擠不出來。

他所有的計劃，所有的，結果全在那人的掌控之中。

這種無力之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別追我，別追我了……”

赫煜希眼見顧惜亂竄，耳聽着顧惜嘶啞的嗓音，果然停住了腳步。

風浩钏、赫章沖過來時，赫煜希甚至伸手攔住了兩人:“別追他。”

風浩钏當即就有些來氣，看赫煜希的眼神都帶來幾分嗜血：“赫煜希，我幫你不是讓你把小惜逼瘋！”

赫煜希卻很灑脫一笑：“我會還給你一個活潑亂跳的顧惜。”

他笑得那麽自信，風浩钏當即就有幾分愕然。

倒是了解赫煜希的赫章邪魅一笑。

其實顧惜也沒有跑多遠，他每次都這樣，不過是不想面對。

路上人來人往，沒有人認識他。

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流露自己的感情，開心也好，傷心也罷。

他就漫無目的的穿過了好幾條街，又漫無目的的過了好幾條天橋。

天橋上有對小情侶在吵架，男生就差沒有跪着求那女孩留下了。

女孩毫不介意的甩開男生的手。

顧惜突然就想起，他好像這麽甩開赫煜希的手，好幾次。

女孩一臉嫌棄的看着男生：“我讓你不要煩我，我們不可能了。”

男生頓時有點慌亂，伸手又想去拉女孩。可能是想起女孩剛剛對他的觸碰很是厭煩，所以手在半空中又停了下來：“小欣，我真的沒有背叛你。她真是我同事。”

女孩當即就是一笑：“那上次呢？上次也是你同事？”

男生頓時沉默了。

顧惜大抵明白，上次男生可能真的背叛了女孩。

顧惜擡腳就想走，結果那男生真的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顧惜都被吓得腳步一顫，更別說女孩了。

“小欣，我承認上次是我不對，人無完人，你不能用我一次的錯誤來否認我的全部。更不能随意踐踏我對你的愛！我就不要臉這一次，你同意我就起來，你不同意，只有掉頭走，我馬上也起來。”

顧惜掉頭，結果赫煜希已經站在了自己身後。

顧惜當即就是一個踉跄，差點就沒站穩。

赫煜希及時伸手，兩個人的距離那麽近。

他彎腰，倒在男人堅實的臂彎。男人的呼吸噴灑在耳邊。

那麽熟悉，那麽溫暖。

顧惜昂頭，細細盯着赫煜希的眉眼。

一個男人，他到底執着于他的什麽？

赫煜希卻輕手将他扶起，還那麽熟練的摸了摸他的頭：“累了沒有？”

顧惜點點頭：“累了。”

“累了就不鬧了，以後好好過成嗎？”

“嗯，我們不鬧了。”

顧惜回握了赫煜希的手，第一次。

他們走了好長，赫煜希就像是知道顧惜會想明白似的，沒有癫狂的欣喜，也沒有激動得向全世界宣布。

走了一截，顧惜突然停住腳步問赫煜希：“赫煜希，我拒絕你那麽多次，為什麽你還在堅持？剛剛……”剛剛那個男生，也不過只有一次的勇氣而已。

赫煜希有些好笑的敲了敲顧惜的額頭，寵溺道：“你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僅此而已。”

顧惜哦了一聲，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呆滞。

赫煜希神色一動，還是開了口：“顧惜，你哥哥找了個心理醫生，你……”

“好。”

赫煜希有一瞬間的愕然，原本他還擔心顧惜會反對，想好的說辭都一堆堆。結果一句都沒有派上。

顧惜回頭看了赫煜希一眼，眼角難得帶了一抹淡笑：“我只是想知道，我不瘋的時候是不是還這麽放不下你。”

赫煜希了然。

兩人沒有回醫院，到別墅時風浩钏和赫章都在。

就連風雅珃，都在。

風浩钏一見顧惜就沒能坐住，當即沖到顧惜面前，逮着人就一番的檢查，生怕顧惜有個三長兩短。

顧惜有些好笑的拂開風浩钏的手：“哥，我二十多了。”

已經不是小孩子。

風浩钏一愣，半饷才明白顧惜的意思。

二十歲了，不用事事都由他操心，不用什麽都包辦。更不用因為一份愧疚，就處處護着溺着。

風浩钏伸手拍了拍顧惜的頭，長籲了口氣：“小惜，你沒事就好。”

顧惜似乎想到什麽，這才又盯着赫煜希問風浩钏：“哥，你那個什麽麻藥，不會出什麽事吧？”

顧惜是什麽人？

既然韓少辰和赫煜希都沒有事，又知道赫煜希他們中的是麻藥，自然就能想到這種事情是風浩钏做的而非赫章。

風浩钏哼哼了兩聲：“放心，人家銅牆鐵壁，沒事兒。”

顧惜若有所思的點頭。

晚上一群人就在別墅裏舉行了一場宴會。

都是自己人，赫章、赫煜希、韓少辰、秦文、風浩钏、風雅珃還有顧惜。

張媽做了一堆好吃的，樣樣都是顧惜的最愛。

但是桌上卻有些冷清。

所有人的眼睛都有意無意的落在顧惜身上。

顧惜的表現實在是太過于平靜，平靜到有些像是暴風雨的前奏。

唯有赫煜希，臉上除了寵溺還是寵溺，除了欣慰餘下的只有滿足。

風雅珃擡腳踹了一腳風浩钏，風浩钏回眼瞪了赫煜希一眼。

赫章還算老實。

一張桌子上，各有千秋。

“顧惜，多吃點。”赫煜希甚是熟練的替顧惜夾了一塊肉。

結果看得一旁的赫章當即連筷子都掉在了桌上，哐當一聲，回音清脆。

這一筷子，也算是把整個桌面的沉默打破了。

顧惜微點了頭，在衆目睽睽之下，就着赫煜希的筷子張口吃了肉，咀嚼了半天後，才放下筷子等桌上的人開口。

風浩钏又瞪了赫煜希一眼，結果赫煜希根本就沒有看他。

沒辦法，風浩钏又轉過來看風雅珃。

風雅珃沒那麽多的膩歪，張口就問：“小惜，我們給你找了個心理醫生，你跟我們回去治療嗎？”

雖然是詢問的話，但是語氣裏沒有一點的商量餘地。

顧惜沒說話，看了赫煜希一眼。

衆人皆是一片茫然，生怕顧惜拒絕。

其實要不是赫煜希和風浩钏他們這幾個月一直在交流通信，風浩钏和風雅珃也不會知道顧惜的情況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顧惜不是個會傷害別人的人，卻偏偏一次一次的作踐自己，讓自己難受。

風浩钏從赫煜希哪裏聽說顧惜起火差點自燃時，就替顧惜聯系了醫生。

赫煜希也放下碗筷，走到顧惜身邊摸了摸顧惜的頭發，這才解釋道：“他已經同意了。”

風浩钏和風雅珃倒是一片了然。

赫章在一旁叽歪了兩聲，最後也安靜了下來。

晚上風浩钏和風雅珃早早就進了赫煜希的書房，不知道在商量什麽。

赫章這個老頑童好不容易見識到風家的老董，也沒放過和風浩钏進一步接觸的機會。

赫煜希雷打不動的跟着顧惜，兩個人站在天臺上，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

顧惜就在他懷裏，兩個人距離很近。

但是赫煜希一點非分之想都沒有。

好像他們之間，已經用不着多餘的語言來訴說。

顧惜突然轉身，半昂着頭看赫煜希，問：“赫煜希，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子？”

赫煜希又摸了摸顧惜的頭：“沒有為什麽。”

顧惜似懂非懂的點頭。

又是一陣沉默。

月亮很高時，顧惜打了個呵切，赫煜希才把人送到了自己卧房。

顧惜本來以為赫煜希會留下，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雖然對于赫煜希的觸碰，他的生理還是有些反感。

胸口還是會有股悶氣竄燒。

但赫煜希替他拉好窗簾後，在他額頭上印上一吻，就要掉頭離開。

顧惜一把拉住赫煜希，赫煜希一轉身，他又如觸電般一把松開。

“赫煜希，我明天就走了。”

“我知道。”赫煜希坐在床邊，把顧惜按到懷裏，“所以我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回到從前，成嗎顧惜？”

顧惜埋頭在赫煜希胸前，手掌緊了緊，最後頭微點。

過了一小會兒，顧惜又問：“你真的一次都沒有見過胡月？”問完似乎又覺得有些不妥，縮了縮身子。

赫煜希有些好笑的看着顧惜，突然咧嘴一笑：“我現在發現，你的別扭好像全是因為我。”

顧惜哦了一聲，倒下不說話了。

第二天一早，風家的專車就停在了別墅前面。

赫章等人都不在，就連赫煜希都不在。

顧惜被風浩钏帶到屋外，張媽在屋裏默默擦淚。

“小惜，走吧。”風浩钏輕輕拉了拉顧惜。

顧惜這才後知後覺的點頭，卻是一步三回頭。

風雅珃本來在車裏，見顧惜這個樣子，實在是婆媽。幹脆長腿一伸，上前兩步拽住顧惜就往車裏拉。

邊拉還邊埋汰風浩钏：“我說，你就不能直接告訴小惜，赫煜希說了不來送他，只來接他嗎？操！”

風浩钏差點一把掌掄過去。

風雅珃一個巧妙的轉身就躲到顧惜的身後，風浩钏這才作罷。

顧惜聽到赫煜希這個名字，腳步微不可察的一頓。

等上了車，風雅珃特貼心又很大度的向顧惜宣布：“小惜，你老公說了。等你好了親自來接你。”

顧惜又哦了一聲，反應十分淺淡。

風浩钏越看顧惜這樣越擔心，偷偷剜了風雅珃好幾眼。

但風雅珃一向覺得矯情是種病，顧惜一個大男人，哪裏用得着他們這麽小心翼翼。所以對于風浩钏的白眼也置若罔聞。

飛機劃過藍天，轟鳴帶走了所以的呢語。

一切恍如塵夢。

風浩钏和風雅珃又在處理公事，即便是在飛機上，他們的事情好像也永遠忙不完。

顧惜擡頭眯着眼睛看太陽，太陽那麽耀眼，刺得他眼睛都睜不開了。

可他還是倔強的張着眼睛，哪怕被灼傷，哪怕之後會有頭暈短暫失明的可能。

也許以後就看不到這個角度的天空了，也許以後就看不到這個角度的太陽。

所以現在，好好看一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