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甜蛋撻

◎“到底喜歡他什麽呢”◎

幾日後,林城迎來三伏天。

太陽高懸,整座城市像個巨大蒸籠,一點點吞噬風中最後的涼意。

池希恬關注國內外的天氣,提醒季予淮外出帶傘。

國際天氣預報上說,晚間英國那邊會有雷暴雨。

他似乎是還沒醒,一直沒回信。

直到下午,他才發過來一個“好”字。

倫敦威斯敏斯特,季予淮在畫廊附近一家咖啡館裏聽輕音樂。

大提琴的悶聲配上滾燙的黑咖啡,長腿交疊,他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

下午,他約了分公司負責人遞交今年的報表。

一擡眸,對上玻璃窗外姍姍來遲的身影。

修身黑色職業裝,年輕女人跑了兩步,氣喘籲籲地站到季予淮面前。

“季總,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耽擱了。”

不明白季予淮的意圖,她把包拎着腿前,就尴尬地停站在原地。

“請坐。”

季予淮眼神示意,把擺在中間的菜單推過去,“喝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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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您一樣。”

陳曉作為英國分公司的負責人,這些年都是和季予淮直接交涉。

面對這麽一個事業有成的優秀男人,她不可置否地動心。

聽總公司那邊的傳言,只有英國的業務他會親自對接,季總這人不喜歡出差。

一陣恍惚,服務生端過來熱氣騰騰的黑咖啡,陳曉伸手順時針攪着,試探般的出聲問:“季總,您似乎很喜歡英國這個地方?”

單手觸碰到杯沿,她聽到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非常讨厭。”

視線投向窗外,季予淮眼眸沉沉,這四個字卻擲地有聲。

陳曉在對面愣了愣,懷疑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覺。

然而,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盡管深邃的眸色擋住了萬般情緒,但她還是能感受到季予淮語氣裏的冰涼。

難道是她的理解出現了偏差,可季予淮每次從來沒見過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如果不喜歡,那一而再再而三地執着什麽勁呢。

“東西放下,你可以走了。”

沒什麽情緒,他這句話丢出來,像是趕客。

幾分鐘後,整個咖啡廳只剩他一個人,季予淮包了一天場。

橙紅的落日光灑下來,他的側臉被流金碎光勾勒。

從這邊的落地窗看向對面,是最佳的觀景位置。

夕陽西下,攝影師借着昏黃光暈給模特拍氛圍感極強的雜志照片。

遠處的人端莊清麗,淡黃色修身長裙,舉手投足間都是溫柔,脫俗的像一幅畫,高不可攀的莫奈睡蓮。

冷涼的眼神中掀起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身邊的打光板移動,每個姿勢都顯露出水芙蓉的氣質,和輝煌熱鬧的街道格格不入。

然而,天公不作美,晚間的暴雨如約而至,淅淅瀝瀝的落在透明玻璃上,幾分鐘後,愈演愈烈。

沖刷着這座陌生的城市,一時間,原本喧鬧的街少了大部分人煙。

伴随着漂泊大雨,她似乎有些狼狽。

咖啡廳內,大提琴的演奏仍在繼續,配上雨落敲擊地面的聲音,真是好一出精彩的協奏曲。

季予淮面無表情的起身,順手撈過桌上的傘,起身,徑直往外面走。

纖細的人影背對着他,兩個人之間隔了條空蕩蕩的街。

那抹淡黃色的身影從模糊到清晰,甚至能看到落在她手臂肌膚上的水珠。

季予淮撐起黑傘,步步沉穩來到她身後。

感受到原本應該落在自己身上的水勢減弱,她忽地回過頭,居高臨下,全然一張熟悉的臉。

幸好他今天帶傘了。

不由自主地往她那邊傾斜,他沉靜的眼中沾上了水光,喉嚨中微微幹澀。

有些記憶重蹈覆轍地卷進腦海,沉寂太久的模樣被一筆筆加重。

半晌,雨越下越大,磁沉男聲在兩人之間緩緩響起,溢出淡淡啞音,“好久不見。”

……

林城茯苓苑

下班後,池希恬盯着亮紅的烤箱,“叮”的一聲,她墊着厚手套托出幾排蛋撻。

吹散滾燙的熱意,她掰開一小塊含在嘴裏,甜膩的口感蔓延。

微微蹙眉,池希恬想自己大概沒有廚藝方面的天賦。

大學那會想給季予淮送餅幹,學了半個月,只烤出一小包勉強能看的,糊的大多進了她的肚子。

那十幾天,她的體重直線上升。

電視機裏播着國際新聞,英國倫敦的這一場強降雨算是過去,池希恬正發愁這些甜點沒辦法解決,客廳的手機傳來刺耳的震動聲。

還沒來得及摘手套,她小跑兩步過去,看到來電顯示後劃到接聽鍵。

“嫂子,你現在在家嗎?”宴時對她一直挺客氣。

有時候直呼季予淮大名,每次卻規規矩矩叫她嫂子。

“季哥讓我來拿份文件。”

池希恬側過身看了眼窗外,花園灌木叢遮擋處,隐隐約約停了輛黑色的路虎極光。

車牌被蓋得嚴嚴實實。

“稍等一下。”池希恬拿着手機往門邊靠近,順勢把摘掉的厚手套擱在茶幾上。

別墅大門在下一秒被打開,側前方站了個男人,淺灰色西裝,一擡眸對上宴時揚起的嘴角。

樹影婆娑,稀碎的光透過花園外的梧桐樹葉灑下來,落到他的外套袖口。

宴時悄然把手緩緩放下,兩人連線挂斷。

垂眼,他的神色在夕陽下多了三分缱绻,雲淡風輕般的開口:“還挺急的,麻煩嫂子了。”

“先進來吧。”池希恬側了個身,讓出玄關的位置。

“挺香啊。”換上拖鞋,宴時稍稍吸了下鼻子,滿屋的奶油甜膩。

帶上門,走在前面的池希恬微怔,随後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甜點。

“我烤了蛋撻,待會走的時候拿一些。”池希恬帶着宴時上樓,右手邊盡頭是季予淮的書房。

宴時笑着應聲,“行啊。”

“大學那會你就挺照顧我們宿舍的,沒想到工作了還有機會嘗嘗。”

池希恬沒作聲,當時為了追季予淮,她确實做了不少努力。

宴時後來說,其實她送季予淮的那份,也被宿舍的幾個人瓜分了。

他不愛吃甜的,所以池希恬也很少會做了。

盡管,她很喜歡這些發膩的食物。

二樓書房,遮陽光落在木質桌面,幾堆文件整理羅列在旁邊,夾子按照顏色分類。

池希恬不怎麽進這間房,她更願意搬着桌椅去花園外曬太陽,大自然比沉悶無趣的樣板間更能給他靈感。

她還是喜歡明朗鮮豔的生活。

“他的東西必須要整整齊齊,我幫你一起找。”池希恬俯下身,指尖挑開塑料文件,裏面是密密麻麻的合同款項。

“關于産品研發清算的明細,財務那邊催得急,應該只有兩頁紙。”

池希恬應了聲“嗯”,和旁邊的人分工,她去翻沙發茶幾邊的零散文件。

擺臺的花瓶下壓着一張明信片,正面印着英國的溫莎城堡,反過來,黑色碳素筆只寫了一個偏旁。

三點水。

她姓氏的前三筆。

筆跡已經模糊了,看樣子有些時日。

池希恬蹲在茶幾面前,拿着多看了幾眼,還沒收回思緒放下,宴時的聲音在一陣窸窸窣窣地翻找中突兀傳來。

“原來在這呢。”

她的視線移過去,緩緩起身,把手裏的東西重新壓回去。

宴時側身,本來遮擋住的微弱光線重新落在茶幾花瓶上,他離開的腳步一頓,幾秒後,眼眸沉了沉。

池希恬驚訝于他忽然頓住的腳步,詢問道:“是還有別的文件要拿?”

“哦,沒了。”重新拾回笑容,宴時聳聳肩确認:“就這一份。”

可是,他的視線多留了一秒,還是被池希恬輕易捕捉到。

“他似乎總去英國出差。”無意之言,池希恬看着溫莎城堡的高牆疊起,沒有回神。

“嗯,那邊業務多。”宴時沒看她,一秒後別過臉。

“理解,你們工作忙。”嘆了口氣,池希恬笑笑,引着他往樓下走。

白色歐式旋轉樓梯,整個別墅的雕刻裝潢都是英倫風格,每一處高雅都透露着繁瑣。

四年前,季予淮沒日沒夜盯着這邊,一草一木的布置,他都是用了心的。

兩個人的腳步一前一後,自上而下沒什麽規律。

“我多裝點蛋撻給你,拿給女朋友嘗嘗。”記得聽季予淮提過一次,宴時的另一半是個珠寶設計師。

他挺灑脫的,笑着解釋:“我哪來的女朋友?”

“年前就分手了。”

他表情上沒什麽波瀾,依舊是風輕雲淡。

池希恬手上動作停了一秒,兩個蛋撻重新落回盤子裏。

“我事先不知道,抱歉。”

擺擺手,宴時毫不在意,“沒事。”

臨走前,他告訴池希恬,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能接受時時刻刻都以工作為重的男朋友。

季予淮也放過她鴿子,不止一次。

後來的紀念日和情人節,池希恬幹脆不過了,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

兩個人默默養成了現在的狀态,季予淮沒什麽時間陪她,池希恬也不會哭鬧。

唯一值得期待的是每次他出差回來,池希恬都能收到禮物。

沒落下一次。

玄關處,她目送宴時回去,看着近處的人把換好的拖鞋放回鞋架,池希恬靠在牆面。

張張口,一句“有空常來玩”被宴時先一步打斷。

門開了一條小縫,他回過神,側目啓唇:“其實當時我們宿舍裏的人都挺好奇的。”

“你到底喜歡季哥什麽呢?”

作者有話說:

老婆們如果有多餘的營養液給我丢一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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