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C51 (2)
暗面,而且不止一個。我的确有。你還記得你問過我初中是不是過得不開心嗎?”她側臉問。
喻子翔握着自己的耳釘,點了下巴。
朋羊又呼出一口氣,“從哪裏開始說呢。”她好像真的很苦惱,“我從小就沒什麽朋友。我性格不是很好,不太喜歡理人。初中,我爸媽都是我的老師,發生過很多很尴尬的事,班裏同學跟我也都不親近。但無論是小學還是初中,都有不少男孩子喜歡我,所以……具體就不說了,反正我都短暫被全班女生孤立過。我那時候很孤獨,開始聽hip-hop,會想當一個rapper……然後到了高中,如果你不想聽……”
“我沒有不想聽。”他打斷了她。
“到了高中,我稍微好了一點,可能長大了吧,我感覺交朋友也沒有很難。我于是總算有了一個親近一點的女生朋友。我們叫她露西好了。老實說,因為小學初中的原因,我在交朋友這種事上有點絕望。我就總想霸占露西所有的時間。她跟其他女孩兒玩我都很嫉妒。但露西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我們叫他大衛吧。露西和大衛的父母彼此都認識,也都知道他們談戀愛的。大衛總跟我和露西一起。我很煩,所以對大衛一點都不友好。但大衛……”
“喜歡上了你?”
“嗯。”朋羊怔怔看着泳池說着,“我對大衛的态度越差,他越來勁。就像他覺得我是在吸引他的注意力一樣。他是打籃球的,學校裏喜歡他的女孩子其實挺多的。有好幾次,露西都發了脾氣,因為大衛一直專注逗我,好像她不存在一樣。我跟露西的關系越來越差,我想跟露西說清楚,但還沒來得及……”朋羊又吸了口氣,呼出來,“然後,有一天,我放學,碰到了一件事。”她說着重新攤開手心。
喻子翔剛才就想問。這次他不用問。他知道她會說。那是一粒很普通的白色的有點透明的紐扣。
“你相信嗎?這粒紐扣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朋羊重新握在手中。
“繼續說,文學家。”喻子翔說,略略有點挖苦。
朋羊低頭笑着。
“我們高中,夏天的校服是短袖的白色的有點像Polo的那種。領口一共有三粒紐扣。有的女生會把三粒都扣上,但那是少數,一來不舒服,二來熱嘛。大部分女生扣兩粒。很少的女生扣一粒。我是扣一粒的那種。”她沉浸在她的訴說中,“我那天放學碰到了一個中年女人,她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攔住我,上下打量我。”
那個女人在她的年紀打扮得挺漂亮的,但看着很兇。
十六歲的朋羊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
“你就是朋羊?”
朋羊看着那個女人,不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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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媽當老師的?”
朋羊還是不言聲。
随後,在朋羊反應過來之前,她被那個女人死死揪住了衣領。
“你這穿的像什麽樣子?你是想勾引誰?小小年紀就想着勾引男人,你爸媽到底怎麽教你的?還老師家的孩子。跟你做朋友也是倒了八輩子黴。”
在朋羊的夢裏,她被那個女人揪着衣領晃了好久。那一幕漫長的像一部三個小時的電影。
但實際發生的很快,那只是短短十來秒的事情。
甚至,真實發生的是,那個女人在松手以後,臉上有一點點愧疚和後悔。
朋羊一直盯着那個女人,一直盯着女人的眼睛。她必須盯着她。
有什麽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人來人往中,有人專門停下來看她們,有人邊走邊回頭看她們。
朋羊整張臉火燒火辣的。
“別那麽看我,你這眼睛就會勾引人!我是大衛的媽媽,我警告你,你不要再跟我兒子說話。不然我找到你爸媽學校去。”
朋羊不記得那個女人還說了什麽,又是什麽時候走的。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低頭看自己的胸口。她胸脯很飽滿。訂校服時很多女生都會訂大一號的,她偏不,她就喜歡緊身一點的,因為好看。扣一粒紐扣,看着也很性感。她喜歡看着性感。
而她發現,此時此刻,她的最後一粒紐扣不僅沒有扣,還不見了。
沒了那粒紐扣,她看着似乎很放蕩。
她蹲下來,找那粒紐扣,在塵土中,總算找到了。
她握住那粒紐扣,盡力不去看行人,繼續往家走。
“你應該立刻告訴你爸爸媽媽,你應該報警……”喻子翔抓住朋羊的手,語無倫次地說。
朋羊笑着搖了搖頭。“我還沒說完,這不是一個我被欺負的故事。我是dramaqueen,你忘了嗎?我在回家路上給大衛發了條信息,約他去奶茶店。我們喝了奶茶,他送我回家,我在沒人的地方親了他。我初吻就是這麽沒的,我第一個男朋友就是這麽來的。”
她仍然笑着,她的手被握得很緊,她沒看喻子翔。“我根本不看重那些,我如果真的想交男朋友,我從幼兒園就可以不重樣了……我的确喜歡吸引人的目光,但那時候我對身邊的男孩兒沒什麽興趣,我覺得他們一點都不性感,我喜歡性感的,可能跟我聽的歌和看的書有關……嗯,大衛為了我跟露西分了手,你能想象露西在學校裏會怎麽說我,其實她也不無辜啊,她跟大衛的媽媽說的我勾引了大衛,搶了她的男朋友。那既然這樣,我當然不能讓她們白說了。我還給大衛寫過小黃歌呢……大衛為了我跟他媽媽也翻了。”
朋羊的聲音漸漸低落,“後來,大衛的媽媽拿着我寫的小黃歌找到了我爸媽的學校,當着很多人的面,說我爸媽為人師表怎麽教出我這樣不要臉的女兒……那天晚上,我爸爸回來發了好大脾氣,我也生氣委屈,拿了剪刀……我其實根本不知道我那時要做什麽,我爸爸搶走剪刀,給了我一耳光,那是我從小到大我爸爸唯一一次打我,因為我想傷害我自己……我媽媽哭了一晚上……正好碰上我媽媽一個移民英國的高中時代的好朋友回國探親……這是我為什麽被送去英國讀書。”
她說着朝喻子翔轉了頭。
朋羊甩開了喻子翔的手,拿着那粒白色紐扣,出神地盯着。“我一直帶着它。後來在拉斯維加斯撿了你的耳釘,我也一直帶在身邊。一個提醒我,我是世人眼中的‘蕩-婦’,一個提醒我,‘Fuckthem’。我不是不喜歡fuck這個詞,我很喜歡,因為很有力量。你剛才不就是在想,我是個‘蕩-婦’麽?我和你哥哥是開放關系,這是我為什麽沒告訴你。我還沒有上喬,但我回LA會的。”
她看着喻子翔,他整個人像雕塑一樣。
“我就是這麽一個人,從小就是。我永遠只會扣一粒紐扣,甚至不扣。現在我在做的事,我做了可能後悔,但我不做我一定會後悔。我永遠會選可能後悔。耳釘還你了,陰暗面也跟你說了,我有點自私,我高中的事最近一直在煩我,我正好也想找個人說出來。你運氣不好。我不欠你什麽了,喻子翔……”她說着正要把腿從泳池裏拿出來。
喻子翔捏住她的手腕,低低地緩緩地說,“你想跟我撇清關系是麽?”他拿着那顆耳釘在她面前,“你把這個還給我,你跟我說了你的陰暗面,你就覺得我們沒關系了是麽?”
她在跟他告別。她剛才靠在他的肩頭,是因為她要跟他告別了。他不讓她靠。他還說了什麽?
“我很感謝你聽了我的故事。三粒紐扣……其實是個寓言故事。我都不知道為什麽是你。我們真的有過什麽關系麽?”朋羊看着他的眼睛,她還是笑着的,她一整晚都在笑,“噢對了,我上了你哥哥,上了你的哥們,即将上你另外一個哥們……”
“閉嘴。閉嘴。”他很兇地打斷她。他應該他可以但他不會去以吻封緘。
他的手指劃過她的嘴唇,描繪着夢想的形狀。她今晚說了很多話。“我從來沒吻過你,Moons,我從來沒。”他看着她的眼睛,低語着。
這句話,在拍MV的時候,他在她耳邊說過很多回。
我從來沒吻過你。
朋羊搖着頭,推開他的手。她抽離地看他的眼睛。“不需要。我不是那個在維加斯的浴室裏被你抱起來的女孩兒了。就像那個金色的耳釘,它鼓勵過我……但我不再需要它的鼓勵了……”
喻子翔抓過她的手,蠻橫地把耳釘塞到她的手心裏,“你偷走了的,不是說還回來就能還回來的。現在我送給你,goat,足球運動員如果一場比賽進三個球,會把那個球帶回家留作輝煌的紀念。你記住,你的輝煌自拉斯維加斯開始,這顆耳釘是紀念,與我無關。”他說完,拿走了她另一只手上的白色紐扣。“這個是我的。”然後他起了身。
朋羊連忙起身,“你不能拿走……”
“去年皮埃爾的生日,我告訴過你,Iworkhard,playhard,fuckevenharder.歡迎來到我的世界。但你他媽千萬別把你自己的心弄碎了。”喻子翔說完轉身,聲音有點低,“你想要回去,拿別的東西來換,那顆耳釘不行。”
朋羊看着他走,看着他走遠,走進了屋子裏。
馬德裏的夜幕下,花園的燈依然閃爍着奇異的光。
藍色泳池波光粼粼,泛着更奇異的光。
喻子翔躺在床上,就着暖光,用拇指與食指拿着那粒白色紐扣在看。
她最苦痛的那一年,他在做什麽呢?
他打上了英超,買了第一輛蘭博基尼,開始了他的游戲人生,贏家人生。
他閉上眼。
因為他是MV的男主角,他提前聽了Detour。
他耳邊,是她迷幻的auto-tune處理過的聲音。
It’sflying,it’sfloating,it’sfalling
It’sglittering,it’squivering,it’slingering
飛舞着,漂浮着,墜落着
閃爍着,顫抖着,萦繞着
Moons,那是什麽意思?
[第四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