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安室透離開大廳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這裏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不少人喝多了酒就會出去吹吹海風,安室透一身普通保镖的打扮,混在那群酒鬼中并不起眼。
鬼使神差的,安室透在即将離開的時候回了頭。
而與此同時,羽柴尋也重新回到了大廳中央,他的空酒杯很快就被其他人重新滿上,簡單的客套話後,他半擡酒杯放在唇邊,微微仰頭的片刻,便對上安室透望過來的目光。
他先是一愣,而後便眯起眼睛笑了。
大約是酒精的影響,羽柴尋今天晚上笑得格外多,行為邏輯和那些醉鬼沒什麽本質區別,只是他長得比醉鬼要好看一些,所以不僅不讨人厭,反倒讓人想要接近。
周圍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身上,琥珀色的酒水也源源不斷地落進羽柴尋的酒杯裏。
安室透垂在褲腿邊上的手指收攏了一下,幾秒後,他轉過身毫不拖泥帶水地離開了。
一個小時,安室透冷淡地想道,那家夥絕對撐不過一個小時。
游輪一共十五層,第十三層是甲板,上面內置了透明玻璃泳池和露天溫泉,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娛樂設施,因此就算現在是晚上,甲板上的賓客依然很多。
安室透不動聲色地記下這裏的地圖結構,這些小細節很容易被忽略,但在某些關鍵時候卻能派上用場。
羅斯維的房間位于頭等艙的住宿區,那批貨的交易大概率也會在那裏進行,但想要進去裏面并不容易,那一層是禁止普通客人進入的,如果要進去,就必須得到羅斯維的同意。
安室透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位黑色西服的保镖身上,他還在大廳的時候見過他,羅斯維和羽柴尋說話的時候,對方就待在羅斯維的旁邊。
他沒有直接跟上去,而是狀似随意地找了個地方站着,安室透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很随意地把它點燃夾在指間,一副出來透氣抽煙的樣子。
內部大廳禁止抽煙,因此甲板上像他這樣的人很多。
果然,那人回過頭掃了他一眼就沒放在心上,轉身走到一個金發男人身邊,姿态恭敬地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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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金發男人便起身和那名保镖一起離開,正是前往羅斯維住宿區的方向。
當然,去找羅斯維并不能代表什麽,羅斯維明面上畢竟是個收藏家,今天被邀請過來的人裏面也有很多是來找羅斯維做藝術品生意的。
但安室透只是需要這個機會進入羅斯維的房間。
進入船艙走廊的時候,那名保镖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異樣的響動,和旁邊的金發男人說了一聲,保镖便走過去察看情況。
而在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的瞬間,保镖的脖頸後方便傳來重擊的痛感,就在他暈死過去的前一秒,保镖瞥見一個身形和面容都與自己極其相似的身影。
大約過了半分鐘,金發男人看見保镖重新出現,随口問道:“所以是怎麽了?”
“那邊牆上的畫框掉下來了,”保镖壓了壓聲音,便顯得嗓音粗沉,他平靜地回答道,“不是什麽大事。”
“先生,您需要幫忙嗎?”
一名服務生在羽柴尋身邊停下腳步,但靠牆站着休息的羽柴尋聽見聲音也仍然是一副遲鈍的樣子,他動作緩慢地擡起頭,好半天才讓自己的目光聚焦在對方的身上。
服務生的态度還是很耐心,又問了一遍:“先生,需要我扶您回客房嗎?”
羽柴尋這會兒才終于有點清醒過來的樣子,他擺了擺手,語氣禮貌地開口:“不用了,謝謝。”
“好的,如果您有需要的話,請随時告訴我們。”
見他拒絕,服務生便轉身離開了。
在他身後,羽柴尋也慢慢站起來往走廊的方向走去,他的腳步不穩,身上纏着酒氣,腦袋因為剛才特意去吹了半天的冷風,姑且還算清醒。
——無論是什麽時候,他都不可能真的讓自己陷入不省人事的狀态,更何況是現在。
五個。
除了剛才的這位服務生,他身後還有四個人正在盯着他,而且其中有兩個應該早年當過雇傭兵,警覺心和洞察力都很強。
這些都是羅斯維派來監視他的人。
只要羽柴尋稍有異動,消息就會立刻傳到羅斯維的耳邊。
羅斯維也是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他認定這裏是他的地盤,因此也要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羽柴尋像是因為酒醉有些難受地扯了扯衣領,在他的領口後方,就有一枚對方的人剛剛貼上去的小型監聽器,但羽柴尋沒有把它取下來。
他慢吞吞地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心底估算着安室透的任務進度。
不出意外的話,安室透現在應該已經潛入了羅斯維的房間。
羽柴尋完全不懷疑對方的能力,安室透已經騙過了組織的眼睛,這種潛入任務對他來說不會有任何難度。當然,這也僅僅只是第一步而已。
羅斯維不是傻瓜,他不可能想不到組織以及其他對這批貨有興趣的勢力會來這裏堵截自己,但他最後選擇了放任。
今晚來到這裏的很多人心中都有一本屬于自己的劇本,并且都希望事情能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樣進行,羽柴尋想道,羅斯維的劇本說不定會是最精彩的那一場戲。
可惜還不到時候。
羽柴尋無視那些隐蔽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繼續扮演他的酒鬼,蝸牛一樣地前進。
客房的位置明明離羽柴尋沒有多遠,他卻硬是走出了一種萬裏之遙的感覺。
直到走到某個位置的時候,羽柴尋的腳步頓了一下,心底有些訝異。
他雖然沒特意去注意過時間,但估摸着離安室透離開也就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這個行動效率可以說是非常之高了。
不過羽柴尋面上沒有把驚訝表現出來,自己現在還是個頭暈眼花的酒鬼呢,安室透離他也有一段距離,按照正常情況,他現在其實應該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臉。
安室透不需要演酒鬼,因此他一眼就看見了走廊盡頭的羽柴尋,優秀的動态視覺甚至足以讓他清晰地看見對方領口的扣子被解開一顆,裏襯的白色衣料還沾染了一點酒水的顏色。
他走到羽柴尋面前的時候,那點顏色就顯得更加刺眼。
羽柴尋看見他來還是沒什麽反應,甚至因為突然遇到人,他的腳步沒停穩,直接就是往前一跌。
安室透反應極快地伸手攬住羽柴尋的肩膀,心裏有些意外對方的體重,緊接着,他的視線就停在了羽柴尋的後領口上。
羽柴尋的衣領不知道是被誰扯得很松,而在那折疊的外套衣領下方,隐隐別着一個微微閃光的小物件。
經歷過反追蹤特訓的安室透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一個竊聽器。
安室透抓着羽柴尋肩膀的手指微緊,羽柴尋大約是被他抓得不舒服,但剛想動彈,就被人不輕不重地壓住了腦袋。
“別動,”安室透用指腹半壓着竊聽器的收音部位,在羽柴尋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配合我一下。”
他能感到遠處還有人在窺探。
安室透保持着扶住對方的姿勢,一邊不動聲色地從羽柴尋身上取下那個竊聽器,然後眼角眯了眯。
這是市面上完全沒有流通過的型號,而且遠比他在學校裏練習拆卸的那幾款竊聽器更加注重隐蔽性。
做完這些,安室透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自己面前的這個“酒鬼”身上。
羽柴尋大約是被他的一系列動作弄得有些難受,他緩慢地擡頭,還是很茫然的目光落在安室透的身上,像是根本沒有認出他。
“你……”
走廊明亮的燈光下,安室透神色平淡,他對一個酒鬼沒什麽指望,只希望對方等會兒不要對着他喊那個FBI的名字。
他讨厭FBI。
“安室君,”羽柴尋歪頭笑了,“你來接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