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檢測樣品的儀器是在下午就打開運行,提前預熱,按理來說,這時的儀器應該會更趨于穩定。

但是當唐秋白電腦操控開始運行時,卻從反應的數據和電腦的監控畫面上發現了不對勁。

視頻畫面裏顯示儀器的自動進樣器,動是動了,也吸取了樣品,可是它并沒有把樣品的液體給倒出來。

唐秋白重複試了好幾次,發現都是它吸就吸了,關鍵是它不吐出來,這就讓唐秋白很難受,不吐她沒辦法測。

“…… 大哥您這是喝飲料嗎?” 唐秋白有些無奈的看着這臺儀器。

“怎麽了?” 景舒雲剛走進儀器室就聽見唐秋白難得的自言自語。

“它,喝了不給我吐出來!” 或許是看見來的人是景舒雲,唐秋白輕微的放松,側着身伸手指着轉了個圈的進樣器,語氣莫名的委屈。

一波三折,可能就是這樣的,前一步順利了,後一步就出問題。

景舒雲順着她的手指看了看她身後的儀器,又輕聲的詢問:“能修麽,唐工程師?”

她的聲音帶着一種從容不迫,一種魔力,“唐工程師” 這個稱呼,傳進唐秋白的耳朵裏,只是剎那間便化為一劑有力的強心劑。

“我試試。” 唐秋白說。

她點點頭,收回手,唐秋白的眼睛順着她緩緩垂下的手看去,又擡眼,“那你要幫我嗎?”

“這次不讓我早點走了?” 她反問道。

“我思考了下,” 唐秋白沉吟着,“兩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

“哦。” 景舒雲冷漠的一聲應,轉身欲走,唐秋白一步上前,攔住她,笑着說:“我開玩笑的,我是說咱倆加起來好歹也十歲了,難道鬥不過這個一歲的機器嗎。”

景舒雲掃唐秋白一眼沒說話,越過她向外走,唐秋白跟在後面問:“真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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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唐秋白看見景舒雲站定,慢慢的脫下西裝外套,與之代替的換上白色的實驗服,回身,她骨節分明的手指一顆一顆的向上系着扣子,直到最後一顆。

景舒雲帶着金絲眼鏡,雪白的脖頸處露出裏面半敞開的襯衫,若隐若現的鎖骨,這是唐秋白第一次見她穿實驗服。

以往唐秋白看別人穿還沒什麽,覺得很平常就是件普通的白大褂,可現下,唐秋白竟然從嚴謹的學術風格裏,感覺出一絲不一樣。

只是還沒等唐秋白思考用什麽詞語形容,眼前人已經先行打斷了她,“不給我拿手套麽。”

“拿!” 唐秋白回過神,又去拿了新手套口罩。

倆人一同回到儀器室,唐秋白一腳踩上椅子,把儀器上的煙囪罩取下來,随後另一只腳又邁上桌子,撐着儀器外壁向裏探頭,打着手電筒仔細看裏面的燃燒處。

景舒雲則在一邊聽着唐秋白的指揮幫她操作儀器,自動進樣器的進樣針又一次轉到燃燒處停下,唐秋白左手拿着手電筒照明,右手調整旋鈕,以此來調整進樣針的位置。

肉眼只能看個大概,以致于進樣針落進去的深度和距離,都只能通過景舒雲手下電腦的視頻進行查看。

倆人配合,唐秋白邊看視頻邊判斷距離,同時還發現了裏面燃燒管的傾斜,又拿一根和手掌一樣長的專用細彎鈎,小心翼翼的把燃燒管勾出來對着燈檢查。

燃燒管有明顯的灼燒後管壁變薄的情況,唐秋白側頭找景舒雲,卻恰好的與之對視上。

對方似乎走了神,只是慣性的望着唐秋白,不知道看了多久,唐秋白驀的腦子卡頓住,“怎、怎麽了?”

“你看起來很熟練。” 景舒雲也沒有掩蓋她的走神,順着唐秋白的話往下說。

“哎,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學校那臺老機子總出問題,但是我又急着用,如果申請報修不知道要多久去了,我只好自己去查資料,挨個的試,後來工作也會遇上就習慣了。” 唐秋白聳聳肩,無奈地說。

景舒雲依然看着她,若有所思,“我覺得你這個時候又不像個小朋友。”

唐秋白回望着景舒雲的眼睛,因為 “小朋友” 三個字,微的有些蹙眉,她不介意別人叫她小朋友,但是對于唐秋白來說景舒雲不是別人。

如果她總是以小朋友來形容唐秋白,那代表其實在她的心裏,她也是這麽看待唐秋白的。

唐秋白不想這樣,可以說是抗拒的,她是希望能夠和景舒雲站在一起,平等的站在一起肩并肩,而不是什麽小朋友的身份。

唐秋白收了踩在桌子上的腳,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景舒雲的面前,“老板,我覺得我們需要談一下。”

景舒雲對唐秋白突然的變化,有些詫異,特別是突然的從 “你” 到“老板”,但她保持着平靜,“你說。”

“我其實真的不小,我也二十六了,不論從實際年齡或是心理年齡都是成熟的。” 說着唐秋白的眉尖又皺了些,頓了頓又自顧自的繼續說:“我也能獨當一面,也能幫你做很多的事,實驗、擴項、修儀器等等,我都能做,我也能幫你分擔很多事情。”

“嗯。” 她應道。

景舒雲的臉色很平靜,唐秋白看不出什麽變化,她總結的說:“所以我不希望你叫我小朋友。”

“小朋友不好麽?”

“不好。” 唐秋白的聲音變得有些悶,眼睛錯開景舒雲,看着她身側的牆。

“因為被看輕?”

唐秋白聞聲又看回景舒雲的眼睛,認真的說:“是不想被你看輕,我不在意別人。” 只在意你。

唐秋白的眼睛裏閃着光,景舒雲一時分不清是執着還是倔強,只是微的有些怔的看着她,這似乎是她們認識以來唯獨的一次。

唐秋白的話讓她始料未及,景舒雲沒有想過唐秋白會這麽認真的和她說這件事。

景舒雲看着眼前的人,細細的思索,确實不論是公事或是私事,唐秋白都處理的很好,至少是松弛有度。

唐秋白緊蹙的眉,複雜的眼神,一一映在景舒雲的眼睛裏,連着耳朵都感受到她說話的難受。

“我沒有看輕你。” 景舒雲說。

“那你也不能再叫我小朋友了。”

前一秒還在說着不是個小朋友,可這一秒明明又賭氣又委屈,景舒雲看着這樣的唐秋白竟然有些哭笑不得,她想擡手拍拍唐秋白的肩膀,說聲好,但是一瞬間又覺得她現在像是個渾身炸毛的狗子。

手上的動作快于心裏的想法,下一秒景舒雲溫暖的手掌突然落到唐秋白的腦袋上,輕輕的摩挲着,像是煩躁夏日裏遞給唐秋白的一碗沙冰,緩緩襲來的冷氣,安撫了她的情緒。

炸毛的狗子忽然陷入了沉默,半晌迷茫的看着她,急躁的情緒得到最大限度的緩解,眉間像是被景舒雲細細的撫平。

時間在那一刻得到靜止,唐秋白緊緊的看着眼前的她,周邊的一切環境被自動模糊掉,只剩下唐秋白眼睛裏,那個神色柔和平緩,周身仿佛被暈染上一層層光暈的景舒雲。

而後唐秋白聽見她輕聲的說了一聲,“好,那我以後不再叫你小朋友。”

還沒等唐秋白反應過來,景舒雲看着她又問:“你剛站上面最初是想和我說什麽?”

唐秋白這時才想起最初的目的,“哦,本來想叫你幫我去拿瓶乙醇過來,但是想了想你應該不知道位置。”

“還真使喚起我了?” 景舒雲挑了挑眉。

“不敢不敢,我自己去,您坐,請上座!”

唐秋白笑着跑出去,一會兒又回來,手裏拿着一瓶乙醇和棉簽,她細細的把放置燃燒管的位置擦拭了幾次,又重新更換新的燃燒管。

調試好進樣針的位置後,唐秋白讓景舒雲電腦操控那兒又控制進樣針進行自動清洗,唐秋白發現它自動清洗時又是正常的吸了吐,這才又重新開始測樣品。

“希望能成功。” 唐秋白把剛踩過的椅子擦了擦,搬在景舒雲的身邊坐下。

“嗯。”

唐秋白的眼睛無意識的看了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叫了聲,“怎麽都要十點了!”

“你以為呢。” 景舒雲瞥了她一眼。

“那翟妍呢,你一會兒怎麽回去?”

“我記得,” 景舒雲側頭看她,“我是個有車的人,沒車的人自己都不擔心?”

唐秋白現在才覺得,她可能潛意識的忽視了景舒雲某種隐形的屬性。

唐秋白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出聲,“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倆人沉默下來,唐秋白又看了看儀器,這次儀器算是正常了,就是還沒測完數據,不知道最終結果怎麽樣,唐秋白還是有些不安。

景舒雲似乎是感受到唐秋白隐隐的不安,叫着她的名字,“唐秋白。”

“啊?” 唐秋白茫然的看着她。

“你為什麽在意我的看法。”

唐秋白反應過來景舒雲在說剛剛的對話,唐秋白看着她的側臉,笑了笑遮蓋住情緒,“因為你是我老板啊。”

“只是因為這個麽?” 景舒雲擡眼看向她,眼底一片清明。

唐秋白垂在一旁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抖,剛剛太明顯,知道了?

“還因為你好看。” 唐秋白聲音變小了些。

“現在都這麽誇人麽?”

“是的,現在誇好看的人都這麽直白。” 唐秋白一本正經的說。

“哦,那我和你說我對你的看法。” 景舒雲頓了頓,“請你過來,是我最正确的決定。”

景舒雲剛說完,儀器的完成聲在整個房間響起清脆的一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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