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來沒幾個月,正如膠似漆着的嫡福晉。
是安親王岳樂的親外孫女,萬歲爺聖旨賜婚的兒媳婦。
天然的直郡王一派!
萬千憋屈壓心底,老赫舍裏氏只冷冷地說了句:“八貝勒福晉所言,臣婦記下了。這就帶着丫鬟仆從們回去,明日此時再過來接岳興阿回家!”
回家兩字被她咬得極重,是敲打也是在警告玉錄玳。
敲打岳興阿,讓他記得自己是佟佳氏子孫,別被外姓旁人點糖衣炮彈就給輕易哄了去。警告玉錄玳,叫她輕點蹦跶,唯一的命根子還在老娘手裏攥着呢!
可自打被塞進馬車開始,岳興阿就各種緊張,魂不守舍。之前老赫舍裏氏的千叮咛萬囑咐都被當了耳邊風,這會兒也慣例的沒聽到。
而玉錄玳?
她倒是因原主之故對被打上小白眼狼标簽的岳興阿也有幾分關切呢,但因他任人脅迫?
呵呵,老赫舍裏氏就真的想多了。
此行目的丁點沒達到,還生生吃了老大的癟。氣得她火冒不止三丈,連寶貝嫡孫都有些隐隐怨怼上。有點怕日久天長的,他就被親額娘籠絡走,漸漸跟她這個瑪嬷生份。
佟佳府一幹人等悉數撤走,偌大的格格府前只剩下玉錄玳、寶格楚、八福晉一行跟小小的,很有點不知所措的岳興阿。
又雙叒叕地被八福晉給保護了一把,玉錄玳心中感激。連帶着語氣都熱切溫柔了不少:“又叫福晉見笑了,不如進府喝杯茶壓壓驚?”
“我有點受寵若驚,真的。”八福晉特誇張地撫了撫胸口,一個大白眼翻給她:“比起喝茶,我更希望你大大方方叫我聲佛拉納,別對我露出這麽假兮兮十分客套的笑來。是,禮不可廢。”
又一個白眼翻過來:“折騰着和離,折騰着一個個大動靜鬧出來,比男子也不遑多讓的你,能是個多講規矩的呀?還不是嘴上說跟我好,實際根本沒當回事兒,所以做不到熟不拘禮!”
被一語道破的玉錄玳:……就很有點尬。
不過幸好她臉皮厚度經得起考驗,就這還能大大方方笑出聲:“哎呀,好佛拉納,看破別說破嘛。你好歹給我點時間,叫我慢慢适應。”
得一聲佛拉納與這樣認真不敷衍的回答,八福晉這才滿意笑開:“算你識相!不過你知情,本福晉也得識趣。難得你能跟岳興阿敘敘天倫,咱哪能當這個礙眼的?這就先走了,去給岳興阿補見面禮,回頭就使人送過來。”
哎,哎哎哎,別走,回來啊!
玉錄玳心中吶喊,我今兒真不嫌棄你煩,真的。
可惜八福晉聽不見她這真心呼喚,連寶格楚也突然識趣起來。自動退到了個可以保護她,又不妨礙她們母子交流的位置。
玉錄玳:……就真的壓力山大啊!
既怕他再給自己念一段弟子規,又怕他聽瑪嬷的話,真開口勸她跟隆科多那厮複合。
好在這孩子小歸小,愚孝也是有點愚孝,但終歸不是個蠢的。冗長的沉默後,就見他皺着小眉頭、抿着小嘴兒,一撩袍子跪了下來:“兒岳興阿見過額娘,向日未見,額娘安否?”
突然被跪的玉錄玳一愣神,不期然就想起原主記憶中的請安片段,并順口說了出來:“安,額娘安。你這孩子快起來,這大石板子多硬呢?你小孩兒骨頭軟,別再給弄傷了。孝不孝順不在一兩次的請安上,你好好的,額娘才安。”
“額娘!”小團子委屈噠噠地叫了一聲,随即像小炮彈似般紅着眼睛沖進玉錄玳懷裏:“哇哇哇,額娘,兒……兒還以為你真不要我了!我,我真不是故意騙你的。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岳興阿,岳興阿不騙人的!”
“那日,那日是瑪嬷獎勵岳興阿用心向學,全家一起去莊子上小住了。我沒想到阿瑪他……”
他居然假傳岳興阿落水瀕死的消息,要把額娘當妖孽給除掉。
岳興阿還小,不懂大人世界的殘忍利用。只知道若非自己,額娘絕不會再踏進佟佳府半步,因此上心中充滿了愧疚自責。
道歉都要引經據典,背段《論語》什麽的。
玉錄玳簡直都要被小孩兒驚呆了!
等了許久,也沒見額娘如往常般心疼地摟着自己,各種噓寒問暖甚至跟着一起掉淚兒。岳興阿這心裏就很有點不安,急忙忙從玉錄玳懷裏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額娘……這是怨上兒子了麽?”
這小孩長得好,早在初初見面的時候,就曾把玉錄玳萌出一臉血。
明知道他可能子肖其父,是個小白眼狼。也一心想打好關系,卻被教訓了一耳朵弟子規。
現如今……
玉琭玳也還知道這是個小白眼狼,說不定小小年紀就學會了權衡利弊。
但當他那雙水潤潤、黑黝黝,猶如水洗過黑曜石的眼睛可憐巴巴看過來,玉錄玳還是沒忍住淪陷了。擡手rua在他的小辮子上:“沒有,怎麽會?天下間,哪有真心怨恨自己兒子的額娘?”
“你才豆丁點大,能有什麽錯?有,也是我們做大人的沒有給你樹立好榜樣。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嘛,不幹你的事兒!賴你爹。”
見小人兒緊繃着小臉,滿滿局促。玉錄玳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起的話大概、可能、八成不好接。
畢竟這時候以孝治天下,講究個子不言父過。
頗有些幾分懊惱地拍了下腦門,玉錄玳再看岳興阿的眼神就多了絲絲小歉疚:“一邊是瑪法瑪嬷跟阿瑪,一邊是額娘,你小子也是左右為難。好容易輕松一會兒,我這就不給你出難題了。來,咱走着,府裏看看?”
岳興阿乖巧點頭:“但憑額娘吩咐。”
玉錄玳笑着牽起他的手:“你啊,可真像個小古板。才豆丁大的孩子,幹什麽規行矩步跟個老夫子似的呢?”
岳興阿低頭,不想說就因為阿瑪肆意妄為,丢盡了佟佳府的臉。以至于瑪法發了狠,玩命抓後代子孫教育。就怕再出個阿瑪那樣的,讓整個家族都跟着蒙羞。被萬歲明旨要好好教育的他,更是重中之重。
每天被幾個師傅輪流式填鴨,不求多才華出衆名揚天下,但一定得忠君愛國,學好孝義廉恥悌!
考慮到小豆丁還小,怕是走不了好遠。
玉錄玳就叫人取了肩輿來擡着她們倆,前前後後裏裏外外的,把五進格格府都給逛了個遍,最後停在了一處名為竹裏館的院落前:“給你挑的院子,看看喜不喜歡?”
岳興阿驚訝,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鼻頭:“我麽?我旬日只來一次,還未必得時間留宿。額娘……額娘不必費心給兒子準備院子的!兒子,兒子不是不願意親近額娘,而是……”
“而是課業真的很重,兒抽不出時間來。”
生怕玉錄玳生氣,岳興阿一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軟乎乎的小奶音都有些發顫。
又雙叒叕被萌到的玉錄玳嘆氣,輕輕摸了摸他的小腦瓜:“額娘明白,男子漢嘛,都要勤學苦練。将來好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兒子志存高遠,當額娘的只有欣慰,怎會埋怨?”
“這格格府是你額娘的,你是額娘的兒子。給你準備房間本就是應有之義,你不必忐忑也不必不安,這裏也是你的家。有什麽需要你跟我說,不喜歡竹裏館我們也可以換。總之在這兒,你大可不必像佟佳府一般規行矩步,活的像個小古板。可以暢所欲言,但凡合理的、我能力範圍之內,咱們都可以商量着來。”
玉錄玳前世今生都大齡單身女青年一個,莫得戀愛經驗,更莫得跟小孩子相處的心得。
現在陡然被披上了孩兒娘馬甲,必須時不時跟小豆丁聯絡感情什麽的。她也只能從平等、尊重的角度出發,摸着石頭過河,讓彼此慢慢親近熟悉起來。
挺常規的操作,聽在岳興阿耳裏卻是莫大的寵愛與無盡的縱容。
叫原本就無比愧疚的他越發小眼淚珠子掉不停:“額娘,額娘啊!是岳興阿對不起你,岳興阿是個不孝子,擔不起您對我這麽好……”
突如其來的嚎,吓得玉錄玳心裏直發毛。
趕緊又叫人拿吃的,又叫人拿玩具的,真·情願奉上一切,但求不嚎。
那小心翼翼仿若捅了天大簍子的樣兒叫岳興阿一愣,繼而破涕一笑:“額娘一點沒變,還喜歡把兒子當三歲稚童哄。除了吃的就是玩的,沒有一點新意。”
但是那種全心全意,真的好難得。
不像瑪嬷。
開心的時候心肝肉的摟在懷裏好一陣揉搓,恨不得把天下都給他。不樂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