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撿幹淨了地上的錢,一張張捋平疊好,陸河才直起身體,重新面對剛才被自己惹哭的人。

許嘉承已經止住了眼淚,但眼眶周圍還泛着紅,混着鼻尖被凍出來的一點兒顏色,倒顯出了一絲難能可貴的可憐兮兮。

陸河今年二十又一,尚未修煉出任憑他人作妖我自巋然不動的功力,誠然是對方糾纏在先,但這會兒他對上仍直直刺過來的眼神,心裏只餘愧疚和歉意。

左手捏着自己扔出去就又撿回來的一把錢,陸河擡頭看了看寫字樓亮着燈光的窗口,思忖公司這時候應該還有人未走,便輕聲詢問道:“要不要去我辦公室用熱水洗把臉?”

雪夜溫度零下,眼淚全在中途被凍住,許嘉承現在整張臉上都是融化不掉的水漬,幹硬的黏在細膩的皮膚上。

他理也沒理陸河,兀自從包裏掏出了一張紙往臉上胡亂擦了幾下。這是明顯拒絕的意思。

陸河沒經歷過這種狀況,一時捉摸不透對方的套路。

許嘉承擦完臉沒找到垃圾桶,只好把用過的紙巾團成團攥在手裏,開口說道:“現在去看電影嗎?”

話題峰回路轉,陸河腦子尚未拐過彎兒,只聽他聲音裏仍夾雜着沙啞和悶悶的鼻音,幾乎是沒有思考便點了頭。

離寫字樓一兩百米的地方就有個大型商場,此時正值夜生活的開端,游人絡繹不絕。

大腦離鑽進陣陣音樂和人聲,震得陸河清醒過來,不禁有些氣悶,明白自己又一次被許嘉承牽着鼻子走了。

上次電話事件後,陸河意識到許嘉承的存在幹擾他的生活步調,并且更加心煩的是,他竟然會為了這樣可以稱得上來歷不明的人,心情浮上浮下。

他想打破現狀,幾次的接觸下,他清楚許嘉承不是好打發的人,一時間想不出對策,正好以前追過他的學妹蘇妤又一次表明心跡,陸河覺得不妨試試。

試圖用不光彩的笨辦法轉移注意力,證明自己對許嘉承那點浮動的心思,不過是男人對漂亮女人都會有的一時越軌,它不代表喜歡或者好感,只源于一點兒荷爾蒙引發的性沖動。

然而戀愛卻并沒有把陸河往良性方向指引,蘇妤看上去溫柔體貼,兩次表白都是怯生生采用了書信的方式,像只性情溫和的小兔子。

但真的在一起後,陸河才體會到個中不可言說。如果說許嘉承的纏人是厚臉皮的上趕着倒貼,像一只時不時撓你一下的野貓,做事全憑心血來潮。那蘇妤就是往人骨頭縫裏鑽的磨人,她就像在愛情裏缺乏安全感的菟絲花,恨不得寄生在戀人身上。

陸河忙于工作和各項畢業事宜,對這等溫軟香玉無心沉醉,一開始答應跟蘇妤試試看,主要原因便是他以為蘇妤不是個纏人的主兒。

哪知出了差錯,沒識出菟絲花的本質。

電影院在八樓,他們一前一後進了擁擠不堪的電梯裏,陸河站在許嘉承後面,憑借身高優勢看了一眼,發現對方正專心致志的盯着上升的數字,一雙瞳仁裏閃着水潤的光澤,不知是不是哭過的原因,難得安靜。

出了電梯,陸河主動問道:“看什麽電影?”

許嘉承點開手機裏的app給他看,說已經買好了。

是八點四十五的場次,一部快下映的片子,知名導演的作品,即便是陸河這樣對電影不熱衷的人也聽過他的名頭。

“那要喝點什麽嗎?奶茶?還是熱可可?”陸河對女生的喜好了解甚少,他跟蘇妤草草約過兩次會,對方似乎對這些甜膩膩的飲品情有獨鐘。

許嘉承卻撇嘴,面露反感,說:“我喝咖啡就好。”

“你确定現在要喝咖啡?”

許嘉承的黑眼圈用遮瑕膏都擋不住,哭過一場後更能窺出其最近沒好好休息。

但這人寸步不讓,“對,就喝咖啡。”他邊說邊走,咖啡店在電影院的另一頭,中間還有段距離。

陸河聽出他的倔脾氣,沒再堅持,卻伸手攔住他,“那你在這邊等會,我去買。”

許嘉承聞言沒什麽反應,乖乖的坐在了影院提供的長椅上,看着陸河越走越遠融入人群,直至看不見身影。

從被錢扔了一臉後,他就維持着要死不活的晚娘臉,這會兒終于等到陸河走了,才堪勘放松下來,揉了揉自己被凍得僵硬的臉,又從包裏拿出化妝鏡看了看,發現妝已經褪的不成樣子了。

估計陸河還要一會兒才能回來,許嘉承把鏡子放回包裏,起身去了洗手間。

洗手臺就有鏡子,免去了要進到更裏面的尴尬。

他湊近臉對着鏡子補妝,重新勾勒眼線,表情不似方才沉默寡言的頹喪,反而是一派怡然自得,絲毫不見哭過一場的蹤影。

哪裏會真哭?許嘉承心裏不屑。陸河那一手看似過分,但對他而言,殺傷力根本上不得臺面。雖然被錢打臉那一刻确實是有些生氣的,要不是時機和身份皆不對,他絕對當場就要撸袖子跟人幹一架。

而選擇哭,不過是權衡利弊罷了,他壓對了這步棋,果然陸河會對女人的眼淚招架不住,現在任他所求。

許嘉承補好了妝,志得意滿的對着鏡子吹了個口哨,然後慢悠悠晃出了洗手間。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