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頭發剃的挺短，露出濃密的眉毛，下邊一雙眼睛，不算小，高挺的鼻子下是抿的緊緊的嘴唇。
李卓爾回到座位上，腦海裏還不斷浮現剛才近在咫尺的那張臉，像是一幀幀回放似的。
不知道是因為心情還是五官特點，她一下子就理解了林高遠說的那句不耐煩。
“怎麽？剛才看呆了？”林乃擡頭望了她一眼。
“也不是，”李卓爾随意夾了筷子青菜，“就是……”
她頓了頓，不知道怎麽說。
旁人的不耐煩，大多是對事或者人才展現出來，而剛才那個人顯然已經超脫了這個範圍，是一種對待整個環境都不耐煩的态度。
挺奇怪的，難道是被綁架來的這兒？
李卓爾下意識地往一班的區域瞥了一眼，正對上一雙眼睛。
那人坐在方不凡對面，背對着自己，扭頭只露出小半張臉，李卓爾并不認識，只覺得有點兒像小時候收到的旺旺大禮包裏的浪味仙。
他似乎在說些什麽，和李卓爾對視了一會後笑了。別過頭沒一會，方不凡也看過來了。
然而只是短暫地一瞥就收回了視線。
午飯過後算是一天的學習生涯裏比較長的休息時間，大家有什麽事兒都挪到了這會兒。跑辦公室的跑辦公室，刷手機的刷手機，走廊上還站着消食的人，好不熱鬧。
李卓爾背靠着水泥欄杆，将臉暴露在暖烘烘的陽光下。一陣風吹過，樓下綠化帶一排的香樟樹沙沙作響。
耳邊同學們的說話聲逐漸變淡，腦子也漸漸放空，就當進入天人合一的境界時，李卓爾只覺得手肘被身邊的人推了一下，她只當是同學玩鬧，并沒放在心上。
“哎，李卓爾你別給我睡了。”胡靜壓着嗓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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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卓爾猛地一睜眼，只覺得剛才曬得有點過，眼前白花花一片，什麽也看不見。盯着不遠處黑乎乎移動的東西看了好久好久，才看清是方不凡和剛才的那位浪味仙，倆人邊走邊張望，像是在找人。
興許是自己的眼神實在太過于明目張膽，方不凡回望過來，周圍的人發出一陣噓聲。李卓爾眨了眨眼，腦子裏飛速運轉，如果按照自己看文的經驗發展下去，下一步她人可能要暈。
站在邊上的胡靜不知為什麽也緊張了起來，握着她胳膊的手越來越用力。
正當眼前的整個畫面都變成慢動作，李卓爾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之際，疑似男主收回視線，一腳走出了畫面之外。
原來是朝着十七班走去，連旁邊已經自動剎車的浪味仙都沒料到，看了那三個女生一眼，趕緊又跟了上去。
“同學，麻煩叫一下你們班王芷妍。”方不凡單手插兜站在門口，順手拉住從裏面出來的男生。
還真挺會凹造型，攝影達人李卓爾沒由來地在腦海裏開始構圖。
不一會，王芷妍就在教室以及走廊衆人的注視下紅着臉從裏面走了出來。
氣氛一下子到達了高潮。
“不好意思啊，昨天的事兒弄得你特別尴尬。為了不影響同學之間的情誼，我特意買了個手機，所以，能加個好友嗎？”
方不凡說罷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熟悉的二維碼界面暴露在衆人之下，色覺基本正常的人都不會看成是收錢碼。
這下，就連離隔壁綜合樓探出來的八卦腦袋都知道他在幹嘛，畢竟都是老沖浪選手了。
原本鬧哄哄的走廊現在出奇的安靜，每個人恨不能連呼吸都屏住，确保倆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能進入自己的耳朵。
李卓爾望着這一幕，心裏莫名地輕松，如果這件鬧劇在這裏劃上了句號，倒也不賴。
“原來他還真喜歡王芷妍那樣的，奇了怪了，那之前拒絕人家幹嘛。”胡靜看到這兒，有點兒做數學最後一道大題的感覺。
明明每一個字都能看懂，但就是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欲擒故縱吧，”一直沒出聲的林乃突然冒出了一句，繼而又轉向旁邊的同桌，“卓爾，你沒事吧？”
話題不知道為何又回到了自己這裏，那聲音不算大，可周圍實在太安靜了，旁邊人基本都聽到了，甚至有些人把目光轉了過來。
堪比電視劇高潮的時候換臺。
“我沒事啊。”李卓爾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要聯系方式，或者進一步說喜歡不喜歡本來就是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她從沒覺得自己能在這事上有什麽和別人不同的地方。
“大哥，弄了半天你喜歡的是王芷妍啊，我還以為你去…”韓子虎說一半住了嘴，潛意識裏覺得那三個字這人似乎不太愛聽。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方不凡瞥了他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難道要了聯系方式就一定是喜歡嗎？”
這下換韓子虎被問住了：“那不然呢？昨天我問你的時候不還五百一個好友位呢，怎麽行情說變就變。”
方不凡這人也就是看着讓人心裏有點兒緊張，韓子虎和他做了一天半同桌後發現，其實根本也沒有想象的疏遠。
就是有時候他煩躁了千萬不能上趕着廢話，眼下進度條顯然還沒滿。
“我想請教一下文科班同學做語文閱讀題的訣竅，不行嗎？”方不凡一臉認真，讓人抓不到破綻。
你別說，還真行，韓子虎吃了個癟，默默把頭轉了過去。
中午的事件給同學們帶來持續一整個下午的話題。直到最後一節課下課，趕去食堂吃飯的人還在讨論整件事。
“我就在現場，你不知道這事兒可狗血啦。”
李卓爾走在邊上，心想自己也在現場，怎麽沒發現什麽狗血的事兒。
“當時一姐也在，眼睛跟雷達似的，從人一上樓就發起了警報。結果呢，方不凡看都沒看她一眼，直奔十七班去找的王芷妍，我扭頭一看一姐氣的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旁邊的朋友都問她有沒有事呢。”
不得不說，不愧是文科班的同學，神态動作描寫的一應俱全，就是不知道是哪位老師的愛徒。
“後來呢？”
“後來方不凡就回去了，全程都沒給她一個眼神。我聽十八班的人說，人家都把聯系方式寫紙條上啦，結果男主角問的不是她，氣的直接把那紙從三樓扔了下去，被五班那個徐林傑撿到了，白賺。”
前面就已經夠精彩了，沒想到後邊兒還有一段即興發揮，不去寫小說真有點可惜。
李卓爾有些想笑，不得不說，精神貧苦的高三學生們想象力還是沒有被禁锢住，反而還越飛越遠了。
爆料人越說越起勁，甚至開始比劃，一扭頭發現當事人就在邊上，雙人會晤變成了一個慫，臉色立馬一變：“不好意思啊，我也是聽說的。”
李卓爾笑着擺了擺手，怕人尴尬，拉着林乃快步走進了食堂。誰成想還沒跨進去，迎面遇見了王芷妍。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食堂門口碰一碰。
她本來是想找個機會解釋解釋牆上的事兒，但眼下看來是不太需要了。
“卓爾。”當下角色互換，王芷妍笑了笑，率先朝她揮了揮手。
“好巧，你怎麽這麽快吃完了？”她問。
“今天我們班放的早，你也抓緊去吃吧，現在人還不多。”
“OK，那拜拜。”李卓爾笑回了一句。
等三人走遠，林乃在旁邊嘟囔了一句：“你倆和昨天簡直是反轉劇。
“是嗎？”李卓爾頓了頓，“可能昨天她心情不太好吧。”
“她現在應該還挺快樂，”林乃說，“我上次這麽快樂還是在美術教室畫畫那會。”
柏盛雖說是本市歷史悠久的頂尖高中之一，但絕不死板。學校裏請了各種校外的老師來校開課，滿足學生的需求。
林乃報了油畫社，之前每周四中午都能去那兒放松一下心情，這學期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按照以往的經驗，學生到了高三就自動退出社團，但今年校長松了口，也不知是真是假。
“哎，我那幅畫在美術教室擺了兩三個月了還沒畫完，要是确定了不給我們參加，我就趕緊帶回去。”她看着電子屏上的菜單補了句。
還有那些費了老大勁從小商販手裏買回來的二手畫具要拿回來。
當初林雄民陪着不知道哪裏結識的老板去買畫，一張就要大幾千的開價驚的他趕緊讓女兒報名了學校的免費興趣班。
萬一是棵搖錢樹呢。
相比之下李卓爾就輕松多了，她參加的攝影社只有需要的時候才帶相機過去，也沒什麽東西需要拿。
“要不我明天去問問。”李卓爾是攝影社的社長，和負責這塊的老師對接過很多次，也算是熟人。
“你真是太好啦。”林乃撒嬌似的摟緊了懷裏的胳膊，随即又仰起頭來看她，“要是今年我們還能參加，那你還接着當社長嗎？”
“當啊，”李卓爾沒什麽特別的愛好，攝影算是一項，“其實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嗯，”林乃直起了身子，話鋒一轉，“剛才我沒好意思問，今天中午你沒事兒吧？”
“為什麽你也會覺得我會不開心呢？”李卓爾有些哭笑不得，“大家都是同學，又不是什麽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至于。”
“我頭一回看你對人這麽上心，再說大家在牆上都說你能贏，還以為……”林乃不好意思地瞥了她一眼。
“這也不是什麽贏不贏的事吧，人生哪有那麽多輸贏呀，自己開心就行了。”
“那你開心嗎？”林乃追問。
“我？”李卓爾指了指自己，“我提不上開心，也提不上不開心。可能有些希望落空的感覺，畢竟還是挺有緣的。”
作者有話要說： 來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