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秋的桂花開的正旺,晚風裹挾着香甜的氣息一陣陣吹動着窗邊的簾子,連琴聲都像染上了甜。
胡敏端着桂花蓮子羹輕輕扣了扣房門,流淌的樂聲戛然而止。。
“是不是打擾你了?”
“沒有,一章結束了。”李卓爾阖上琴蓋,跑到小圓桌旁坐下。
院子裏有一棵桂花樹,老媽新手栽的,每年到這個時候都會采些花下來做甜品。今年公司忙,一直到今天才吃上第一碗。
“聽說你們學校高三新轉來一個學生。”
“是有一個新轉來的男生,不過是理科班的。”李卓爾舀了一勺蓮子羹散熱。
“那是你叔叔的兒子,方不凡。”老媽眨了眨眼。
對上了,是天降竹馬的劇情,李卓爾喝的有些心猿意馬。
“那天去他們家吃飯,我看着不凡長得還挺帥。”老媽又看了她一眼。
“嗯。”李卓爾趕緊低下頭。
“哎呀,之前還說呢,我們兩家是世交,又正好一個兒子一個女兒,年齡麽也差不多……”
“媽……”李卓爾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
“好了,不逗你了,”胡敏笑笑,“人家剛來,總有些不适應,要是在學校有什麽能幫的就幫一下。人生有個知己不容易,何況你們兩個小輩還那麽有緣。”
“知道啦。”李卓爾說着喝完了最後一口。
彈完琴回到自己房間,李卓爾看了眼貼在桌前的時間表,抽出一套習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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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于時間有着近乎嚴苛的規劃,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什麽時候幹什麽都是嚴格按着計劃來的。
一天二十四小時,除去睡覺八小時,其他自由支配的時間都被分到了小格子裏,确保學習有序高效。
當初裝修的時候,老爸特意把書桌安在了朝南的窗戶下邊,現在看來很是明智。
每次累了的時候一擡眼就能看見靜谧的夜空,頓時覺得自身的煩惱似乎有些太過于渺小。
其實李卓爾挺享受這種一個人在黑夜裏面對這滿天繁星寫作業的時刻的,每做完一題就好像是對過去某一部分的肯定,能叫人看見成果的那種。
學習是挺快樂的,但前提是你學的會。
夜裏十點半,做完了一張卷子的人伸了伸懶腰,望着外面路燈散發的幽幽微光,揉了揉眼睛。
旁邊的手機上計時器一直翻動,李卓爾切了出去,看着主屏幕發呆。
老媽讓她照顧一下方不凡,可自己連人聯系方式都沒有。
這任務想來真是艱巨。
星期一早,校門口的學生都有些步履飄飄。經過兩天的休息回到學校的他們顯然又有些不适應,好不容易上了五天學拉回來的狀态一下子又回到放假時期。
李卓爾在家錄了兩天新社員資料,一點假期的感覺也沒感受到就回到了教室,這對她來說實在是和連軸轉沒有區別。
昨晚老媽特意剝了柚子,李卓爾從紙袋裏拿出一盒放在林乃課桌裏,随即将作業拿出來。她是數學課代表,得提前把作業交了,免得到時候去老師辦公室的時候找不到人。
林乃背着書包進來的時候,整個人看上去還有些蔫,看着桌肚裏的水果說了句謝謝,旋即不再去看李卓爾關切的目光。
“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李卓爾湊近了小聲問。
林乃放書包的動作明顯一愣,沒一會又恢複了平時的神态:“沒有啊,怎麽會呢,我就是要退社了,情緒有點低落而已。”
“嗯,其實如果你有什麽不開心的可以和我說的。”李卓爾看着她。
“我知道的。”林乃扯出一個笑。
今天收作業還挺順利,竟然能在鈴聲響之前走進辦公樓,還真是同學們給面子。
咚咚咚。
敲了敲門,老許喊了聲進來,李卓爾推門而入。站在裏面等着她的除了數學老師,還有緣分不淺但至今還沒好好說過話的方不凡。
“你來的正好,”許功成看她放下作業,笑眯眯地開了口,“這是我們班新上任的數學課代表方不凡,你們兩個有空多交流交流。”
“你好,我是方不凡。”他微微側過身點了點頭。
“你好你好,我是十八班的數學課代表李卓爾,請多指教。”李卓爾跟着點了起來。
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尴尬的感覺從腳底漫過頭頂心。
許功成看着自己面前的兩位得力幹将,笑着推了推眼鏡:“以後你要是有什麽不會的題目可以問問方不凡,然後回班上給同學們講講。”
老許上課總愛搞些新花樣,比如讓學生上去講題,在十八班,講題的這個職責自然是落到了課代表頭上。然而現在數學的一卷有時會混些選修裏面的內容,李卓爾自然有些弄不明白。
“那以後就麻煩了。”她說。
方不凡本以為對方會推脫一下,沒想到這麽快就答應了下來。他垂眸看了看比自己矮一截,此時笑眯眯的李卓爾,不知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其實挺莫名其妙的,自己從來也沒有對任何人産生過這樣的情緒,按照匡澤的說法,他對不太熟的人像是一個機器,只有固定模式的應答。唯獨這個女生,從一開學就讓他産生了挺難描述的感覺。
在喜歡的人那兒可能叫有緣,放在她身上就有點陰魂不散的味道。
不管是學校還是家裏,碰見的人總能搭上一句李卓爾,表白牆上是,連在家也是。要不是方不凡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他早就懷疑他倆之間是不是真因為這名字産生了什麽莫名其妙的聯系。
“不客氣。”方不凡略微擡眸道。
眼見倆人間氣氛并不熱絡,許功成決定助助力:“不凡啊,你有語文或者英語上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問問人家。你們正好一個文一個理,取長補短才能共同進步嘛。”
“好的老師。”這次倒是異口同聲。
教師辦公室在學校的最東邊,兩位課代表回教室得同一段路。
走廊上,李卓爾兩個手絞在一起,不知道怎麽開口,老媽交代的話還在耳邊,但眼前這人簡直就是把“不想說話”寫在了臉上。
她終于對老許産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心靈相通之感。
眼見着高三一班的牌子就在眼前,她深呼一口氣,硬着頭皮開了口:“方不凡同學,你剛轉來,如果不清楚許老師交作業的要求可以來問我……當然了,也不局限于這方面。”
話一出口,心裏的大石頭終于落了地,李卓爾連帶着步伐都輕松起來。
方不凡瞥了她一眼,腦子裏的劇本逐漸成形。
上次在樓梯看到的那一男一女肯定就是幫手,女生負責在表白牆上煽風點火,男生肯定是暗地裏恐吓學校其他那些對她構成威脅的人,現在又假借不熟為由和自己套關系,這樣大家都以為李卓爾在這次競争中取勝,美名得以流傳。
劇情一下就串上了。
好一個利用無知少年鞏固自己美名的狡詐之人,也不知韓子虎怎麽被迷的三魂去了兩魄。
可他方不凡是誰,以前的附中情感絕緣體,現在的柏盛小鐵面,任何小花招都敵不過凡哥嚴謹的推理。
“方不凡同學?”眼見着旁邊的人一點反應也沒有,李卓爾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方不凡回了神,客氣地道了聲謝,轉身進了班。
預備鈴已經響了,林高遠不時把腦袋探出來打探軍情,估摸着鄒老板還沒到。
“怎麽交個作業這麽久,是不是老許又要搞什麽新花頭?” 剛坐下,林高遠就戳了戳她的肩膀。
“沒,就是叫我多照看下一班的課代表。”李卓爾回。
“這有什麽好照看的,又不是第一天上學,”說到這,林高遠似乎意識到什麽,“不會是那個方不凡吧?”
李卓爾微微側身,看着他點了點頭。
“這樣看來他成績應該不錯啊,在一個數學老師帶班的班級裏當數學課代表,真有點東西。”林高遠說。
“卓爾,你自己可要當心,那個方不凡成天板着一張臉,看上去脾氣就不太好的樣子。”旁邊經過的胡靜提醒道。
“其實也還好,我感覺他應該只是面冷心熱吧。”李卓爾笑了笑。
沒有原因,但李卓爾內心還真就是這麽認為的。
夜幕降臨,柏盛校園燈火通明,曾經有老師調侃,本市夜間供電一半都供給了學校。
方不凡正趁着晚自習中間的十分鐘發呆,旁邊走過的女生拍了拍他的桌子,指了指窗邊道:“方不凡,外面有人找。”
他歪了歪身子,看着被圍的水洩不通的門口,發現一張熟悉的面孔。
怎麽又是她?方不凡心中略有不快。難道是因為上午說的那番話沒能奏效所以想了新的招數?他起身走向門口,無視起哄的聲音,決定去探個究竟。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今天回家作業最後一道題你有思路嗎?”
他看着李卓爾刷地從懷裏拿出一張數學卷子,不禁皺了皺眉。這是什麽現代高科技搭讪技巧,怎麽匡澤給的那本書裏沒有記錄?
“你把BM、DO連起來,然後再在PN之間做一條輔助線,之後應該就能做了。”雖說有些疑惑,但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誤會,他還是直接把卷子抵在牆上給她畫了三條線。
“原來要畫三條輔助線啊,我有些慣性思維,以為最多畫兩條就行了,謝謝你啊。”李卓爾看着回到自己手裏的卷子,恍然大悟。
“不客氣。”
方不凡随意地靠在牆上,正等着李卓爾切入正題,卻不料對方一個轉身直接走了。
還真是來問題的……
略感覺到尴尬的男生撓了撓頭發,假裝不在意地走回了教室。
“你對我女神做什麽了?”果不其然,剛坐到位子上,韓子虎拉的老長的臉就出現在眼前。
“光天化日,”方不凡看了看一臉狐疑的同桌,改了改說辭,“不是,是大庭廣衆,我們除了探讨一下今天數學最後一道大題,還能幹什麽?”
韓子虎半信半疑:“切,暫且相信你一回。不過,她和你很熟嗎?”
“今天老許讓她來和我說說當課代表的事,然後讓我們倆互相學習,取長補短,所以她來問我不是很正常嗎?”
雖說自己心底也有疑問,但是已經立了人設的凡哥能讓別人知道自己心底的想法嗎?
當然不可能。
面對着像是盤查犯人似的韓子虎,他嘆了口氣,補了一句:“我真對她沒什麽感覺,我不喜歡這一類型的。”
“行吧。”那雙探究的眼睛這才從他身上撤開。
一姐跑去理科樓找方不凡的事像是一顆重磅炸彈,還沒等李卓爾回到教室,已經傳遍了全校。
“你剛找方不凡去了?”
“是啊。”看着圍上來的一大群人,她莫名有些奇怪。
“你們……”
“我問他最後一道題怎麽做,”李卓爾拿出卷子,“正好都在,我來給你們講一下。”
衆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紛紛表示事情怎麽發展到這一步的。
自己明明是來吃瓜的,怎麽就被拉來聽題了。
一分鐘後,人群爆發一陣驚嘆:“卓爾你可真行,這題我想了大半天了。”
“不是我,是方不凡講得好。我們這群人讨論了這麽些時間沒有什麽頭緒,他給我畫了三條輔助線,思路立馬就來了。”
“所以說嘛,”李卓爾頓了頓,“他真沒你們想的那麽可怕,還是挺樂于助人的一位同學。”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