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槐花糕

四區之間的那個位置叫做“風花雪月”，名字很不正經, 據說是第一個進入裏面的人取的, 後來流傳開來。

能進這個地方的人整個主神世界不多，大概不超過千人, 就像寶藏周圍總是守着巨龍, 這個地兒周邊被灰色厚重的結界包裹着，要一擊就能敲開結界, 然後在一秒內沖進去。

能對這個結界起作用卡片無一都是超強力的攻擊卡片，擁有這種卡片的人少, 會用這種卡片來看景色的人更少。

“很難想象第一個進去的人是怎樣的？”淩麟站在外面感嘆，他們這是已經知道了正确的方法，第一個想着進去的人才真是讓人敬佩。

首先他選擇打開這個灰色結界就是一種難得的勇氣，當然, 這種勇氣在大多數眼中該是瘋子行為, 畢竟誰知道結界後面是什麽呢？

“是上一任東區王。”夏寒解答了這個疑問。

淩麟有些許驚訝地轉過頭：“展莫寒的上一任？”

“嗯，”夏寒挑選出卡片, 不鹹不淡地問了句：“你很在意展莫寒？”

淩麟哽住, 失笑道：“可能是我們在現實世界裏有些淵源吧。”

“淵源？”

淩麟低頭在光屏上挑選卡片答道：“說起來有些複雜, 等會兒再詳細講。”

說着選出一張卡片“萬箭齊發”，直接使用, 鋪天蓋地的箭矢一瞬間撞上灰色的結界, 一個小口打開, 淩麟毫不猶豫的沖進去。

夏寒看着淩麟進去, 拔出刀随意揮刀, 輕松走進去。

淩麟愣愣站在結界裏面，看着結界內堪稱奇觀的景色。

世界能有多少種天氣？淩麟不知道，可是這個結界像是囊括完全了。

這邊打雷下雨，那邊或許豔陽高照，彩虹在不遠處招搖，柔軟的白雲和黑雲糾纏變換，這些天氣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反而是不停在變換，交替出一副淩麟完全想不到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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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嗎？”夏寒負手看着眼前的景色，第一次見的時候他也被驚訝過，後來常來，再好的風景也看膩了。

“喜歡。”淩麟回頭看着夏寒暢快地笑起來，他壓抑太多情緒，這一刻卻想宣洩出來。

他臉上的笑容太耀眼，夏寒手指微動，直接上前一步輕抱住了淩麟。

淩麟沒有反抗，他笑着輕聲問：“我該怎麽感謝你呢？”

夏寒攬着淩麟，一垂首低頭就能看到淩麟圓潤的耳珠，淡粉色。

老人常講，這種耳珠的人是有福氣的，一輩子就坐着享福，不會是勞碌命，夏寒發現自己現在變得有些迷信，他以前就不怎麽信，後來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情，就更不信。

現在他卻願意相信，這種改變來得突然，現在想來，這種改變在第一個世界，他見到淩麟的第一面的時候就埋下了。

當時他已經感覺活着無趣，設想好一個方案，找出這個一直發布任務的主神系統一起毀滅，要是不成功，死了也沒什麽可惜的。

可在見到淩麟的第一眼，他就改變主意了，他開始想看到淩麟會怎麽過任務世界，怎麽應對接下來的每一件事。

短短幾十天，他甚至開始有些迷信，譬如他現在看到淩麟的耳珠，會想，這是有福氣的體現，淩麟是有福氣的人，他會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想着，他微微又低了些，幾乎是靠着淩麟的耳垂講道：“主神商店沒有槐花蜜糕。”

一股微熱的氣息直接噴到淩麟的耳垂上，他受驚一樣的離開夏寒的懷抱，強作鎮定的講道：“哦，槐花蜜糕，我知道，我會做，我們找找有沒有槐花……”

夏寒看着淩麟難得慌亂的表現，還有紅起來的耳垂，氣定神閑地嗯了聲。

淩麟也反應過來自己過激了，又看夏寒含着笑意的眼神，直接甩袖往裏面走了。

夏寒笑吟吟的跟上，他有些可惜，在現實世界和淩麟争鋒相對那麽多年，太浪費時間了，如果他能早點放下偏見，或許兩個人的關系是完全不同的走向。

轉而想到後面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夏寒垂下眼，自嘲笑了笑，這樣也好，他們關系要是變好，就意味着自己不見的時候，淩麟會傷心。

夏寒深沉的眼看着前方不緊不慢的身影，雙眼含着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驚心占有欲，卻在一瞬間消散，就保持這樣的關系，任何人離開的時候，另一個人都不會過于傷心，多好。

一小時，以兩個人的速度就把整個區域粗略逛了一遍，只有最東邊的玻璃山沒有登上去，因為玻璃山的外面有層金色的結界，免疫一切物理和魔法精神攻擊，夏寒說只有特性的鑰匙才能打開。

兩人坐在玻璃山下面聊天。

“像是童話世界。”淩麟感嘆，又玩笑似地說道：“在這裏時間呆長了，我幾乎要忘記現實世界是什麽模樣了。”

“不對，有展莫寒我就不可能忘記。”淩麟躺在山腳下的一片花叢中，擡眼看着上方，他上方那片天空正在出太陽，但很柔和，金色的陽光照下來，帶來一股暖意。

“冒昧問一句，”

“不冒昧，”淩麟打斷他的話音，側身托腮說道：“我和他在現實世界是争鋒相對的死對頭。”

“他那人，天才吧，幾乎挑不出什麽不好的地方，唯一就是太過傲氣，不過我們那會兒也就初高中的少年人，天才有些傲氣也正常，要說有什麽不好的，就是過于尖銳了，那時候我很計較他那種尖銳仿佛對待敵人的态度，嗯……”

淩麟有側回身子，躺着想了會兒，他頭頂上面的天氣又變了，變成多多雲的模樣，雪白的雲彩飄蕩，邊緣被陽光鍍了層金光。

“現在想來，我也太年輕，不能體會他所面臨的困境，不了解他曾遭受的诘難，不那過是一個少年人的不甘心不認命啊，是他以一己之力與世俗抗衡的決心。”

淩麟話音懶散：“真可惜……”

後面的話卻沒有說出口。

夏寒擡頭也看着頭頂的那片天：“他現在應該也會明白，不用太可惜，或許他哪天會來和你和解。”

“是麽？”淩麟看着雲卷雲舒，想到展莫寒在那個暴風雪山莊裏對自己的态度，還有挑戰賽自己穿女裝，露出不失禮貌的微笑：“還是不要了吧，他還是別來招我，呵呵。”不然他可能忍不住想動手。

夏寒深深地看了眼淩麟，沒有出聲。

“嗯，聊聊你的事吧，譬如你說我很像你一個熟人，哪裏像呢？”

夏寒：“……”哦，對，他第一個世界是用這個借口接近淩麟的。

“是我的一個朋友，他的性格和你有些像，他幫過我很多，可惜沒等到我回報他，我就進來這個世界，再也見不到了。”夏寒面不改色地編了個背景。

淩麟也不繼續刨根問底，他脾氣其實寬和，一般人被當做“替身”，不論是朋友替身還是情人替身多少會有異樣的感覺，善良的人會感覺心虛，要強的會拒絕，貪婪的人會想着更多的利用。

他沒這種情緒，因為淩麟對人的關系從來平和，很少有生氣和憤怒的情緒，可能他很會站在其它人的角度思考問題，就像在現實世界，他和展莫寒争鋒相對，更多的是一種少年意氣。

“其實任務世界很奇怪，”淩麟自然地換了個話題：“我連續過了十個世界，發現大家都沒有找出所有謎題并且解決的過關習慣，但是就我所得到的信息而言，這種過關模式明顯獲得的獎勵更多。”

就說阮數樹，阮數樹的運氣很好，這十天他也逼迫自己過了一個世界，不過沒有淩麟在身邊，他大概是沒有解出全部謎題就誤打誤撞完成了任務，出來後獎勵縮水極其可怕，只拿到了2000金。

後來淩麟了解到，阮數樹這種都算運氣好，過關了還有幾千金幣拿，像他們那種一次任務結束後又能抽卡還有過萬金幣的情況才罕見。

他想起夏寒在第一個世界獲得獎勵的時候并沒驚訝，說明夏寒也發現了這個事情。

“很正常，全部解謎的方式太難，中途會遇到更多危險，卡片獲得難度大，多用一張代表離死亡更近一步，既然能夠有簡單的方法過關，何必冒險呢？”

淩麟嘆了口氣，他大概也明白夏寒所說，在生死面前，誰又能真正豁達呢？

只是經歷這麽多世界，見到大家都得過且過，要麽想着搶同為任務者的卡片，要麽就混日子，幾乎每個世界都傷亡慘重。

“我去過很多任務世界，”夏寒慢慢地講道：“有的世界很荒誕，食物能反過來殺人，一個蔬菜的葉子邊緣能變成鋒利的刀刃，玉米還能跟手槍一樣發射子彈，也有很諷刺的世界，每個人的心裏都種了一個欲望種子，只要沒能壓抑住自己，就會變成不人不鬼的怪物，想求個善終都難……”

淩麟靜靜聽着夏寒的聲音講。

“我像是行走在這些世界的過客，快速過着一個又一個的任務，和你的方式不同，我不會去尋根究底，找到最便捷的方式，毫不猶豫地過關，雖然獎勵不夠豐富，可我速度很快，淩麟，這也是為什麽你會那麽累。”

因為淩麟一個世界一個世界的探索，找出最優解，可是這個危險世界裏的最優解不是現實世界的數學題，解開的過程中淩麟要直面許多痛苦與糾纏，這些情緒把淩麟的腦海浸住，纏繞住，漸漸滲透進淩麟的骨髓，讓他負面下去，最後無法解脫。

“你是建議我改變方式嗎？”淩麟自己也有些疑惑了，夏寒說得沒錯，他今天就繃不住了，坐在圍欄邊看雨的時候，甚至想着要是自己做一滴雨水更好，滴下來後，一生的使命就結束了。

“不是，你這樣很好，”夏寒抱着劍給出建議：“節奏放慢些吧。”

淩麟笑出聲。

半晌應道：“好。”

兩人在裏面又呆了大半天，就出去了，淩麟在主神商店裏找到了槐花，決定回去就做糕點酬謝夏寒。

回到院子裏的時候正好碰到馮路，淩麟神态輕松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出了院子的馮路又忍不住嘀咕，其實之前他想什麽綠不綠後，馬上就打住了自己荒誕的思維，馮路對淩麟很好奇，淩麟實力高強，思維缜密，看起來和東區王展莫寒又認識，還可能是個，女裝大佬……

可能作為下屬總是忍不住好奇自己的上司的事情，這個主神世界除了活命娛樂活動又少，忍不住就想給生活找點樂子，但是馮路明白，瞎想歸瞎想，有些事情也只能止步于瞎想樂一樂。

但這位夏寒，看起來确實與淩麟關系不一般啊。

淩麟自是不會關注別人怎麽想，回到自己的院子，就着手準備做槐花蜜糕，這糕點是淩麟在現實世界常常吃的，算是他們那兒的一道特色糕點，淩麟剛好會做。

做起來也不複雜，把米糕和蜜還有槐花一層一層壓好，上鍋蒸，淩麟就坐在小幾上等着：“沒想到你會喜歡這個糕點，我小時候常常吃這個糕。”

夏寒抿了口茶，笑笑。

這個糕點，他也常常吃，長大了也愛這口滋味，被自己的父母親手送進醫院的那一天，他本來準備吃一碗熱騰騰的素湯面，再加上一碟槐花蜜糕，然後去學校見老師。

還有半學期就要升學了，他确定要走高考這條路，老師很重視，望着他拿下第一，做狀元，他坐在攤子上吃素面，圍着大黑圍巾，看到淩麟在接對面下了車，走近一家早茶店，他還笑了笑。

想着他要走高考的路，淩麟會作何想法，會不會放棄提前出國也要和自己争一争，那會兒他和淩麟成熟了不少，又一起争了這麽多年，彼此只是延續争鬥的心态在繼續罷了，很可能畢業之日就是和解的時候。

大概吧，反正展莫寒已經在準備單方面和解了。

面沒吃幾口，槐花蜜糕還沒有出爐，父母就急急地過來，說是權威醫生回國，只待一會兒，馬上就會離開，讓展莫寒趕緊和他們去醫院。

他沒有疑心，放下吃了一半的素面，和店家說把他的糕點留下，他下午來取，就走了。

最後他沒能吃上那屜糕點，之後也沒能見到對自己期望頗大的老師，沒能參加那場對18歲自己無比重要的考試，更無從知道淩麟對他參加升學考試的想法。

他的正常人生在那一刻截止。

而現在他坐在小院裏，槐花蜜糕快蒸熟了，淩麟走過去，把糕點擺在盤子裏，遞給他一塊香甜的槐花蜜糕。

展莫寒接過來咬了一口，看着淩麟帶着笑意的眼，啞着嗓：“很甜。”

幾乎甜到他的心中破開一個微小的洞。

仿佛他的人生重新被續上，早就停止的時間開始流動。

以往是我先招惹你，展莫寒喉結滾動。

但是，

淩麟，這可是你先的。

你遞過來槐花蜜糕，我咬上，可就不會松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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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更合一，

嗯，晚安，大家好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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