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chapter 9

帝國學院開學當天的清晨，莉狄亞驟然想起了一個劇情。

原書中，聖女穿着華美繁複的長裙去帝國學院，卻因為與衆不同被群嘲了。

那些看聖女是“魅魔”、“暴發戶”和“開屏的孔雀”的貴族少女，身穿面料華貴但款式簡單的學者袍，用特有的委婉腔調彼此交流着，将聖女排擠在學院的社交圈外。

而莉狄亞定制的長袍還沒有做好。

她自己倒無所謂。但想在王都開店，風評還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繁複的長裙固然漂亮，但其應該出現的場景是奢華的舞會。穿着這樣的長裙來到學院，無疑和在舞會上穿魔法袍一樣不和諧。

就在她準備自己動手改造一條的時候，銀白長發的管家出現在她的身後。

清冷的氣息将她籠罩，修長的手臂從肩後環向少女的身前。

骨節分明的玉白手指間，是一件純白的長袍，如世界盡頭的雪山一般聖潔，仿佛天使的羽翼垂落人間。

長袍上還有着光明附魔的效果，周圍缭繞着淺淡的金色光點，如神祇的淚滴，又如光明的吻痕。

這樣一件衣服，不管是穿在舞會上，還是穿在開學典禮時，甚至穿在加冕儀式上，抑或是穿在戰場上吟唱祝福，都不會顯得不合時宜，哪怕是最挑剔的貴族也無法産生質疑的心思。

——反而會使人獻上臣服。

這是盛開在血腥之中的，聖潔不可方物的純白玫瑰。

前一天晚上。

不論晝夜，光明神國之中都流轉着柔和的聖光。

光明天使長安格斯還是有些難以相信，那至高的神明的命令。

他展開純白的雙翼，飛向神國中祈并者的聚居地。這些祈并者大多是偉大的英雄、虔誠的使徒死後化作的英靈。

安格斯來到了一位紡紗的少女面前。

少女身披淺色長袍，金色的長發如緞垂下。她閉着雙眸，淺金色的睫毛修長，手中卻轉動着一個近似于虛幻的紡錘。

紡錘上纏繞着白色的半透明絲線，一直延伸到無限遠的星空之中。

“伊莎貝拉，神要使用命運之緞。”

伊莎貝拉是歷史上的第一位光明聖女，在魔物橫行、世界被黑暗籠罩的時候仍堅持着自己的信仰，帶領光明信徒們在聖山之巅建立了要塞，阻隔了魔物的攻擊。

該要塞即是光明聖城的前身，因此，她也被稱為“建城者”伊莎貝拉、“照亮黑暗者”伊莎貝拉。

死後，伊莎貝拉升入了天國，成為了“命運之緞”的編織者。

聽到天使長安格斯的話後，伊莎貝拉有些驚愕地睜開了眼睛。那雙深藍色的眼眸裏盛着幽邃的群星，此時卻露出了訝異的神色。

她編織了千年，才織出了一塊可以微幅增加幸運值的“命運之緞”。但即便如此，這東西也入不了神明的眼。

伊莎貝拉搖了搖頭，自覺不該妄圖揣度神明的所為。她一邊在心中忏悔，一邊将“命運之緞”交給了天使長。整個神國之中，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布料了。

——神身上穿的，是祂用神力幻化而出的法袍。

“是我昨晚上親手縫制的。”

赫洛斯将純白的長袍遞到了莉狄亞的手心裏。

布料如牛乳一般絲滑，如流雲一般輕柔。上面浮動的聖光宛如吟唱贊美詩時顯現的神跡。

莉狄亞側眸看向銀發青年，碧綠的眼眸微微彎起。

“謝謝，我很喜歡。”

她垂下修長的淺金色眼睫，似乎在思考着什麽。

“沒什麽可以回報你的，那就……”

少女忽然踮起腳，用一只手腕勾住了赫洛斯的脖頸。

在銀發美人略有些閃躲的眼神中，她吻了他的臉頰。

他的臉頰像玉一樣冰冷，莉狄亞後退了兩步，覺得她剛在像是在吻一位睡美人。

赫洛斯站在原地，霜雪般銀白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眸中的神色。他臉頰上被少女吻過的地方，浮現出了淺淺的紅暈。

看到管家大人臉上的紅暈，莉狄亞的內心升起了譴責自己的情緒。她實在沒想到這個惡趣味的家夥在某些方面居然意外地純情。

發散了一些思維之後，她的臉頰也浮上了一層不自在的薄紅。

這時赫洛斯終于輕輕擡起了天使羽翼般的眼睫。

那對紅寶石一般的眼眸華美而瑰麗，吸引了莉狄亞的所有視線，以至于讓她無法再注意到他臉頰和眼尾的微紅。

他邁開長腿，朝前走了一步。

莉狄亞被籠罩在那颀長身形的陰影裏。

天窗灑下的晨光給他的銀發勾勒了一層聖潔的金邊。

他面色愉悅地俯視着她，淺玫瑰色的唇一絲絲染上笑意。

莉狄亞下意識地就想再後退一步。

“你這是……亵渎。”

他先是笑着輕嘆了一聲，然後牙縫裏緩緩蹦出了這幾個字。

這句話讓本來慫了想後退的莉狄亞重新找到了攻擊他的理由：

“管家大人，您以為您是什麽高嶺之花嗎？”

呵，真是自大。

說完，莉狄亞覺得自己的語氣不太友善，她很難在這個人面前保持絕對的理性。

但話已出口，絕沒有撤回的道理。

她擡起翡翠一般迷人的眼睛，用一種稱得上是強勢的态度仰視着高大的管家。

赫洛斯微怔了一下，說道：

“我是你的管家。”

對方認慫的太快，讓莉狄亞有些分辨不出他是否理解了她話中的嘲諷。

但這也無關緊要了。為了避免在開學的第一天因為和管家争論而遲到，她也退了一步。

“不論如何，謝謝你。”

管家伸出修長如玉的手掌撫了撫她的頭頂。

帝國學院位于王都洛斯塔薩的中心區域，占地面積甚至超過了大皇宮。

莉狄亞此刻正趴在龍背上，俯視着下方被早晨的陽光映成橙紅色的城市。

恢弘的帝國學院在其中頗為醒目。同城中常見的橙色圓頂建築不同，帝國學院的建築群用純白的大理石打造而成，風格更趨近于古典的神廟。

在太陽對面的方向是一片閃耀着碎金的碧海。龐大的人類帝國統治着遼闊的疆域，這片海在它的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因此王都的公民們稱呼其為“內海”。

為了不引起城中居民的恐慌，巨龍維克托使用了自身的“隐匿”能力，載着莉狄亞落到了一座白色建築的頂端。

風元素早已被維克托用血脈的力量控制，它們溫順地拂動在周圍，并沒有引發絲毫的異常。

莉狄亞從巨龍的頭頂跳下，解除了隐身神術的效果，落在了建築的上方。

維克托得意地低下頭，用鼻尖蹭了蹭莉狄亞小小的手心。

這時，鐘聲敲響了！

莉狄亞心中一驚，開學第一天就遲到可不是個好主意。

這座建築類似于她前世的古羅馬的萬神廟，穹頂的上方有一個巨大的圓洞。随着太陽角度的變化，穹頂周圍的壁畫會被光明照耀。

但這座帝國學院禮堂裏的壁畫，卻不是天使和神跡，而是密密麻麻的魔獸圖鑒。

其中還有一些十分醜陋可怖的、存在于黑暗時代的怪物。

新生們在進入禮堂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擡頭仰望這座恢弘的建築。這一看可不得了，那些怪物的眼睛仿佛都在直勾勾地盯着觀察者，有些膽子小的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磚上。

因此當新生們看到一位純潔無瑕的少女伴随着天光從穹頂落下時，紛紛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眼神。

她身穿純白聖潔的長袍，在光芒中輕飄飄地下落，身周環繞着細碎的聖光。她的長發宛如黃金，她的碧眸好似琉璃。而那美麗神聖的面顏只有天使才能擁有。

在可怖的魔獸間，她是唯一的光。

由于直視穹頂的怪物圖像，而精神受到沖擊跌坐在地的幾位新生，在看到那身披聖光降臨的少女之後，眼角滲出了得到救贖的淚水。

他們堅定地認為她是神明派來拯救世人的天使。

其他的新生們眼中也多多少少地閃過驚豔之色。

就連那些一貫不喜歡光明聖女的大小姐，也找不出她外表上一絲一毫的不完美。

但還是有人忍不住開口了：“從天而降，只知道自己出風頭，視學院的規矩為何物？”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道。

但他們的議論并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在禮堂的另一邊，一個身披白袍的颀長人影逆着光走了進來。

新生們屏住了呼吸。

已經穩穩落在地上的莉狄亞，也打量起那位傳說中的大賢者。

大賢者有一頭純白的長發，青藍的眼睛眸色極淺。他的年紀比帝國的歷史還要悠久，但容色卻極為年輕昳麗。

大賢者的手中抱着一本白色封皮的魔典，他緩緩翻開了第一頁。

新生們悚然一驚！

點名時間到了。

大賢者蒼白的嘴唇近乎無色。這位青年模樣的智者緩緩啓唇，嗓音帶着複古的典雅，音質如清泉般純淨澄澈。

“伊恩·洛瑞爾。”

“到！”

“瑪格麗特·希爾。”

“到！”

“海登·德裘拉。”

“到！”

“阿絲特麗德·埃頓。”

“到！”

“莉狄亞。”

“到！”

……

點完名之後，大賢者滿意地彎了彎唇。

“沒有人遲到。”

大賢者優雅的嗓音在擴音魔法的作用下響徹了整個禮堂。

莉狄亞縮了縮脖子。

就在這時，那位青藍色眼眸的大賢者幅度極小地彎了彎眼睛。

“我感知到剛才有人使用隐身神術，以及緩落神術。”

莉狄亞又縮了縮脖子。

這一定就是傳說中的公開處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