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19

腦海中清冷淡漠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

莉狄亞努力支撐着犯困的眼皮,碧綠的眸子裏氤氲着水霧。

神明輕嘆了一聲。

房間裏的聖光如水般将少女淹沒,綢被也軟軟地披到了她的身上。

莉狄亞用臉頰蹭了蹭枕頭,還是慵慵倦倦地睡着了。

聖光一寸寸熄滅,房間裏變得寧靜而黑暗。

這幾天莉狄亞經歷着從別墅到學院兩點一線的生活,日子過得頗為充實。

在【高等精靈語基礎】、【大陸地理】等課程上,莉狄亞再次遇到了瑪格麗特。瑪格麗特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學霸,莉狄亞遇到的不少疑難問題都在瑪格麗特那裏得到了解釋。

作為感謝,在上午上同一門課時,莉狄亞會請瑪格麗特吃午餐。同時為了不給對方增加壓力,莉狄亞告訴她飯錢可以在神殿報銷——事實上也的确如此,聖女的日常花銷神殿每個月都會按時撥款,由管家大人管理。

時間很快到了周六,下午茶時分,一輛金色月桂紋飾的華麗馬車,停在了莉狄亞的別墅前。

伊恩·洛瑞爾身穿白底金邊的貴族禮服,優雅地下了馬車,将車裏一襲湖綠色荷葉邊長裙的少女扶了出來。

“伊恩,瑪格麗特,”站在玫瑰叢中的金發少女頭戴華麗軟帽,身穿繁複絲綢長裙,朝二人微微颔首,“你們來啦。”

伊恩優雅地朝聖女致意,同時不忘解釋:

“我從學院出發,恰好和瑪格麗特順路。”

雖然伊恩刻意的解釋讓莉狄亞感到有些好笑,但她還是一臉随和地将二人請到花園的深處。

春日的陽光溫柔灑下,镂空高背椅間的圓桌上鋪着華麗的蕾絲桌墊,幾支玫瑰插在琉璃花瓶中,三層瓷盤裏擺放着精致可口的點心。

三人入座以後,一位銀發美人從花叢深處悠然走來,動作矜雅地斟上了薄暮島的公爵紅茶。

瑪格麗特注視着那位極盡昳麗的青年,瞳孔不由微微擴大。

不提青年足以讓人瘋狂的美貌,他的身份就讓瑪格麗特吃了一驚。

這不正是莉狄亞說的“神殿的同事”,【黑暗年代史】這門課的導師,疑似聖靈牧師的大人物嗎?!

他又怎麽會穿着燕尾服,戴着領結和白手套,在聖女的別墅裏充當管家之類的角色?

不過,瑪格麗特很快恢複了鎮定,她含笑朝為她斟茶的管家颔首道謝。

銀發的管家悄無聲息地離去,将玫瑰園留給莉狄亞、伊恩和瑪格麗特三人。

三人閑聊了一會兒學院的趣聞,很快便交流起學術問題,似乎這并不是悠閑的下午茶現場,而是嚴謹的研讨交流會。

過了一段時間,管家從玫瑰叢中幽幽出現,俯身在莉狄亞的耳邊輕聲說:

“托雷斯子爵夫人的女仆求見。”

莉狄亞碧眸微轉,想起這是之前同她在高級裁縫店裏達成合作的子爵夫人。

莉狄亞微微颔首,抱歉地向伊恩和瑪格麗特解釋清楚了情況,便吩咐管家将女仆帶過來。

女仆朝聖女行禮之後,從懷中取出了一袋金幣,以及一沓厚厚的本冊。

女仆說道:“這是夫人交代的洛斯塔薩服裝市場的分析報告,以及您設計的長袍最近銷售淨利潤的八成。”

莉狄亞微微颔首,接過了女仆遞來的報告,大致掃視着。

這個時代貴族同普通公民的服裝差距極大。貴族們用昂貴的絲綢、蕾絲、毛皮、天鵝絨、細亞麻定制華麗的衣飾,而平民們卻只能穿着麻袋般的粗麻和毛織服裝。

她迅速找準了市場定位。

習慣于定制服裝的貴族們,大多認為成衣是一種有損格調的行為。

而平民們亦有一顆愛美之心。哪怕受布料所限,只要加以合适的設計和剪裁,同樣可以煥發出青春的活力,修飾身形的不完美,展現出完美之處。

自從洛斯塔薩廢除奴隸制以後,公民的數量要遠超貴族的人數。哪怕利潤微薄,只要銷量足夠多,也不會是一筆小數目。

令莉狄亞欣慰的是,報告中這個時代已經出現了工場的雛形,因此她只需要做好設計,并提供足夠的資金,便可以将服裝的生産外包出去。

現在的問題便只剩下兩個。

如何籌集足夠的起始資金,以及如何讓她設計的衣服出現在洛斯塔薩公民們的眼前。

女仆表明後續會以“月”為單位,将金幣送過來,并表達了子爵夫人希望聖女殿下多設計幾套長裙的意願。

“子爵夫人是我的合作夥伴,”莉狄亞碧眸微斂,神色溫和,“沒有拒絕的道理。下個禮拜我會派人将設計圖送過去。”

在貴族中獲得了好口碑,平民們也會趨之若鹜。況且,她也确實需要源源不斷的金幣進賬——雖然由于貴族的數量較少,交易的筆數并不多。

女仆告辭之後,伊恩不着痕跡地插進了話題。

“殿下你打算開一家店?”

莉狄亞望着坐在玫瑰花影裏的金發少年,含笑答道:“可以這麽說。”

“從封地來到洛斯塔薩時,父親給了我一筆流動的金幣,意在培養我投資的眼光。”伊恩碧眸微彎,“我想,再沒有比投資給殿下更合适的了。”

莉狄亞沉默片刻。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感謝你的信任,伊恩。”莉狄亞并沒有第一時間答應,“我認為有必要将具體情況告知給你,你經過思考,再做決定。”

伊恩的碧眸裏波光搖曳,白皙俊雅的臉頰變得嚴肅了一些。

“殿下請說。”

莉狄亞将剛才的想法告知了伊恩和瑪格麗特。

瑪格麗特坦誠地說道:“我的境況……你們也了解。倘若真有我負擔得起且款式漂亮的衣服,我想,那些麻袋般的衣服再也無法入眼了。說起來這個,莉狄亞,之前在學院裏你身上的長袍,是你自己設計的嗎?”

驚嘆于瑪格麗特的敏銳,莉狄亞矜持颔首,“沒錯。”

瑪格麗特看了伊恩一眼,“我相信莉狄亞的眼光。”

伊恩微怔了下,答道:“那這件事就敲定了。”

莉狄亞此時正缺人手,便邀請瑪格麗特在課餘時幫忙,并支付一筆可觀的薪資。

瑪格麗特欣然答應。

就在這時,一位黑發碧眸、身形修長的少年,跟在管家的身後朝玫瑰園走了過來。

海登遠遠便聽見了莉狄亞幾人的交談,以至于他暫時抛下了此行的來意,為貿然來訪致歉後便加入了幾人的談話。

“這真是個好主意!”

“曼陀羅公爵府上正好有一筆流動資金。”

“我已向殿下效忠,請您不要拒絕我。”

“就這麽一言為定!”

海登加入了投資之後,才話鋒一轉,說起了此行的目的。

“聖女殿下,我的一位警探線人報告說,洛斯塔薩城裏出現了多起嬰兒失蹤案。我懷疑這與邪神獻祭有關。”

莉狄亞心下微微一驚。

這是書裏的一個劇情。

在書中,瑪格麗特由于體質特殊,是神降的絕佳載體,會被邪神信徒擄走,卷入這場獻祭事件之中。

但她畢竟有女主光環,因此在獻祭的前一刻,人皇帶領着皇家騎士和宮廷法師,拯救少女和失蹤的嬰兒于危難之中。

莉狄亞還記得,那段劇情的時候,諾裏斯股大漲。

但即便有驚無險,莉狄亞也認為應該提醒瑪格麗特最近注意安全。

但她沒有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說。

莉狄亞看向海登,問道:“公爵大人,你有什麽想法?”

海登攥緊了拳頭,漂亮分明的骨節微微發白。他沉默了許久,才說:

“……我準備将猜測告知陛下。”

莉狄亞欣慰地看了海登一眼。這小子還算有自知之明,沒有第一時間莽上去。但她覺得人皇應該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否則在書中諾裏斯也無法及時趕到。

莉狄亞微微颔首,“我這邊也會報告給神殿。”說完便吩咐卡羅爾用信鴉将消息送回聖山。

海登低垂着鴉黑的眼睫,神色中仍郁結着濃重的仇恨。

莉狄亞在心底輕嘆一聲,卻無法想出安撫的言語。反倒是伊恩和瑪格麗特知道曼陀羅老公爵過世的消息,對海登頗為同情,二人一左一右地安慰起少年。

饒是如此,海登的眸光仍落在莉狄亞身上。

又過了一段時間,莉狄亞挽起瑪格麗特的手臂,走向了別墅之中。

伊恩不解:“……你們?”

莉狄亞回眸輕笑,斜陽為她的長發抹上一層華美的碎金。

“一起去盥洗室。”

瑪格麗特也羞澀地笑了笑。

盥洗室內,莉狄亞盯着瑪格麗特的眼睛,認真地說:“最近當心。”

瑪格麗特的眸光卻有些躲閃,似乎隐藏着什麽秘密。但最終,在聖女溫柔堅定的眼神中,瑪格麗特咬了咬唇,說道:

“您猜到了我的秘密?”

莉狄亞默了默。

難道還能告訴瑪格麗特她看過劇本嗎?

于是她點了點頭,“你的體質與常人不同。”具體哪裏不同,書上也沒交代明白。

瑪格麗特垂下纖長的眼睫,深綠的眼眸黯淡了一霎。

“沒錯。我們家族的祖上,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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