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6

金發少女眺望着窗外連綿的雪山, 碧綠的眼底倒映出金屬般的冷色調。

神明垂眸凝視着她。銀發低垂，像将霜雪披在了肩上。

他的聲音低如呓語：“可雪山也在我的光輝之下。”

世間的一切，都在祂的光輝之下。

莉狄亞明白赫洛斯話裏的意思。

玫瑰又怎麽能走出花園呢？

她還活着, 并不是因為祂愛她。

而是因為神格在她身上, 她無法從祂身邊逃走。

赫洛斯将她視作了祂的所有物。

偏執，獨占，近似于愛情，卻不盡然。

她怎麽能指望神靈理解人類的情感呢？

這并不平等。

就像前世她養的貓一樣。她會寵着它，滿足它的需要，将最好的都給它。

——卻永遠不會将它視作同類。

莉狄亞在心底輕笑了一聲，決定略過這個話題。

在沒有能力的時候, 空想只會徒增煩惱。

“我渴了。”她伸了個懶腰，“去給我倒杯水。”

銀發的管家彎起唇角, “是, 我的殿下。”

他将水端了過來，一手撫着她的背, 另一只手捏住杯柄，将杯口遞到了少女的嘴邊。

莉狄亞輕抿了一口，吩咐道：

“換上盔甲, 準備出發。”

由于人數較多, 且沒有足夠的馬匹, 隊伍只能徒步南下。

莉狄亞帶領着一百名聖殿騎士，守護在隊伍的周圍。

天氣逐漸轉冷, 時有雪花飄落, 天地間一片頹敗的灰白。好在北境的人們已經适應了這裏的氣候, 所以隊伍前行的速度雖然不快, 但卻算得上整齊。就算有人掉隊, 也被聖殿騎士們帶到了馬上。

在出發之前，莉狄亞已經用聖光為北境的人們治療好了傷勢。再加上之前累積的治療，她已經達到了晉升“聖靈牧師”的标準。

因此莉狄亞準備等回到洛斯塔薩之後，就嘗試進階。

由于有聖殿騎士開路，一路上還算順利。

剛到達聖山腳下，莉狄亞就看到一位白袍的神官等在了那裏。

“聖女殿下。”神官朝她低頭致意，“教皇冕下命我在這裏等您。”

“為了這些人？”莉狄亞保持着平和的笑意。

“沒錯。”神官說，“波特男爵違背了戒律，上交了一半的田地向神殿贖罪。這些田地暫時空置着，秋天收獲的作物也還在倉裏。”

莉狄亞的眼眸彎了起來。

神官說：“相信殿下北境的朋友們會喜歡這裏。”

将北境的居民安置好之後，莉狄亞又為其中願意來王都讨生活的，安排了工作。

在前往北境的這段時間，蘭蒂管理着她的産業，接納這部分人還不在話下。

在抵達洛斯塔薩城的前一天晚上，一位銀發美人悄悄地鑽進了莉狄亞的帳篷。

莉狄亞：“？”

他慵懶地走到她身邊，聲音清冷，語調卻漫不經心。

“我的殿下，您就不怕急匆匆地回洛斯塔薩，身體裏的半塊黑暗神格發生異變嗎？”

莉狄亞：“你的意思是？”

“我在思考解決的辦法。”他翩然來到離她極近的位置。

莉狄亞後退了兩步，脊背貼在了帳篷的邊緣。

“黑暗神打算行動了？”

銀發青年擡起蒼白的眼睫，唇角帶笑。

“人皇和六位公爵不在王城，這是祂最好的機會。”

莉狄亞不解。

“一位神會懼怕凡人？”

赫洛斯輕輕搖頭，嗓音幽遠如吟游詩人的樂曲，所說的內容也晦澀至極：

“真王之血，諸君之脈，是為人類之氣運。”

莉狄亞眨眨眼睛。

赫洛斯解釋道：“人類是母神最得意的造物，人類的血脈與意志中也暗藏着力量。神需要人類的信仰，人類強烈的意志也可以禁锢神明。”

莉狄亞又眨了眨眼睛。

銀發青年用修長的五指捧起了她的臉頰：“簡單地說，我在封印‘黑暗’時，借助了人皇和六位公爵血脈中隐藏的力量。”

“而現在他們離開了王城，‘黑暗’受到的壓制便少了很多。”

莉狄亞終于明白，黑暗神說“人類的皇帝讓我作嘔”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了。

祂根本不能降臨在人皇體內。這句話，也許只是漂亮的借口罷了。

她又想到了身上的半塊黑暗神格。

黑暗神安排她攜帶着神格，從羽蛇谷地遠道而來，定然不安好心。

她握住了赫洛斯的手腕，将他的手從她的臉頰上拿了下來。

“現在該怎麽辦？”

銀發美人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語調惬意：

“我有辦法。”

冷玉般的質感包裹着她的指尖。

莉狄亞翻了個白眼：“倒是說呀。”

他低垂着銀白纖長的睫毛，像在暗示着什麽。

莉狄亞：“嗯？”

他低下頭，湊近了一些。

赫洛斯的睫毛快要碰到她的臉頰了。

而她的唇，就在離他很近的位置。

莉狄亞一本正經地說：“唉，光明神都無法取走的東西，難道要落入邪神手中嗎？”

少女的氣息落在青年白瓷般的臉頰上，暈開一片淺淺緋紅。

他抿了一下唇，低聲說：“很好。”

銀發青年的身形驟然虛幻，整個人化作了如水波般溫和的光團。

光團繞着莉狄亞轉了一圈，化為細碎光點，融入了她的肌膚中。

莉狄亞沉默片刻：“你這是做什麽？”

腦海中傳來低低的笑聲。

“當然是，将你體內的‘黑暗’神格，與外界隔絕：）”

莉狄亞反應了一會兒：“所以，你現在也在我體內？”

“沒錯，”那聲音清冷空靈，卻又帶着幾分閑散，“雖然隔絕‘黑暗’神格，讓神作嘔。不過，我能聽見你的心跳。”

神格就藏在她心口的位置。

莉狄亞的神色一瞬間變得頗為古怪。

“你都沒有問過我……有沒有讓你進去。”

說完這句話，她的神情變得又古怪了一些。

神明在她的腦海輕笑了一聲。

“啊，殿下，可是您問我應該怎麽辦的。”

“我不過是提供了解決方法。”

“至少也提前說一聲……”莉狄亞一臉譴責。

“抱歉，”他似乎慫了，“你可以揍我出氣。”

莉狄亞倒是想，可這家夥就在她體內，總不能我打我自己。

赫洛斯仿佛察覺到了她的想法，在她腦海中輕聲：“你看。”

莉狄亞的精神世界裏，浮現出了一個銀發白袍的小人。

他生得精致昳麗，宛如工匠精心雕琢的神像。

莉狄亞凝視觀察着小人，感覺頗為新奇。

他歪了一下頭，露出笑容：“我要酒，還有卧榻。”

莉狄亞：……？

“這是你的精神世界。在這裏，你就是神，”赫洛斯幽幽地說，“還是你想讓我躺在地上。”

說完，他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周圍是一片虛幻的霧氣。

莉狄亞在心底輕嘆了一聲，嘗試着在精神世界裏構建出他要的“酒”和“卧榻”。

出乎意料地順利。

不僅如此，她還為他構建出了一棟豪華別墅。

銀發的小家夥愉悅地住了進去。

莉狄亞：……

總感覺像養了只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