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蘇妗心情複雜地帶着那幾個大箱子回了游仙居。

彼時越瑢正在哄被自己搶了零食吃,因此憤怒得哇哇直叫的胖兒子,看見蘇妗回來,先是心虛了一瞬,而後便好奇道:“這裏頭裝的什麽東西?”

蘇妗實在是無法想象這人穿上這些風騷大花袍的樣子,嘴角抽了抽,方才答道:“這些都是母妃給……”

“爹!娘壞!”剛開口,小福生就眼含兩泡淚地撲了過來——他如今已經知道眼前這人是“爹爹”,并樂意親近“他”了。

蘇妗忙擡手接住他:“怎麽了這是?娘……怎麽壞了?”

“吃!搶走!”

眼看小家夥氣呼呼地舉着自己手裏剩下一小半的糕點告起了狀,越瑢輕咳一聲,忙解釋道:“你不是說不能讓他在吃飯前吃太多零食麽,為夫就趁他不注意咬了一小點,誰想被這護食的小家夥發現了……”

蘇妗:“……”

“屁屁!打!”不僅搶我吃的,壞娘親還打我屁股!福生繼續告狀道。

“……!”猝不及防的越瑢瞪着這小小年紀就知道誇大其詞的小崽子,“誰打你了?不過就是捏了你兩下,怎麽就是打了?”

福生理直氣壯地看他:“痛!”

痛了就是打!

越瑢:“……”

蘇妗:“……”

“娘壞!福生要爹!”

看着這告完狀之後再次往蘇妗懷裏一撲,滿臉可憐委屈的倒黴兒子,越瑢簡直要被氣笑了,小崽子挺會演啊!方才他娘還沒回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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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妗嘴角微抽地拍了拍兒子的後背,一雙眼睛卻是無語至極地看向了越瑢。搶兒子零食,欺負兒子什麽的,這人真的比她想象中還要幼稚……

越瑢被她的眼神看得有點兒心虛,想解釋又不知該解釋什麽,便只好輕咳一聲,挽尊順便轉移話題道:“這不是在鬧着玩麽……咳,對了,王妃還沒告訴為夫,這箱子裏裝的是什麽呢。”

想到這裏頭的東西,蘇妗更覺一言難盡了,好半晌才道:“這些是母妃親手給王爺做的衣裳,從一歲到如今,二十多年,每年八套,樣式各不相同,王爺可要打開來看看?”

越瑢有些意外地頓了一下,片刻才道:“這麽多?”

蘇妗點頭,看了他一眼說:“聽說每件都是王爺喜歡的款式。”

話音剛落,越瑢已經上前打開其中一個箱子。

“哇!”還趴在蘇妗懷裏哼哼唧唧的小福生一看,頓時就眼睛一亮大叫了起來,“漂漂!”

他打小就喜歡飽和亮麗的色彩,也格外喜歡長相豔麗穿着鮮豔的人,因此才會那麽親近蕭氏。眼下看見這滿箱子漂亮的衣裳,小家夥頓時就顧不得委屈了,歡呼着就要往箱子撲去,一邊撲還一邊臭美道,“要穿!福生要穿!”

可算知道他這審美是從哪兒遺傳過來了的蘇妗:“……”

越瑢也沒想到蕭氏給他做的竟不是他一貫穿的素色衣袍,一時間不由怔了一下。又見這些衣裳每一件都做的無比精細且符合他的審美,他心下突然生出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情緒。

這種情緒對他來說有些陌生,但并不讨厭,他靜靜地看着那幾個大箱子,半晌方才笑看向蘇妗:“這确實都是我喜歡的款式,往後妗妗也照着這個風格給我做東西吧。”

蘇妗:“……這,對男子來說不會太花嗎?”

“無妨,”越瑢自信一笑,“為夫這長相,壓得住。”

蘇妗:“……”

所以這人不僅幼稚,還很自戀。

***

時間就這樣在兩人的打鬧嬉笑中過去了,轉眼,便到了慶陽長公主生辰這一日。

慶陽長公主是永興帝的親姑姑,備受先帝寵愛,在宗室裏也是地位尊崇,影響力頗大。因此永興帝對這個與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姑姑一向頗為敬重,不僅封了她唯一的女兒做郡主,對她豢養男寵的事兒也是放之任之,從不幹涉。

也是因此,慶陽長公主的生辰宴,宮裏的皇子公主們都會前去參加,還有京中權貴,就算沒有受到邀請,也會相繼送上賀禮。

可以說,雖然只是個小小的生辰宴,但慶陽長公主生辰宴的規模卻比這年頭的尋常宴會大多了。

這天傍晚,将胖兒子交給蕭氏照看之後,蘇妗就和越瑢一起坐上了去往慶陽長公主府的馬車。

生辰宴擺在晚上,他們這個時候去,不早不晚正合适。

“長公主是個極為爽利的人,和阿昭一樣,喜歡開玩笑也喜歡熱鬧,今日賓客衆多,她定會叫上大家一起玩游戲,一般也就是行酒令之類的,王爺若是不會,尋個借口避開就是,公主不會介意的。還有……”

“知道了。為夫這邊,怕是有人會勸你喝酒,但為夫在外頭從不喝酒,若有人要你喝,你只推脫了就是。另外如果有人出言試探,你就和之前在宮裏一樣就行,不必怕得罪別人……”

這年頭大戶人家宴客都是男女分席的,因此路上,小兩口彼此交代了一番注意事項。越瑢倒不怎麽擔心蘇妗,畢竟她連永興帝都應付過來了。倒是蘇妗頗有些擔心越瑢……準備地來說,是擔心清平郡主——那丫頭平日裏就是個口無遮攔的,與她在一起的時候,更是百無禁忌,什麽話都說得出來,她是真擔心她會跟越瑢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想到這,蘇妗頓覺一個頭兩個大。

其實之前她也想過要不要想個辦法讓越瑢……或者說她這個“鎮北王妃”無法去參宴,但一來慶陽長公主是清平郡主的母親,她和清平郡主關系那麽好,不去參宴說不過去;二來也尋不到什麽合适的機會,畢竟她還得小心翼翼,不能讓越瑢發覺。

……罷了,事已至此,只能靠栖露了。

蘇妗不着痕跡地揉了揉額角,在下車與越瑢分開時,給了栖露一個“一切都靠你了!千萬要機智一點!”的眼神。

栖露意會,暗暗握緊雙拳,跟着越瑢往公主府後院去了。

蘇妗見此,也在公主府管家的迎接下,去前院入座了。

這會兒宴會還沒有正式開始,賓客們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話談笑。看見蘇妗這個“新任鎮北王”,衆人皆目光探究地望了過來。

蘇妗早已做好心理準備,見此倒也不覺得緊張,表情淡漠,仙氣飄飄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見過王爺,還沒恭喜王爺襲爵了呢!”

“是啊是啊!聽說王爺前些天在宮中暈過去了,不知如今身體可好些了?”

很快便有人來前來與她說話,蘇妗一臉神游樣兒地看着他們,偶爾回上一兩個字,應對得倒也不怎麽吃力。直到宴會開始,姍姍來遲的趙王端着一壺酒走過來說要給她賠罪,蘇妗才終于眼皮一跳,嚴陣以待了起來。

趙王先前挨了永興帝一頓狠斥,回府之後尋了衆多幕僚前來商讨其原因,這才終于反應過來永興帝為什麽會生氣。如今他當着這麽多人的面主動來給蘇妗賠罪,就是想告訴大家:那天在宮裏确實是我對新任鎮北王不敬,害得他昏了過去,這件事與我父皇無關。

雖說已經有些晚了,但總比什麽都不做好,他這也是想挽回自己在永興帝心目中的形象。

蘇妗自然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但她一點兒也不想讓他如願,甚至她只想一刀劈了這害死她爹的王八羔子。

然而不行,還不是時候。

蘇妗想着便努力壓下心頭的恨意與殺氣,做出一臉意外的樣子看着趙王:“賠罪?王爺從不曾對臣做過什麽,何來賠罪一說?”

趙王:“當日在宮中……”

“當日在宮中,是臣自己身子不适才會突然昏倒,說來是臣該向殿下賠不是才是,竟無端端地連累殿下叫人非議,受了那麽大的委屈。”蘇妗不等他說完就嘆了口氣,随即沖趙王作揖道,“還望殿下莫要怪罪。”

雖然決定來道歉,但趙王心裏還是很不爽的,畢竟他真的什麽都沒做,也一向最讨厭被人冤枉。然而見蘇妗主動替他開脫,他的心情卻一點兒都好不起來——你他娘的這話早說啊!如今事兒都鬧大了再說還有什麽用?!現在老子是要你配合我把罪名冠到我腦袋上,不然大家只會你以為是受了我父皇的磋磨但是又不敢說好嗎!

他簡直要氣死,瞪着一雙銅鈴眼就道:“越兄寬厚,不願叫本王難堪,本王心中十分感激,只是當日之事,确實是本王的錯……”

“不,是臣的錯,王爺沒有錯!”

“我說了,就是我的錯!”

“不不不,是臣……”

看着拼命互相認錯道歉的兩人,圍觀衆人:“……”

這是什麽奇葩的操作?

又見趙王憋悶之下态度開始不耐暴躁,而新任鎮北王則是眉頭越皺越緊,表情也從淡漠變成了無奈,衆人看熱鬧之餘不由就有些同情“越瑢”——甭管之前他會昏倒是趙王害的還是永興帝下的手,只瞧趙王眼下這咄咄逼人的樣子,就知道他對這位新任鎮北王也是不懷好意的。可憐“越瑢”好端端一個神仙般的人物,為了家族被迫下凡不說,竟還要遭受這樣的欺淩!

被衆人的眼神看得只想打人的趙王:“……”

不想再折騰下去,也實在是沒了耐心,他終于忍不住将那酒壺往蘇妗面前一放,親自給她倒了杯酒說,“行了,不讨論這個了,只要越兄身體沒事了就行,來,咱們喝酒!一笑泯恩仇!”

蘇妗一頓:“王爺恕罪,臣不會喝……”

“你不喝就是不給我面子!就是還在怪罪本王!”趙王說完,看似無奈實則語帶威脅,“既如此,本王也只能改日再親自去越兄府上負荊請罪了。”

“……”

這酒顯然是不能不喝了,蘇妗眯眼,到底是拿起那酒杯一飲而盡,随即便故作咳嗽地坐了下來:“王爺盛情,臣不敢不從,只是臣的酒量實在是不怎麽好,還請王爺恕罪。”

道歉的目的勉強算是達到了,何況只要“他”喝下了這杯酒,那他另外一個目的也已經達成了一半,趙王眼睛微閃,心情終于舒坦了一些。他擺擺手說了句“無妨”,這便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回自己的座位上坐着去了。

蘇妗這才松了口氣。

她只是看着難受,其實根本沒事——越瑢的酒量也好,她的酒量也好,都不至于一杯就倒。再加上她以為趙王只是在做給永興帝和在場衆人看,因此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然而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因為這杯酒,她差點給自己招回家一情敵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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