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上大學
回去的時候,大風坐在前面的腳踏板處,衛靖澤騎着小電驢,可是有時候,衛靖澤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自己抱着江延宗的時候,那種感覺,他自己當時沒有注意,現在想起來的時候,突然覺得江延宗好小一團,身上也沒什麽肉,比自己想象中的瘦多了,很輕很小的樣子,讓人忍不住想要護在懷裏的感覺。
真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這個?
看看周圍,已經到家附近了,衛靖澤停下小電驢,說:“大風,快到家啦,跑回去吧!你再這樣懶下去,要長一身肥膘啦!”
大風“喔”地叫了一聲,立馬跳了下去,朝着家的方向狂奔,衛靖澤縮回腳,也朝着家裏開去。
此時,已經是暮色四合,倦鳥歸巢。
回到家裏,老漢問了問魚的事兒,聽說還沒談好,也沒多問,只是奇怪衛靖澤身上怎麽會有血跡。
胸前的血跡是江延宗咬出來的,可是衛靖澤不打算說實話,只說:“不知道在哪裏蹭到的,沒事兒的。”
老漢覺得衛靖澤實誠,也就沒多想。
陳寒趕到療養院,給嬌氣的江延宗做了一頓飯,和司機兩個人盯着江延宗吃飯。
司機跟江延宗說衛靖澤的事兒:“您這次發病可真是厲害,連醫生都不敢上前,怕傷着您,衛先生就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看您要撞桌子了,立馬就沖過去抱着您了,當時把我們都吓一跳!而且您還兇悍的很,咬了他一口,我看着衛先生肯定是覺得很疼的,可是人家一生都沒吭,真是個漢子。”
咬在那麽敏感的地方,不疼才怪呢。
見江延宗沒有要問的意思,司機才繼續說:“後來我去送醫生出去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衛先生給您按摩,我看你那樣子,好像是挺舒服的,也就沒打擾,我注意了一下時間,衛先生給您按了兩個多小時。”
江延宗想起夢裏那狂躁難忍的時候,如清泉一般将自己從火中解救出來的感覺,真是太及時了,對于這樣的人,江延宗願意給自己能給的一切的!
陳寒說:“兩個小時?那也挺厲害了。喂,小江,要我說,你就別管那些勞什子的事兒了,現在你自己開着店,天天也賺不少,根本不靠你們家的那點東西過日子,而且那根本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江延宗咽下一口肉,說:“你懂什麽,他們就是巴不得老子放手呢!”
“是是是,我不懂,反正要錢還是要命,你自己選吧!”陳寒見江延宗油鹽不進,也懶得管了,直接出去抽煙去了,司機站在原地,覺得無比尴尬。
江延宗依舊慢條斯理地吃着飯,問司機:“小澤來這邊做什麽?”
“這個我問了!”司機忙回答說,“他說是來跟您談魚的事兒。”
“那就是沒什麽要緊的事兒了。”江延宗放下最後的擔心,吃飯的速度也更加快了。
在家裏,衛靖澤跟老漢吃了飯,在屋外乘涼,看着遠處的農田裏似乎有人和手電之類的,便問老漢:“那是幹啥呢?半夜跑田裏去做什麽?”
老漢閉着眼睛,說:“是放號子的或者是抓青蛙的吧?”
“放號子?”
“嗯,就是做一個一邊大一邊小的圓筒,裏面肉,燒熟的更好更香,然後找個水溝或者田裏埋進泥裏面,過一晚上或者兩個晚上去拿,裏面就會有黃鳝或者泥鳅之類的,勤快而且運氣好的話,放號子也能夠賺上千塊。”老漢比劃着說。
衛靖澤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心裏想着,這個時候許多人家的田裏不是打了藥就是撒了化肥,這個時候捉到的泥鳅黃鳝什麽的,吃了真沒事嗎?
不過,衛靖澤希望那些青蛙都能夠逃走,以後這田裏就不打農藥了,還要靠這種蟲子的天敵來除蟲呢!
衛靖澤問這事兒,老漢說:“城裏人就覺得野的好,沒用藥沒催熟,哪裏想得到這個,其實野的東西更髒。至于你說的那個,人家現在都靠打蟲藥,根本不在意的,還是賺錢的事兒最要緊。”
衛靖澤覺得無言以對。
衛靖澤正看着門前草叢裏飛舞的螢火蟲出神,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一個不甚亮的黃光一點一點走過來,祖孫兩都不由得好奇地望過去,這是誰經過這裏呢?
很快那人就走近來了,這人衛靖澤還不太認識,但是老漢似乎很熟悉,笑着打招呼:“婉婉啊,這大晚上的,是要上哪裏去啊?”
衛靖澤想起來,小姑娘叫潘婉婉,跟老漢也是同宗,叫老漢三爺的,據說今年參加了高考,還考得不錯,前幾天去學校領了錄取通知書了。能夠在這樣的教育環境下考上大學,衛靖澤覺得這小姑娘真是了不起,不僅腦子很聰明,肯定也很有自制力和毅力。
潘婉婉走上了水泥地坪,就關掉了手裏的手電,說:“三爺,我是來找您的。”
“那快坐。”老漢把自己放腳的凳子騰出來,給潘婉婉坐下。
潘婉婉道了謝,便在椅子上坐下了,說:“三爺,我是偷偷出來的,就想求您個事兒。”
老漢對這小姑娘也感覺挺好的,畢竟是村裏難得一見考上了大學的,态度十分溫和,說:“是不是你媽不想讓你上學,你想讓我幫你去說情?”
潘婉婉搖搖頭,說:“不是,三爺,我想跟您借錢。我媽肯定不會讓我去讀書的,說再多也沒用,上次村長也提了這個事兒,我媽上面答應的好好的,回到家就把我訓了一頓,說我不聽話,還學會找人幫忙了。”
衛靖澤聽着覺得不對勁,考上大學是多好的事兒啊,城裏許多人想方設法送孩子上大學,平時讀書就嚴格要求,考上大學那可是歡天喜地的,怎麽到了這兒反而不樂意送了呢?
老漢吃了一驚,問:“你想借多少?”
潘婉婉有些難為情,不過還是鼓起勇氣說:“我只要借一點生活費和路費就可以,學費我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您放心,我只借這一次,以後我會自己打工賺錢,不用找您借了。”
衛靖澤忍不住了,問:“你媽媽咋想的?出個大學生多不容易,怎麽就不送你了呢?”
潘婉婉無奈地說:“我媽媽本來覺得讀大學是好事兒,可是聽別人說,女孩出去讀大學不好,會亂來,還把心養大了。女孩子以後反正是要嫁人的,大學學費那麽貴,不就是大把錢撒出去收不回來麽?所以我媽就不樂意了。”
衛靖澤肯定又是搬弄西家長東家短的那些長舌婦說的,這種人愛搬弄是非也就罷了,偏生也沒見識,喜歡做些損人不利己的事兒,潘婉婉上不上大學,跟她們有什麽關系?不過是看不得別人好而已。
但是衛靖澤和老漢也不能就真的答應潘婉婉說借錢給她,也不是擔心潘婉婉還不了錢,就衛靖澤自己來說,如果潘婉婉是努力考上大學,卻因為窮而無法去讀書的,他肯定就直接幫忙了,可是人家爸媽都在,家裏也沒有困難到拿不出大學學費的地步,衛靖澤如果真掏了錢,那就是打了人家爹媽的臉了,鄉裏鄉親也不是這麽做的。
潘婉婉這孩子,膽子确實是夠大,只是因為沒什麽社會經驗,竟然想出來這樣一個主意。
衛靖澤直接說:“要不,我幫你去跟你媽媽說說?”
潘婉婉十分篤定地說:“沒用的,我媽鐵了心了,還說如果我再繼續說要去讀書的事兒,她就找媒人給我相親,早早把我嫁出去,我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衛靖澤聽了也是哭笑不得。
“那你爸呢?你爸怎麽說?”
“我爸?我爸挺高興啊,可是他讓我聽我媽的,說我媽這些年在家裏忙裏忙外的,不容易,讓我少給我媽添麻煩。”
得,這對爹媽也太拎不清了。
這年頭,上學也是個奇怪的事兒,農村的許多父母都不注重教育,覺得孩子交給老師和學校就好了,孩子成績不好或者是做了壞事,就是老師沒教好,是學校的責任,甩鍋甩的幹脆利落,甚至城市裏也有些家長是這樣的想法。城市裏呢,确實是拼命供孩子上大學,可是家長們說的最多的不是讓孩子要如何正确把握自己的人生,而是老子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你就要好好讀,讀完大學出來不是要做官就是要賺大錢,不然對不起老子一番苦心,可孩子不是圓夢或者是填補遺憾的工具,他們是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有自己的人生。
所以,中國許多年輕人都是撕裂的,是矛盾的,是迷茫的,他們承擔着父母給的期望,又想過自己的生活,十分糾結和掙紮。迷茫的是,有時候父母給的方向是錯的,目标是無法實現的。
衛靖澤看了看老漢,說:“這事兒你別着急,還有半個月時間才開學對吧?哥我就贊助你一張車票。這是送你的大學禮物,也不要你還。你上學這事兒呢,明天你三爺先打電話給你爸爸說,要是你爸爸說不通,我們讓村長跟他說,難道你爸還敢不考慮村長的話?至于錢的事兒,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上大學後,要記得多讀書,多長見識,抓住機會提升自己,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