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公堂之争

是夜,李星垂趁鐘晚睡着,從牢房裏溜出來,循着犬妖的氣味一路尋去,果然在縣衙的後院裏找到了打盹兒的林元森。雖說貓狗天生不對盤,但李星垂不得不承認,這條松毛狗還挺講義氣,被坑了一把還盡職盡責地等在這兒。

林元森揉揉眼,汪汪問:“鐘晚怎麽樣?”

他們的語言聽在正常人耳中,不過是無甚意義的叫聲而已,不怕被人聽見。

“還行。松毛,你會幻術嗎?”

林元森犯了難,“會,但使得很少。你知道,犬妖不擅長幻術的,那不是你們貓妖的強項嗎?”

李星垂煩躁地在地上磨了磨爪,心說傻狗果然不靠譜,只得孤注一擲,“我才二尾,使不出高等幻術。你已經是三紋犬妖了吧?暫時借我靈力一用。”

“你的意思是……”林元森瞪大了他黑溜溜的眼。

“我欠你個人情,以後你有什麽事,我李星垂赴湯蹈火幫你辦到!”打小李星垂就沒嘗過求人的滋味,這還是頭一遭,說起話來意氣風發,俨然有當年在自個兒妖境內呼風喚雨的氣勢。

林元森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若是我一口氣給你灌輸過多靈力,你雖能短暫地達到三尾,可之後會很難熬的。”

但他李星垂決定的事又豈能輕易更改,明早鐘晚會被提審,錢員外今晚定會住在縣邑的宅子裏,靠着林元森的嗅覺,可以把他揪出來,和知縣一起一網打盡。

老實巴交的犬妖見沒法說服他,只得從了。

知縣的門前,兩只妖獸靈氣相通,片刻後,李星垂周遭靈氣暴漲,林元森則恹恹的沒了精神。

“大恩不言謝!”李星垂跳進知縣屋子裏,躍上床榻,爪子觸到他的額頭,一瞬間便探出他心中最懼怕的事。這家夥還真是貪心,官位小妾錢財都想要,怪不得被錢員外牢牢抓在手裏。

貓妖的幻術為妖獸之最,李星垂又博覽群書,各種恐怖駭人的情景手到擒來,把知縣吓得驚叫連連,偏偏又醒不過來。李星垂在門外嗤笑一聲,迅速離去,尋錢員外的住處。

清晨,鐘晚伸了個懶腰,手臂伸展之間掃到一片蛛網。他甩甩手,低頭去看抱在懷裏的三黃。

“三黃,三黃,快醒醒,你得先躲起來。一會兒我被提審,如果他們看見你,把你搶走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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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星垂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繼續窩在溫暖的懷抱裏睡覺。鐘晚沒辦法,只得把他抱起來,放到最黑暗的角落裏。李星垂一個激靈醒過來,惱怒地瞪了鐘晚一眼。本妖昨晚為你筋疲力盡,就得到這種待遇?

鐘晚沒能察覺到貓主子的壞心情,還自顧自地安排道:“若是這朝代還有法治,我就回來把你帶走;若他們什麽都不聽,就是要搶走你,我就說你不見了。除非他們殘暴到亂棍打死我,否則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

這話讓李星垂安分了下來,但他堅持扒着鐘晚不放。別看他還是奶貓一只,可鐘晚偏偏拿他沒辦法,又不能用力。

縣尉過來提審,見到這一幕也不免覺得詭異。縣令大人和錢員外勾結,想要搶奪這只貓,就不怕遭報應麽?

承吳縣知縣高坐堂上,腆着圓滾滾的肚子,手中攢着被汗浸濕的帕巾。他揮手讓衙役附耳過來,焦急地小聲問:“錢員外還未傳消息過來?”

衙役往外望了一眼,點頭道:“未曾。”

知縣的冷汗不斷往下掉,昨夜的夢讓他徹夜恐懼,那樣的慘境他不想再經歷一次。失去一切都算是溫柔的,後來他受刑時的一刀一刀,好像真切地割在身上,痛感十足。而夢中不管哪個情景裏,都有一只幽幽看着他的小貓,邪門至極。

那只貓……

那只貓就是眼前的這只!

知縣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指着鐘晚的手不住顫抖,“你、你……”

鐘晚一頭霧水,不懂這朝代見官規矩的他胡亂行了一禮。好在知縣此刻也沒心情去管他,抹着汗坐下後,強自鎮定道:“豐收鄉盈滿村村民鐘晚,無戶無籍,乃一介流民,按本朝律法,不得擁有土地。此次傳你上堂,便是要你交回手中之房契地契。”

事實上,鐘晚也隐隐猜到錢員外會拿他沒有戶口的問題做文章。當初穿來這書中時,鐘晚便發現他的狀态和在現代時一模一樣,不像是魂穿,倒像是整個人都身穿過來了。所以在這一年中,他特地去上了白籍。

這是陳朝管理戶籍的特有制度,将別地僑居而來的居民上為白籍,本地居民則為黃籍,雖對白籍居民買房買地的數量有限制,可就鐘晚手裏握有的土地而言,是完全不違規的。

他闡明這點後,知縣臉上隐隐顯出退讓之意,還低頭和縣尉耳語了兩句。

“這……”知縣躊躇一陣,緩緩道:“雖說上了白籍,可你原籍何在,有何證據?”

鐘晚看過這個時代的地理書,知道最南邊的地名,結合在現代時旅游的經驗,他鎮定地道:“我乃嶺南佛山三水大旗頭村人,知縣盡可派人查證。”實在不行,他還能拽兩句粵語呢。

他一開口就是嶺南之地,若真要派人去,一年半載都回不來。可他又偏偏在誰都沒注意時上了白籍,如今白紙黑字,做不得假。

知縣騎虎難下,又想到昨日的夢,再去看懶洋洋掀開眼皮掃視四周的三黃,越看越覺得它和夢裏的貓像了個十成十。

“話我已說清楚,在還未查清事實前,知縣要收回我手中的房契地契,恐有不妥。”鐘晚輕輕撫摸着三黃的毛,心想回去一定得仔細地給它洗個澡。

“這……”正在知縣支吾之時,一名衙役風風火火地跑進來,在他耳邊飛快地嘀咕兩句。知縣登時如蒙大赦,急急地道:“既是如此,自該盡力查證。鐘晚,你先回村,等候消息。”

雖不知道知縣的态度為何改變得那麽快,不過這對鐘晚來說自然是件大好事。他點頭告辭,歡歡喜喜地抱着李星垂走出縣衙,“難得來縣邑一趟,給你買兩條新鮮的河魚回去吃。你想吃烤魚,清蒸魚,還是水煮魚呀?”

貓主子滿意地颔首,爪墊拍拍鐘晚的手背。這傻随從總算上道了些,知道買魚來讨好自己的衣食父母。放心,有我李星垂一口吃的,就不會餓着你。

若是鐘晚知道此刻他內心的想法,怕是要狠狠地吐槽一句“哪兒來的自信”,可現在他已将三黃當作一家人,還一同蹲過大牢,經歷過差點無家可歸的境遇,就算是只貓也養出感情來了。

鐘晚被抓走的事不過一天就已在盈滿村裏傳得沸沸揚揚,這會兒他被釋歸來,剛走到村口,就有一幫大叔大娘迎上前來,七嘴八舌地詢問情況。鐘晚簡短地解釋兩句,真正關心他的人自然是松了口氣,可像王大娘這樣巴不得他出點事的人就少不得要拈酸兩句:“阿晚吶,當初你剛來咱村裏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打北邊來的呢。”

鐘晚笑吟吟道:“我從小就學習官話,沒什麽口音。”

獵戶家的李大娘則直把目光往三黃身上瞟,“要我說,阿晚你養了這貓,也不知是福是禍。這世道,貓可是王公侯爵才養得起的貴物,咱們山間小民,養只如此雪白嬌貴的貓,可是會折福的。”

“說得也是。”鐘晚面上流露出一絲為難,李星垂心一跳,猛地擡頭看他,雙爪緊緊扒住他的手臂。

“不過,誰讓三黃整天就粘着我呢。我也是沒辦法,把它遠遠放在一邊,它都能千裏迢迢地找到我呢。”鐘晚眯着眼撫摸三黃的頭頂黃毛,沒想到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幾年都沒有嘗過的秀恩愛滋味,居然在這兒找到了。

村民們也被這發大招閃瞎了眼,讪讪地附和兩句,便紛紛散了。鐘晚正想走,卻見王伯山的另一個鄰居許大娘還興致勃勃地跟在他身邊。

“許大娘,您有什麽事兒嗎?”

他一問,許大娘立刻順杆兒往上爬,殷切地道:“阿晚吶,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沒想過要娶親?”

按照鐘晚穿過來時的年齡算,目前他應該是二十二歲,在古代的确是大齡未婚男青年。可他對這個時代畢竟沒有歸屬感,說成親還太早了些。

鐘晚婉拒了兩句,許大娘卻锲而不舍,“不想成親也沒事兒,過幾日就是鎮上的花燈節。你到咱們這兒都一年了,也該見識見識這兒最出名的盛會,多交些朋友總是好的。”

這話讓鐘晚想到了那些瞞着兒女安排相親的父母,神情頓時有些微妙。

許大娘見火力不足,立刻添油加醋道:“我聽人說你最近在琢磨種果樹的事兒?花燈節上,來自各地的商販都會來賣各式各樣的樹種。往年間,村裏的人都是趁花燈節去買好貨的。”

這話正好說到了鐘晚的心坎上,反正相親的結果如何還不是他說了算,去一去也不妨事。鐘晚點頭後,許大娘歡天喜地走了。

李星垂眯着一雙貓瞳,喵哼着磨爪。居然想背着主人去相親,傻随從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 一人一貓秀恩愛~

對啦,謝謝過客扔了1個地雷~麽麽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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