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村長間的博弈
半碗靈泉下肚,王威覺得自己可算是活過來了。
靈泉進入胃裏,散發出洋洋暖意,伸展至四肢百骸。王威休息了片刻,再動動手腳,只覺得渾身都有了力氣,站起身也沒那麽困難了,扶着牆還能在屋裏走上兩圈。
半天時間,他一邊鍛煉,又喝了兩碗靈泉,待日落西山之時,他已經面上泛起了些紅潤,可以慢慢的正常走路了。
古氏端着兩碗粥進屋,十分驚訝:“那藥竟這般管用嗎?”繼而又難過起來:“可惜咱家沒錢,只買的起那一副……要不我把那藥渣再兌點兒水……”
王威聽得一頭黑線:“千萬別!我覺得我已經好了!”
古氏端來的粥和上午的一模一樣,沒脫幹淨殼子的米稠稠的一碗,連個鹹菜也沒有。王威忍着剌嗓子的不适感,逼着自己吃完了。
畢竟,明天有一場硬仗要打,吃飽了才有力氣。
“娘,待會兒你去通知一下村裏人吧,明天日落前來咱家,我要說說當村長的事兒。”
古氏手一抖,差點兒把碗給打了,眼裏立刻含了兩包淚:“你還真要當村長啊?你這不是去送死嗎?”
王威在短短的一天內,已經習慣了她的眼淚了,不為所動道:“難道我說不當,村裏人就能放過我嗎?還有小叔的事兒,耽擱不得了。”
既然如此,不如化被動為主動。如今天氣炎熱,再放下去,怕是王成梁的屍身就要腐爛了。
古氏不想兒子當村長,可她也拗不過一村人,只能寄希望于兒子去拒絕。現在兒子選擇妥協,她更沒主意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哭着去通知村裏人。
王威趁這時間又喝了一碗靈泉才睡下了。也是恰好古氏忙着去通知村民,忘了把碗收走,才讓他得了這個便利。
第二天一早,王威早早就起來床。經過一晚上的休養和靈泉的滋潤,他現在已經能正常行走,只是要比常人慢一些,走多了仍然是虛弱,得喘好久,只能慢慢走。
趁着太陽還沒升起不太熱,他要去的是北邊五裏外,離他們村子最近的吳家莊。
五裏地也就是2.5公裏,連個起步價都不到。在現代走過去用不了半個小時,而如今,一來是身體虛弱,二來是路況不好,王威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到吳家莊。
此時剛剛收獲了莊稼,勤快的漢子們早早的休整起了自家土地,等着種下一茬的菜,見有外人進了村子,都停下來看着王威。
王威大大方方任他們看,朝着最近的人一拱手:“請問村長在嗎?”
吳家莊的人相互使起了眼色,誰也不敢搭話。許久才有人咳嗽一聲,排衆而出道:“原來是懶……甜杆兒村的偉小子啊,一時沒認出來。”
這人便是吳家莊的村長,吳高樹了。他背着農具,今日也打算去拾掇拾掇家裏的幾畝地,還未出村,就在村口被王威給堵了。
王威道:“我叔父沒了,以後,我就是甜杆兒村的村長了。”
吳高樹張了張嘴,心裏有些發虛,許久才道:“節哀。”
他倒也不懷疑王威繼任村長的真實性,誰不知道那一村子人可着老王一家磋磨吸血呢?眼前這個後生就是不願意,又能逃得了嗎?一時竟有些同情了。
王威不知道他心裏的彎彎繞繞,開門見山道:“我此番前來,是找貴村的吳三樁要個說法的。”
吳三樁,是甜杆兒村的佃戶。甜杆兒村地還挺多的,按理說該是個富村才對,卻暫時不知何故,地都被吳家莊的人給佃了去。比如王大偉自家的田,有一部分就佃給了眼前的吳高樹家,也因此,吳高樹認得王大偉。
村長佃村長,十分門當戶對。
而吳三樁佃的,則是趙石頭家的地。原本兩村世代交好,互利互惠幾十年,偏偏這吳三樁整出了幺蛾子——他把新收的好糧給賣了,換成銀錢去買了陳米、蟲米交到了趙石頭家。待糧官前來收稅,生了蟲的米自然是不合格的,人家不要。
趙石頭與吳三樁互相推诿,一個說自己不知情,一個說收下來的米糧就直接交到了趙家。糧官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也很無奈,沖進趙石頭家,也确實找不到一粒新米,全是陳米。
糧官才懶得管這些村民的彎彎繞繞,這種情況下,就要村長來擔責任了:古時村長權利頗大,同時義務也很大。村長對上級官府負責,管束本村所屬人戶,統計本村人戶丁産的消長變化,監督人戶生産事宜,調理裏內民刑糾紛,監管并組織村人服役等。*
而征收糧稅,也是村長需要輔助官府完成的。若有逃戶,屬于村長監管不力,稅糧照征,由村長納賠。
村裏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糧官自然不悅,問責于王成梁這個村長,要求王成梁補齊所欠稅糧:恰逢王成梁今年發狠要攢錢買婆娘,家裏的田一多半沒有佃出去,豐收後正有餘糧,還沒賣掉,糧官便命官差去拉。
王成梁三十多了還沒有讨上媳婦,眼見着都摸到了希望的邊兒了,卻一朝破碎,氣得吐了血。
他這一年本就幹活兒幹的狠了,身子骨早已虧損得不行,當場人就不行了。
出了人命,那糧官也被吓到,糧食也不敢拉了。總之收糧稅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糧官便決定把甜杆兒村放在最後來收,過幾日再來,忙不疊的跑了。
王威此番前來,便是要找吳三樁要個說法的。
吳三樁說米收下來什麽樣送去趙家就什麽樣,他是不信的:那糧官沒有遇見過這樣的情況,他卻在高中歷史書上見到過。
好米換銀錢自用,劣米交租,貸完官而田主病。這本就是佃戶的手段,明朝後期這種事“漸以成風”。
只是到了他們這裏,“病”的不是田主,而是村長,便有些微妙了。
就算不是吳三樁幹的,瞧吳高樹這個村長心虛的模樣,吳三樁也必然知道內情。
吳高樹有點猶豫,他是挺同情王大偉的,也知道吳三樁這事兒辦的不地道。可是吳三樁是他村子裏的人,他必須護着,否則以後誰會服個胳膊肘向外拐的村長?
便道:“三樁不在村裏,去他婆娘外家了,你來的不巧。”吳高樹使了個眼色,旁邊立刻有機靈的村民丢了農具往村裏跑,想來是去給吳三樁報信兒去了。
吳高樹又道:“你家裏的事兒我們村人也很同情,不過你還是多問問你們村的趙石頭吧。”言下之意,你管好你們村的人就行了,我們村的人不歸你管。
王威點了點頭。
吳高樹松了口氣,他就知道,自己強硬一些,面前這個小子便沒法子了,否則他們王家也不能被那一村人按着吸血那麽多年。
卻不想王威朗聲道:“那我作為甜杆兒村的村長,也代表我們村,跟您說一下:以後我們村的田,就不佃給吳家莊了。”說完這話,王威轉身就走。
吳高樹驚呆了,他身邊吳家莊的人也驚呆了。連跑去通知吳三樁的人都停下了腳步。
“你等等!這,這不合适吧!”吳高樹又驚又急,還有些憤怒和難以置信:“咱們兩村交好多年,你們村那下等薄田我們養了這麽多年給養成肥田,你說不佃就不佃了?!”
王威從懷裏掏出一摞契紙來揚了揚:“我看了一眼,這佃田的契一年一簽,今年秋收正好到期。就是上衙門去說,也沒有必須佃給你們村的理,況且,”王威目光微冷的看向那個通風報信的村民:“兩村交好數十年,吳家莊的人背信棄義不實誠,村長袒護惡人不作為。這樣污糟的村子,我們憑什麽還佃給你?”
古人最重名聲,被王威這樣随口就扣上了“背信棄義不實誠”“袒護惡人”“全村污糟”,以後他們村的漢子還怎麽說親,姑娘小哥兒還怎麽嫁人,他們村可不是甜杆兒村那群光腳不怕穿鞋的!
吳高樹還沒說話,後頭已經有村民急急出了聲:“你胡說八道!你、你就是說出去,別人也不會信的!”
十裏八鄉,甜杆兒村的名聲最差了,大家都看不起他們村的人,誰會信甜杆兒村人說的話?這麽一想,吳家莊的人又安心了一些。
“我們村的田,日後肯定還要佃給別的村,沒人會和銀子過不去。人家要問起為什麽要和吳家莊斷契,我肯定照實了說。再說了,”王威定定的直視着吳高樹的眼睛。
他作為一個資源不錯的演員,演過很多角色,比如将軍,宰相,皇帝什麽的。
此刻王威氣場全開,只用目光便把吳高樹逼得冷汗涔涔,只覺得有千斤重的秤砣壓在他胸口背脊,壓得他喘氣都困難。
而王大偉的聲音像毒蛇一樣鑽進他的耳朵裏:“我叔父死了,在糧官面前死的。”
是了,有一條人命在,這麽大的事情別人就算不信,也會喜歡說道說道,說多了,假的也成真的了。就算別人不信甜杆兒村人的話,糧官看了這麽大個熱鬧,也會把這事兒說出去的……況且他們村的地不多,這些年好容易靠着佃甜杆兒村的地富了一些,誰也不願意失去這個銀錢來源。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內心已經開始動搖了。
半晌,吳高樹做出了決定:“去把吳三樁給帶到祠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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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村長的職責內容部分采用了明代的裏長制
為了和一句話簡介契合,特意把村與村的距離設置成五裏。東西南北都距離五裏以上,也就是方圓十裏,唯吾獨尊23333
前面兩章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順眼,大改了一下,大家可以重新看一看
求收藏嘤嘤嘤,我今天才發現同期可能會碰到好幾位大佬,瞅大佬(的收藏)一眼我就渾身發抖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