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恩威并施

廣場上瞬間靜得落針可聞,村民們都被王威的豪言壯語給驚呆了。

他們村這十幾年來,只有主動搬離的,和被別的村趕過來的,還沒有誰家是被趕出去的。王家做村長向來好說話,怎麽這一回……

趙石頭一家也呆住了。他們想過王大偉可能會說道點兒什麽,甚至要他們磕頭賠罪。卻沒想到對方這麽狠,居然要趕他們出村!

石頭娘反應很快,也知道村裏人最看重的是什麽,立刻先發制人尖叫道:“憑什麽!你是不是看我們家被吳三樁給坑窮了,交不起糧稅,不想幫襯我家替我們交糧稅,所以要把我們趕出去?!”

廣場上瞬間沸騰了。什麽?村長不肯幫襯他們,還要把有困難的人家給趕出去,這怎麽行?!

況且今日的王大偉出奇的強硬,村民們隐隐覺得再難拿捏住他了,心中不由自主滋生反感。

石頭娘瞧着事态偏向,更是往地上一坐就哭嚎了起來:“不能活了啊,當村長的不幫襯村裏人,還想着往外頭甩包袱,你們老王家就沒出過這麽沒良心的村長,幹這麽缺德的事兒,你爹、你爺爺的棺材板都要壓不住了……”

王威深深看了她一眼。

從他醒來起,這個女人就在他耳邊喋喋不休,積極勸說他當村長。那時他家來了十幾個人,多數是男人,怎麽就輪到她一個婦道人家出頭?

這在古代農村是很反常的,明顯是無利不起早。王威從剛剛洞悉了王成梁死因時,就懷疑趙石頭一家。

他今日去吳家莊,本來是想從吳三樁口中套出實情,卻不想吳三樁也是事中人,直接吓得招了,倒是意外之喜。

王威從懷裏摸出了吳三樁的口供:“比起我爹的棺材板,你們還是操心操心我小叔會不會從棺材裏爬出來找你們算賬吧。”

“哦,對了。他賺的錢都要被你們坑完了,沒錢買棺材,還被一張破席裹着呢。”

石頭娘的哭嚎聲瞬間卡殼,半晌才梗着脖子道:“怎麽是我們坑的?明明是吳三樁那黑心爛肚子的混賬辦下的事兒……”

“吳三樁是黑心爛肚子的混賬沒錯,可你們家也不是什麽好人。” 王威淡淡的瞥了他們一眼,抖開吳三樁的口供朗聲念了起來:

這事兒挑頭的,本就是趙石頭一家。

趙石頭今年二十六了,也是個讨不上媳婦的老光棍。家裏沒存款,着急得很。

當王成梁決定要買個媳婦回來的時候,趙石頭也動了念頭。可他卻不想像王成梁一樣發狠苦幹,便想使個小聰明當回黃雀,算計上了王成梁的老婆本。

于是他們與吳三樁商定,由吳三樁直接把收獲的糧食拉去城裏變賣,再買了劣質陳米回來,再讓吳三樁幫忙演出戲,所得銀錢與吳三樁四六分成。

設計這麽一出,為的就是讓王成梁這個村長,幫他們把今年的稅給交了,把王成梁準備買婆娘的銀子,置換到他們手上。反正在他們心裏,村長的責任就是讓村裏人都過上好日子,怎麽可以他們家還沒娶上媳婦,當村長的就先娶上了?

王成梁這個村長當了十來年,村人也把他看透了。吳家莊人多勢衆,王成梁動不了吳三樁。至于趙家,回頭拿他們老王家的歷任村長與責任說道說道,裝裝可憐,幾頂大義的帽子扣下來,王成梁就算心裏有猜疑,也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多少年了,多少次了,每每如此。

卻不想忽略了王成梁的身體狀況,鬧出人命來,趙家也慌了。可比起愧疚,他們更怕王家小子不肯繼任村長,就沒人幫他們家交糧稅了。

因為銀子前些日子就已花掉,領回個哥兒放在家中,只等挑個好日子圓房呢!

王威念完了吳三樁的口供,看向村裏人:“大家夥兒都說我們老王家出了幾代的好村長,可你們口中的好村長,卻被趙石頭一家給害死了。”

“我叔父三十多的人,連個後都沒有,想娶個媳婦還被人算計。這是一個好村長該有的下場嗎?”

他瞧着村裏人尚有猶疑的面容,放軟了語氣,聲音帶着些安撫,又隐隐有些誘導:“做村長的,是要幫襯村裏人,帶領大家過上好日子沒錯。我以後做了村長,自然也會如此。誰家都可能有個困難,甚至說誰都有可能犯錯——畢竟大家都不是聖人,這都是值得被包容,被諒解的。”

眼見着村人的面色滿意了起來,王威話鋒一轉:“可我不能允許咱們村裏有壞人,有害群之馬!無心之錯是一回事兒,存了故意害人的心是另一回事兒。如果大家不同意趕趙石頭一家出村子,這個村長我是不會當的——我絕不給害死我叔叔的仇人當牛做馬,誰愛當這個村長誰當!”

說完這話,王威眼眶一紅,仿佛再難抑制喪親之痛,往樹下一蹲,垂着頭不說話了。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村裏人心中最後的那點兒,因為王威過于強硬的不适也消散了。平心而論,誰願意幫襯和自己有仇的人家?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王大偉有一句話說的沒錯,誰都不是聖人!

短暫的安靜過後,漸漸有人表了态:“我同意趕趙石頭一家出村。!”

“怎麽會有這麽黑心的人啊,搶人家的錢給自己家娶媳婦!”

“怪不得前幾日石頭娘從縣裏領了個小哥兒回來,我還說他們家哪兒來的錢呢,原來是刻薄了村長的血汗錢啊!”

“趕走他們!我們村不要這樣髒心眼的人!”

“趙石頭一家滾出甜杆兒村!!”

……

石頭娘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怎麽王大偉三言兩語的,局勢就扭轉了?她還維持着坐在地上哭嚎的姿态,卻被身邊這些平日一起吸村長家血的人給推搡踢趕。

說好了全村一起吸老王家血呢??

她卻沒想明白:往日村人吸血,就像蚊子。雖然招人厭煩使人痛苦,卻并不至于傷筋動骨,害人性命;而他們家出圈兒的行為,則是用刀子放血,直接把全村的血牛給幹倒了。如今被王威恩威并施一挑撥,可不就惹了衆怒嗎?

“我、我……你們別推我!這王大偉說兩句你們就信?他撒謊!我們家根本沒做這事兒!”趙石頭和他父親連忙把石頭娘從地上扶起來,一家三口躲避着村人的攻擊。

還是個獨生子女家庭。

王威揚了揚手裏吳三樁的口供:“吳三樁親自按手印畫了押的,你們不服,咱們可以衙門見。我是看在鄉親一場的份兒上只趕你們出村子,要是進了衙門,你們就得給我叔父抵命了。”

這也就是忽悠這些不懂法,又天然懼怕官府的古代村民了。王成梁畢竟是自己氣死的,也有他本就身體不好的原因在內,若是真去見官,大抵只能讓趙家賠付些銀錢,并不能真要他們抵命。

倒不如趕出村子,沒有了土地和安身之所,趙家的日子不會好過,才能讓他們得到最大的懲罰。

王威上前兩步一把攥住趙石頭的手腕,惡狠狠的威脅道:“要麽你們滾出村子,要麽就跟我去見官!”

趙石頭就像被燙了一樣甩開了他的手,瘋狂閃躲:“我不去!我不見官!”他扭頭看向自家的主心骨,最有主意的石頭娘:“娘你說該怎麽辦啊,我不能去見官,我不想給王成梁抵命啊……”

可石頭娘也不過是個有些小聰明的村婦,事到如今哪裏還有主意,還有跟全村人對抗的勇氣?

……

在全村人的幫助下,趙石頭一家被趕出了村子,連行李都沒讓他們收拾。還是王威做主,去他們家把一些衣服和值錢的細軟拾掇了,讓人給趙石頭一家給送了出去。

不過村裏的房子、地等物,就要全部充公了。

“過兩天糧官還要來收稅,依我的主意,他們家的地就折賣抵稅了。至于他家裏的那些陳米,就每家每戶均分了吧。”

在趙石頭家堂屋內,王大偉與村民們商定了頭七給王成梁下葬,又在戶籍冊子上劃去了趙石頭一家的名字,才在村長繼任文書上按下了手印。

一個象征着責任與未來的,鄭重的手印。

村民們白得了好些陳米,也都很滿意,無不答應的。

“偉哥,這個小哥兒怎麽處置?”村裏一個平日和王大偉交好的青年,拉着一個瘦弱的人進了堂屋,将人掼在地上。

王威對“偉哥”這個稱呼十分嫌棄,皺眉道:“這是誰?”

倒在堂屋中間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幹瘦幹瘦的,樣貌也平常,被眼前的陣仗吓得直哭。王威沒有在記憶裏見過這個人,好像不是他們村的。

“這就是趙石頭買的媳婦!用他設計老村長得的銀子!”青年氣呼呼道,對趙石頭一家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恥。

……媳婦?男的???

王威難以置信的打量了少年一番,少年雖然個子矮骨架小,喉結卻也不容忽視,并不是女扮男裝。

他正要出口詢問,忽然腦中劇痛,大量記憶蜂擁而入。

“偉哥!”“村長!”

王威倒下前最後看到的畫面,是村裏人一張張驚慌失措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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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小哥兒不是受哦,只是一個路人甲。我們小樰好看着呢

我最近得了一種病。一種不吃飯不餓,一吃飯就餓的病……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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