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趙鶴軒站在雲青岑面前, 雲青岑在微笑,可趙鶴軒卻做不出任何表情。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雲青岑也是這麽自我介紹的。

當年的趙鶴軒不像現在, 那時候趙鶴軒是個陰沉的青年,剛成年不久, 因為殘疾所以格外敏感。

別說像現在一樣跟人談笑風生,叫他給人一個好臉色都難。

他跟雲青岑的相識也很有時代特色,他們是通過“漂流瓶”認識的,當時的社交軟件都相繼開發了“漂流瓶”。

讓陌生人可以互相傾訴, 因此世間多了不少關于漂流瓶的愛恨情仇。

趙鶴軒扔的漂流瓶被雲青岑撿到了幾次,彼時的趙鶴軒憎恨一切,憎恨身邊的人, 甚至父母,也憎恨自己。

他并不熱愛生活, 對生命也缺少敬畏,在漂流瓶裏寫了很多陰暗的想法。

雲青岑當時覺得很有趣,就開始給趙鶴軒回信。

聊了一年後, 趙鶴軒和雲青岑出來見面了。

當時雲青岑也是這樣笑着跟趙鶴軒介紹自己。

雲青岑在趙鶴軒沉默的時候說:“這麽久沒見, 沒什麽想跟我說的?”

趙鶴軒看着雲青岑的臉。

雲青岑笑了笑:“說來話長, 出去坐坐?”

鄭豪走出來,他莫名其妙道:“你們二位認識?”

雲青岑:“老朋友。”

Advertisement

鄭豪撓撓後腦勺,他慢慢地挪到雲青岑身後,不敢再進這間辦公室,在雲青岑的耳邊小聲問:“大師……這裏頭的東西怎麽辦?”

雲青岑把肩膀上的黑貓抱下來, 塞到鄭豪懷裏,無視黑貓控訴般的大叫:“我把它留給你。”

鄭豪安心了,把黑貓緊緊抱在懷裏:“那、那你什麽時候再來?”

雲青岑:“等晚上吧。”

鄭豪卻沒有松口氣,反而變得更緊張了,他把黑貓當救命稻草般緊緊摟在懷裏:“行行行,電話聯系哈。”

然後他就抱着黑貓對趙鶴軒說:“鶴軒啊,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慢慢聊。”

至于還在辦公室裏面的幾個,鄭豪決定就把他們扔在那兒,反正他們待了那麽久都沒出事,再待會兒應該也沒什麽事。

鄭豪:“先走一步。”

黑貓聲嘶力竭地朝雲青岑嘶吼,雲青岑還給它比了個“拜拜”的手勢。

黑貓叫得更慘了。

“怎麽?不願意出去嗎?”雲青岑偏過頭,他的眉頭微挑,像是在挑釁,也像是在玩笑。

趙鶴軒轉身對辦公室裏的人說:“我臨時有點事,不好意思。”

辦公室裏的人笑道:“去吧,我們也有點事,明天再來公司算了,回去替我們給你爸問個好。”

趙鶴軒讓幾個長輩先走,等他們走了以後,他才對雲青岑說:“出去說。”

趙鶴軒走在前面,雲青岑跟在他身後。

雲青岑看着趙鶴軒的背影,發現趙鶴軒平靜的表象下,暗藏着洶湧波濤。

趙鶴軒的手在抖,走路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雲青岑在他身後說:“慢點吧,走快了不好看。”

趙鶴軒猛然回頭,回頭的那一剎那,雲青岑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個只有趙鶴軒見到過的笑容。

趙鶴軒認識的雲青岑,是個“壞”人,一個習慣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裏,為此可以不擇手段的人,他了解雲青岑所有的黑暗面,并且為對方的黑暗面傾倒。

雲青岑在和趙鶴軒的相處中,一直占據着主動權,并且從不掩飾自己的本性。

趙鶴軒放慢了腳步,等着雲青岑走到他旁邊。

雲青岑:“我餓了,我們去西餐廳吧。”

趙鶴軒沒說話,雲青岑:“我沒車,坐你的車去。”

趙鶴軒還是沒說話。

雲青岑轉過頭看他:“好,還是不好?”

趙鶴軒抿着唇:“好。”

趙鶴軒的聲音很好聽,清朗,又有些微磁性,如果只聽他的聲音,會讓人覺得他是個如竹似玉般的人物。

雲青岑笑起來。

兩人坐上車,趙鶴軒調整了一下助聽器,雲青岑坐在副駕駛座上問:“現在的助聽器比以前的好嗎?”

趙鶴軒:“好了很多。”

趙鶴軒有很多疑問,但他卻沒有問出來,直到他把車開到了西餐廳樓下的停車場。

趙鶴軒下車之後還去給雲青岑開了車門。

雲青岑:“謝謝。”

趙鶴軒眼眸低垂:“不客氣。”

兩人一起進了西餐廳,讓服務員安排了一個隔斷式的包間。

雲青岑點了一份五分熟的牛排,趙鶴軒點的則是七分熟。

昏暗的燈光,複古的裝飾,大廳裏傳來的鋼琴曲,給這次晚餐增添了幾分暧昧氣息。

“十年沒見,你就不想問我點兒什麽?”雲青岑坐在椅子上,他端起酒杯,卻只是看了看,并沒有喝。

他不太喜歡紅酒的味道,讓服務生換了香槟過來。

趙鶴軒卻很冷靜地問:“我們是怎麽認識的?”

雲青岑:“漂流瓶。”

趙鶴軒又問:“我發的第一個漂流瓶內容是什麽?”

雲青岑聳了聳肩:“不記得了,要麽是你說你想殺了身邊所有人,要麽是你說你想做點什麽奇怪的事。”

趙鶴軒呼吸很平緩,像是沒有一點觸動,他繼續問:“我送你的第一樣東西是什麽?”

雲青岑:“項鏈,不過很醜,我沒戴過。”

趙鶴軒的眉頭皺了皺:“你以前沒跟我說過很醜。”

雲青岑:“你的審美一直有問題。”

趙鶴軒不确定道:“真的很醜?”

雲青岑點頭:“當時你一副我不收你就要哭出來的樣子,我能怎麽辦?”

明明是死而複生這樣魔幻的事,但趙鶴軒就這麽在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之間相信了。

他依舊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平靜模樣,好像不是跟雲青岑相認,而是跟一個普通的舊友敘舊。

雲青岑沒有跟趙鶴軒說這個世界就是部小說的事,只跟趙鶴軒說自己死而複生。

趙鶴軒:“你……只找了我?”

雲青岑搖搖頭:“剛複活的時候我很窮,再加上雲青當時出了事,每天都有人來騷擾,不是在門口給我扔死貓就是死老鼠,我就去找了傅明睿。”

趙鶴軒的目光變得暗沉,他忽然說:“我以為你回去找鄭少巍。”

雲青岑喝了口酒:“找了。”

趙鶴軒額頭的青筋暴了出來。

“我都還沒生氣,你生什麽氣?”雲青岑放下刀叉,不再吃了,本來他就沒什麽胃口。

趙鶴軒冷笑一聲:“鄭少巍養了個玩意兒,你知道吧?”

雲青岑:“他是有賊心也有賊膽,你呢?”

趙鶴軒笑得溫柔極了:“我可不至于。”

他的笑容溫柔似水,眼底卻有無盡扭曲的情意。

“你現在住在哪兒?”趙鶴軒問。

雲青岑:“傅明睿那兒。”

趙鶴軒忽然放下了刀叉,刀叉和瓷盤相觸,發出清脆的響聲。

“為什麽不來找我?”趙鶴軒從齒縫間擠出這一句。

雲青岑:“傅明睿以前比你聽話。”

趙鶴軒笑得有些猙獰:“他比我聽話?青岑,當年你可不是這麽說的。”

雲青岑面無表情地看着趙鶴軒一眼:“當年我讓你別去找鄭少巍的麻煩,你聽我的了?”

趙鶴軒的手緊捏成了拳頭:“鄭少巍,為什麽永遠都是鄭少巍?我不如他嗎?還是就是因為我是個殘廢?因為我摘了助聽器就什麽都聽不到?”

“當年也是。”趙鶴軒,“你一個招呼都沒有打,就再也沒見我。”

雲青岑:“因為我當時良心發現,不想毀了你。”

趙鶴軒自嘲地笑了笑:“你的借口總比你做的更多。”

雲青岑:“這次也不是專程來找你,只是偶然碰到了,緣分。”

他舉起了酒杯,邀請趙鶴軒碰杯。

兩人酒杯相碰,趙鶴軒冷靜下來,又恢複了溫文爾雅的表象:“緣分……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雲青岑:“從傅明睿那兒搬出來。”

趙鶴軒微笑着說:“我給你準備一套房子。”

雲青岑點點頭:“一環內吧,別太小,我還有只貓。”

趙鶴軒:“今晚就能準備好。”

雲青岑沖趙鶴軒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趙鶴軒深深地看着他:“你跟我之間,需要說謝謝嗎?當年你跟鄭少巍相處,你會對他說謝謝?”

雲青岑靠在座椅上:“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你。”

趙鶴軒:“你問。”

雲青岑:“為什麽你不嫉妒傅明睿,不嫉妒其他人,卻只嫉妒鄭少巍?”

趙鶴軒皮笑肉不笑地說:“只有鄭少巍在你眼裏是特別的。”

雲青岑:“是嗎?”

趙鶴軒雖然在微笑,但他眼底的嫉恨幾乎要化為實質:“鄭少巍那時候想去國外,你不是把他勸住了?你知道他一旦去了國外,他那群沒有名分的哥哥弟弟就會把他的位子取代,青岑,你這麽喜歡新鮮的人,你不想走?”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雲青岑回憶了一下,當年他勸鄭少巍留下,完全是因為覺得鄭少巍那幾個私生子兄弟很有趣。

去了國外固然新鮮,但不一定有樂趣。

雲青岑笑了笑:“你說得對。”

趙鶴軒緊握的拳頭微微顫抖。

雲青岑托着下巴,專注地注視着趙鶴軒:“但他有新人了。”

他那雙多情的眼眸裏,此時只有趙鶴軒一個人。

“鶴軒,能幫我一個忙嗎?”

趙鶴軒專注地看着雲青岑的眼睛:“你說。”

雲青岑舔了舔嘴角:“我不喜歡有人跟我一樣,也不喜歡有人搶我的東西,哪怕是我不要的。”

作者有話要說:衆人:“他很壞!”

趙鶴軒(微笑):“我愛他的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