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雲青岑很自然的坐在周旭堯家的沙發上, 他看了眼門外,沒了他這個觀衆,周旭堯和趙鶴軒唇槍舌戰不起來。
沒了他, 周旭堯他們甚至不願意多看對方一眼,趙鶴軒果然沒有再跟周旭堯說話,而是站在門口看着雲青岑, 聲音溫柔地說:“那我先回去了, 有事給我打電話。”
雲青岑懶散地靠在沙發上, 聲音很輕:“好,注意安全。”
趙鶴軒這才在轉頭時看了眼周旭堯, 還輕笑了一聲。
周旭堯看着趙鶴軒走向樓道, 然後他才走進屋內,關上了門。
這個點雲青岑來找他,周旭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雲青岑要跟他發生些什麽,他很清楚雲青岑的性格, 因此一邊去廚房給雲青岑泡茶,一邊說:“之前你沒接我電話, 我去你家等了你一整天。”
雲青岑看向周旭堯:“我累啊,回去就休息了一整天, 手機開的靜音,沒有聽到手機響。”
周旭堯端着熱茶過來,剛把茶放到桌上, 只見雲青岑的手在茶杯上輕輕一揮,茶杯裏冒出的熱氣就散了, 但茶葉卻已經沉下去泡好了, 雲青岑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沖周旭堯挑了挑眉:“這茶葉不錯。”
周旭堯:“之前請我做事的一家人送的, 我喝着也覺得不錯,你待會兒帶回去吧。”
他可不覺得雲青岑會在他這兒留宿,他沒那麽大臉。
“你倒是一點都不驚訝我變回以前的樣子了。”雲青岑人往後仰,然後伸出手,抓住了站在沙發後的周旭堯的衣領,讓周旭堯不由自主地彎腰俯下去,兩人目光相對,鼻息糾纏,明明不是愛人,卻勝似愛人。
只是周旭堯心裏沒有一點绮思,他很認真地說:“我之前就想過了,能從無間地獄裏逃出來的惡鬼,哪怕是最弱小的一個,也比我們平時能見到的最強還要強,只要你能贏,你就能得到給自己重塑身體的能力。”
周旭堯這時候才露出一絲恐懼來,他還是看着雲青岑的眼睛:“但我不敢想象你要是輸了怎麽辦。”
“你……并沒有百分百的勝算。”
雲青岑咧開嘴笑:“就是沒有百分百勝算才好玩,就像下棋一樣,誰願意天天跟臭棋簍子下棋?必贏的棋局怎麽好玩。”
但周旭堯沒有笑,他知道雲青岑的輕描淡寫之下隐藏的是怎樣的血腥殺機。
他在這一行待了這麽多年,但凡是他知道的這方面的能手,所謂的天才,也沒人敢去進行這樣的豪賭。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麽?”周旭堯問他。
雲青岑的眼珠子轉了轉,這讓他看起來活潑了一些,也詭異了很多,他的語氣多情而纏綿:“我準備休息一段時間。”
周旭堯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話。
雲青岑的手指輕輕觸摸着周旭堯的喉結,周旭堯的耳朵霎時紅了起來,這紅慢慢從耳朵蔓延到臉頰,整個人像是置身于一團烈火中。
逗人就是要對方有反應才好玩,雲青岑收回了手指,他微笑道:“當然不是說我這段時間什麽都不做。”
“那只鬼确實很強大,吸收它需要一段時間。”雲青岑松開周旭堯的衣領,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輕聲說,“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最弱的一個,但如果是,那我手裏的籌碼還不夠多。”
雲青岑擡眉道:“到我面前來。”
周旭堯老老實實按照雲青岑說的做,他走到雲青岑的面前,然後蹲下,讓雲青岑能夠俯視他。
雲青岑伸出手,揉着周旭堯的耳垂說:“我需要比那把刀更适合我的法器。”
“那把刀我一次只能用二十分鐘。”雲青岑嘆了口氣,“這次是我運氣好,要是下次我運氣不好呢?”
周旭堯整個人都已經在雲青岑動作中迷醉了,他喜歡這樣親昵又不帶色欲的動作,純粹的互動,他輕聲說:“我會替你找到的。”
雲青岑微笑着看他,周旭堯微微低頭:“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走的時候,周旭堯開車把雲青岑送到了雲青岑家的樓下。
雲青岑下車之後還趴在車窗上對周旭堯說:“要盡快,我不想浪費太多時間。”
周旭堯點點頭:“放心。”
雲青岑笑容更加溫柔:“我知道,任何事只要交到你手裏,我都不用擔心。”
周旭堯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一下變得炙熱起來,他知道雲青岑這話大概率是哄他的,但知道不代表不高興。
不然也沒有那麽多人愛聽奉承了。
糖衣炮彈只所以無往不利,就是因為即便所有人都懂,也依舊逃不過。
雲青岑看着周旭堯開車離開,他才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的往樓上走,他其實并不怎麽開心。
跟那只鬼的一場惡戰讓他第一次這麽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實力——他并不追求自己戰無不勝,但他不願意輸。
及至雲青岑回到家,他的表情都沒有變好。
屋裏沒有開燈,韓楠和楊三娘他們湊了一桌麻将,正好四只鬼,惡童在旁邊端茶送水。
雲青岑剛剛戾氣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忽然煙消雲散,他笑着揉了把惡童的頭,沖韓楠他們說:“這是童工知不知道?”
從雲青岑進門開始,韓楠他們已經收了麻将桌,乖乖地站在客廳裏,聽見雲青岑打趣之後他們才松了口氣。
雲青岑:“這段時間沒什麽事,你們自己出去玩吧。”
韓楠卻忽然說:“老大,我們要不要團建啊?”
雲青岑眨眨眼。
韓楠:“就一起找個地方玩?”
楊三娘不懂團建是什麽,但她贊同一起去玩,她急忙點頭:“妾也要去!”
妻鬼和夫鬼都不用問,妻鬼想去,夫鬼的意見都不重要。
雲青岑想了想,他拿出手,對韓楠他們比了個噓聲收拾,然後打給了蘇銘。
蘇銘這個點還沒睡,倒是很有精神:“雲哥?有事嗎?”
雲青岑:“我想組織一次團建,你有什麽想法嗎?”
蘇銘太有想法了!
他絮絮叨叨跟雲青岑講了半個小時,他覺得不要走太遠,不讓坐車就要耗費很多精力,不如就在周邊,周邊有幾座古鎮,不僅有古色古香的建築和風景,還有游樂設施,住宿也很便宜,民宿的話,裝修的很好的兩層別墅帶後院一天也就一千二,他們最多在那住兩天。
兩層別墅大概有五個房間,公司裏四個女生,兩個女生可以住一間,保潔就不叫上了,因為是找的清潔公司,雖然人是固定的,但嚴格來說不算公司的正式員工。
還剩下三個房間,就可以雲青岑蘇銘和周旭堯各一個房間。
“雲哥,你看訂不訂?”蘇銘很熱情,他恨不得沖到雲青岑面前大喊“你看我能不能幹!”。
雲青岑:“好,那就你去安排吧。”
蘇銘高興極了。
雲青岑:“就訂明天的吧,明天上班的時候一起去,要租車嗎?”
蘇銘:“不用,我現在就給顏钰打電話,她也有車,到時候兩輛車就夠了,之後給她補貼油費和車費。”
顏钰是公司的財務,也是所有員工裏年齡最大的,三十二歲,但只看外表只有二十五六,孩子都有三歲了,在本市有車有房,因為雲青岑比較大度,顏钰有時候還會在家裏沒人的情況下把孩子帶到公司來,她生的女兒,安靜又乖巧,蘇銘覺得不會對工作造成什麽影響,也就默許了。
跟雲青岑通話結束之後,蘇銘興沖沖地給顏钰打電話。
很快他就跟顏钰約定好了,然後由顏钰通知其她員工,讓她們明天去公司的時候帶上出去玩兩天的必需品。
員工在收到消息的時候也很高興——公費旅游,還帶薪,包食宿,而且她們才剛入職不久,這種好事簡直想都不敢想!
林苗收到消息的時候就激動的跳了起來,她室友在一邊卸妝,好奇道:“你高興什麽?”
她之前搬家的時候問過蘇銘,能不能讓自己的朋友來跟自己一起住,可以付房租,蘇銘只跟她說她室友同意就行。
因為顏钰有車有自己的家,所以不住公司準備的房子,林苗就征求了另一個設計女孩的意見,女孩在跟她讨論了情節問題和分工問題之後就同意了。
還有個前臺也沒有住進公司準備的房子——她跟她男朋友在同居,正好男朋友的公司離雲青岑的公司還算近,所以上下班都有人接送。
蘇銘就把另一個套二給退了。
林苗把帶到了她們的宿舍裏,雖然說是宿舍,但實際上對她們這些剛畢業不久的學生來說已經很奢華了。
七十多平的套二,實在不小了,裝修風格還是北歐風,明亮又寬敞,視覺效果很好,裝修好的房子住起來也舒心。
朋友雖然要付房租,但并不多,蘇銘就讓她朋友負擔那套房子的水電氣。
一個月的水電氣加在一起怎麽也不會超過五百,畢竟是民住樓。
林苗就和朋友住在一個房間,兩人都覺得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日子了,這麽好的房子,小區也要,交通還這麽方便,人生沒有遺憾了!
“顏姐跟我說明天我們公司去團建!”林苗激動地跳起來,“公款旅游,就去旁邊的昭遠古鎮!住別墅!別墅院子裏還有泳池!”
“啊啊啊啊啊啊,我還從來沒有住過別墅,還有燒烤架,晚上還能烤燒烤!”
林苗沖過去抱住室友,狠狠地親了幾口室友的臉。
室友一邊羨慕一邊故作生氣地擦臉上的口水:“你運氣太好了!”
然後室友又笑:“我運氣也好,不然住不了這麽好的房子。”
她們三個女生住在一起,分配好了值日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任何矛盾,還會一起做飯,每天做好便當帶到公司去,用微波爐叮一叮就能吃。
公司上班時間還很固定,從來不用加班,朝九晚五。
室友每次聽她們聊天都羨慕的想哭,她拿着比她們少的工資,幹比她們多的活,她可是早八晚九,單休,勞動法在老板眼裏就是屁,不想幹有的是要幹,至于員工是不是要累吐血了不在老板的考慮範圍之內,恨不得員工拿三千的工資,給他幹三萬的活。
“你就好了。”室友又嘆氣,“不像我,我們老板天天給我畫餅充饑,讓我們學學人家公司的狼性文化。”
“他也不看看,人家給狼吃肉,他給我們吃草,這世上有吃草的狼嗎?而且人家的老板是頭狼,負責給員工找肉,他是啥?”
林苗也很同情自己朋友:“等之後看看,如果我們公司招市場部的,我就推薦你,內部推薦應該可能性更大吧?”
“而且啊。”林苗小聲說,“我們老板有點顏控,我之前聽老板自己說過,他不招長得醜的,所以我們公司現在全是女生。”
室友瞪大眼睛:“真的嗎?你們老板不會占你們便宜吧?”
畢竟只招好看的不招有能力的,怎麽聽怎麽奇怪。
林苗:“我們老板超帥!真的超帥!不比明星差,哈哈哈哈,他占我便宜?那都等于我占便宜。”
林苗頭頭是道地說:“我們老板還說了,只要錢夠,不是人才也會變成人才,錢不夠,人才也會變成蠢材。”
室友覺得這是個謬論,但是她仔細一想,又覺得很有道理。
她以前一個同學靠家裏的關系,畢業就進了全國三十強的公司,以前上學的時候專業學的并不怎麽樣,現在竟然會向她請教了,而且天天加班,并且加的無怨無悔,而且在朋友圈天天發奮鬥雞湯,去年年底才發了自己的業績,差點把室友吓傻了。
這還是她以前認識的那個漂亮蠢貨嗎?
反觀另一個……真正的人才,專業上牛皮的不行,結果進了個小公司,剛開始也确實拼命工作了大半年,現在已經會在上班時間摸魚發微博跟人聊天了,還分享偷懶心得,想來業績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準備在這個公司幹夠一年,能在簡歷上添上一筆,再混個年終獎就跳槽走人。
狼吃肉,羊吃草,給狼吃草,狼也會變成羊。
室友越聽越羨慕,林苗看室友的表情變得難過起來,連忙安慰道:“下次招人我一定推薦你!”
室友抓住林苗的手:“好!”
然後林苗就收拾東西,也就是一套睡衣和洗漱用品,第二天一早就坐公交去了公司,公交只用坐五站。
她到的早,一到就看見老板已經在公司裏等着了。
老板坐在沙發上,手裏正拿着平板,可能是在看新聞,他擡頭看她。
林苗屏住了呼吸,她看着老板,又一次沉迷在老板的美色裏。
在這個公司最幸福的是,老板是帥哥,另外兩個男人,蘇銘和周旭堯也是帥哥,而且還都很有風度,很照顧人。
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比這家公司更好的公司了吧?
林苗臉有點紅,但她還是對雲青岑招呼:“雲總!我來了!”
雲青岑沖她笑了笑:“坐吧,等人來齊了就走。”
林苗點點頭,乖巧的坐到一邊,她悄悄看雲青岑,很想拍一張,但不敢。
看了好幾眼之後,林苗覺得老板似乎又變帥了,眼睛好像大了一點,嘴唇也變得更薄了一點。
但又好像是她的錯覺。
這當然不是林苗的錯覺,雲青岑又變回了之前的樣子,只是再次調整了一下的五官,他要花時間慢慢變化,本來雲青就跟他長得像,慢慢變成他以前的樣子就好了,要是突然變回去,半瞎都能看出來。
林苗看不見的是,雲青岑身後,韓楠他們正在到處飄,他們還是第一次來雲青岑的公司,看什麽都覺得有趣。
這次出來,雲青岑連惡童都帶上了。
人到齊之後,他們就坐上了車,雲青岑跟蘇銘坐在周旭堯的車上,另外四個女生坐另一輛。
蘇銘和雲青岑都坐在後座,一路上雲青岑都在閉目養神,蘇銘則是時不時自言自語幾句——沒人跟他說話的時候,他也能自得其樂。
周旭堯則是偶爾通過後視鏡看雲青岑一眼。
車直接開到了他們定好的別墅停車位,聯排別墅,買的人都是沖着做成民宿掙錢來的,現在是旅游淡季,才能一千多就訂到,旺季的時候得漲到兩三千一天。
剛進別墅,所有人都去放行李,修整二十分鐘就能去古鎮逛逛了。
雲青岑一個人住一個房間——但其實這個滿滿當當都是“人”。
這房子之前死過人,死的還不少,都被韓楠抓到了雲青岑的房間裏,這幾人有老有少,只看他們瑟縮在一起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一家人。
其中三個男人,兩個女人,他們都穿着睡衣,都是一臉茫然,似乎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被抓起來。
但他們被韓楠吓得夠嗆,一個字都不敢說。
等雲青岑坐在了床邊,韓楠才催到:“說話啊,怎麽死的,為什麽死?”
雲青岑嘆了口氣——他對這些孤魂野鬼是怎麽死的沒興趣。
他碰到的孤魂野鬼多了,難道每個都問嗎?
不過他也沒有阻止韓楠,他對韓楠是有那麽一點點偏愛的。
韓楠又恐吓道:“說不說?不說就不用說了。”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說:“這裏是我們的家。”
然後他就磕磕巴巴地把經歷過的事說了一遍。
他們一家是買房在這兒定居的,并不是為了買房做民宿。
但他們死的很莫名其妙,一夜醒來,他們就變成鬼了,并且一直被困在這個房子裏,一直沒有鬼差來找他們。
男鬼說了好半天,一邊說一邊難過:“每天都在這兒……永遠都在這兒……不知道這棟別墅被推平了以後我們能不能出去……”
韓楠看了眼雲青岑。
雲青岑這下才來了興趣,他看着男鬼問:“你們被困在這兒多久了?”
男鬼想了想,他想了很久,當了鬼之後對時間的流速沒有真實感,對有些鬼而言,十年二十年都是彈指一揮間,好像迷迷糊糊的就過了很多年,可能以十年為單位他們還有感覺,但是幾年這種細微的差別,他們是沒有感覺的。
幸好旁邊一個年輕的女鬼小聲說:“四年了。”
她說:“每年過年的時候這附近最熱鬧,到處都是人在說話,外面還有煙花。”
雲青岑對女鬼招招手,溫柔可親的微笑道:“過來。”
女鬼吓了一跳,但還是走了過去,步子很小,似乎她不是走過去跟雲青岑說話,而是過去送死。
“你們死之前有沒有發生什麽?”雲青岑問。
女鬼:“沒、沒有……”
雲青岑換了個問法:“比如附近有什麽新鮮的東西,店面或者活動?又或者奇怪的傳聞?”
女鬼瞪大眼睛,連忙說:“有!有的!”
她繼續說:“小區外面開了家蛋糕店!還開了家格子鋪!”
雲青岑:“……”
但雲青岑也沒有太失望,他問道:“你們一家人都在這兒嗎?”
女鬼搖搖頭:“我兒子沒在……”
她說話間就低下頭,肩膀開始顫動:“我兒子才八歲。”
“我們醒來以後就找不到他了。”
她激動地說:“真的找不到了!哪裏我都找過了!”
然後就是反複念叨這句話。
雲青岑想了想,他忽然站了起來,然後對韓楠說:“把他們安排好,我出去一趟。”
韓楠又對楊三娘說:“你們安排,我跟老大一起出去。”
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間裏,雲青岑直接出了門,沒跟任何人打招呼,韓楠跟在雲青岑身邊,在雲青岑的耳邊問:“老大,這裏挺奇怪的。”
雲青岑沒有看她,而是看着前方:“是很奇怪。”
韓楠有些迷茫:“老大,我怎麽感覺你知道什麽?”
雲青岑面無表情:“你知道什麽樣的精怪會吃小孩的魂魄嗎?”
韓楠老實搖頭:“不知道。”
雲青岑冷笑了一聲:“孩子的魂魄最純淨,只有最純淨的魂魄才能養育最惡毒的精怪。”
就在雲青岑這句話落音的時候,道路兩邊的梧桐樹被一陣陰風吹得“嘩嘩”作響,雲青岑轉過身,他平靜地說——
“正好,我需要一個趁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