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節
白璐沒有出聲,蔔思飛大概也知道原因——這不是她想要聽到的內容,其實,這也不是他想要表達的內容,只是為接下來要說的話做個鋪墊,也讓自己能夠在心裏稍稍組織一下語言,這才胡亂說了一通大話。
“至于……最近的傳言,你相信嗎?”該說的終于還是說了,這次二人相約,不就是沖這個問題來的嘛!
“不相信!我不相信你會這麽做!”
“那就好,你要你還相信我,這樣我也放心了。其實這件事,我倒是希望是我做的,那樣的話,說不定還能在這個學校留下一段傳說——某某學長為了保護自己的女朋友,不惜親手殺害專業老師!只可惜,我沒有這個膽量,這一點你也知道。”蔔思飛從鼻腔中發出了笑聲,很明顯這是在嘲諷,嘲諷自己的懦弱無能。停頓了片刻,他繼續說道:
“對于沒有做過的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警察,相信他們的辦案技術和水平。如果他們真把我當作兇手定案,那肯定是冤假錯案,到時候有命出來的話,還能申請國家賠償,這樣可以少奮鬥十幾年!你就更不用擔心。沒事沒事!”
說完,蔔思飛轉頭看向白璐,在黑暗中看不清她的五官,尤其是那雙美麗的眼睛,只有潔白微弱的光暈,從頭頂傾瀉而下,覆蓋飽滿的額頭,流經挺拔的鼻梁,淹沒起伏的嘴唇,直至圓潤的下巴,整個面部輪廓都籠罩在這層薄霧之中。此時的蔔思飛情不自禁的牽起了白璐的手,他覺得語言不足以表達自己對于她的安慰。而拉着這雙主動握過來的手,白璐也不再說什麽。兩人很有默契的靜靜地走在漆黑而喧鬧的操場上,在他們心中,珍惜現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就是對大學最後時光的尊重。
漆黑的夜空吞噬了一切,只有一彎孤月與之抗衡。
房屋陽臺的躺椅上,躺着默默抽煙的孔陽,他正在仰望着夜空。盡管天空中看上去只有一彎朦胧的月亮,但是他知道還有數不清的點點星光作陪,那是他難以忘卻的兒時記憶,只是現在,那些星光早已被這座城市的霓虹所掩蓋,人們也早已習慣各種光污染,習慣了沒有星光的夜空。
此時此刻,孔陽的腦中還在回想案件,這樣靜谧的時刻,最适合進行思考。
如果蔔思飛是兇手,為什麽他會大搖大擺的穿着那雙鞋?
如果他不是兇手,為什麽碰巧只有他有這雙鞋,而且鞋上還有被害者的生物材料?
如果他是兇手,現在的調查情況來看,他并沒有作案時間!
如果他不是兇手,但是他的作案動機又最充分!
思來想去,毫無頭緒……
第二天一大早,孔陽帶着桃華來到學校要人,但是這個過程并不順利,在和學校各方領導進行多次溝通之後,才得以達到此行的目的,被校方人員帶領着去拿人。倒不是因為溝通上有難度,只是學校層需要逐級上報,才如此麻煩,其實他完全可以按照規定流程叫人直接将嫌疑人帶回警局而不驚動校方。盡管孔陽怕麻煩,但對于學校的特殊性,他還是有自己的考慮,況且他們局長也再三囑咐,這件案子要謹慎些,辦案要積極尋求校方的配合,給予校方尊重。
孔陽一行人正準備去找蔔思飛的時候,從一名老師那裏偶然得知,他們今天正在進行畢業答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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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而來的警察都靜靜的看着孔陽,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是現在立刻拿人還是等到答辯結束再拿人。經過短暫的思索,孔陽選擇了後者。他讓同事回到車上等,自己則問出答辯教室所在,徑自去了。當然,跟在他後面的還有桃華。
“為什麽?”在去往教室的路上,桃華忍不住問孔陽。
“什麽為什麽?”
“為什麽讓他繼續答辯?既然确定他是兇手,為什麽不直接拿人呢?”
“誰說他是兇手?我說他是兇手了嗎?”
桃華顯得很驚訝,同時也很欣喜。她知道隊長這話的言外之意。但是孔陽接下來的話,又将桃華剛燃起的興致澆了個七零八落。
“就算他是兇手,在我們沒有把案子辦成鐵案之前,他還是這個學校即将畢業的學生,答辯對于一個畢業生的重要性,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畢竟他還這麽年輕,即便我們要拿人,等他答辯完成在執行也沒什麽損失嘛!”
答辯教室并不大,因為參與這場答辯的人數也不多:秦楚老師手下的那六位學生,加上食品學院的三位老師,就是此次答辯的全部陣容。
他們趕到的時候,很慶幸,答辯還沒有開始,但是他們的出現,自然而然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孔陽只好向幾位老師點頭致意,只希望他們不要在意,照常進行既定的流程就好。于是,孔陽和桃華蹑手蹑腳地走進教室,選擇最旁邊的一條走道,靜悄悄地走到最後一排的座位坐下。
答辯正是開始。
答辯過程對于孔陽而言無聊至極,這些學生雖然已經二十五六歲,但是在答辯場上,他們表現的仍然像個孩子一樣緊張內斂,回答老師的問題支支吾吾,并沒有自己和他們剛接觸時的那種充滿朝氣的感覺,似乎并不是答辯本身可怕,更多的像是他們自己把自己吓到了,在孔陽眼裏,這場答辯會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索然無味。
而在桃華看來,這些和自己同齡的學生現在站在這裏答辯,着實不易!而老師簡直就像是一本活的重難點手冊,他們的問題總能難倒每一個學生,問題還提那麽多,簡直不讓人活了!不過,值得欣慰的是,她現在是以過路人的身份,來看待這樣一場答辯,盡管老師們百般刁難,但也總會手下留情,老師也只是希望自己的學生在這三年能夠滿載而歸而已。桃華知道,或許也只有像她這樣離校之後,才能有這種深刻的體會。
“我的課題是《河鲀毒素的提取和分離純化工藝研究》,接下來,我将為大家進行詳細展示與分享……”
終于輪到蔔思飛上臺答辯。
但是對于孔陽來說,蔔思飛的答辯過程已經不重要了。不知為何,他突然眼神游離,似乎若有所思,随後便一直眉頭緊鎖,顯得有些急躁不安,又突然拿出手機,像是給誰發送信息,之後就完全無心顧及身邊的任何事情。當然這一切,桃華并沒有發現,她正在以一位過來人的身份饒有興趣地重新審視這一場畢業答辯。
當孔陽冷靜下來之後,擡頭看向講臺上的蔔思飛,而就在此時,侃侃而談的蔔思飛仿佛也望着孔陽,眼鏡之下的眼神深邃而神秘,他們的眼神在空中交彙,而後伴随着蔔思飛的聲音又迅速錯開,那一剎那,孔陽隐約覺得對方仿佛在沖着自己微笑。但是定睛一看,蔔思飛向上推了推自己的眼睛,正自顧自的講着自己的課題,表現和其他學生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比之前那些畏畏縮縮的學生更加從容一些。
終于,答辯結束,煎熬結束。孔陽等這一刻似乎等了多久,因為他比任何學生都更期待這一時刻的到來。此時此刻,意味着他終于可以帶走蔔思飛,對他進行詳細的審問,以期待打開一個突破口,并不是急于要給這個孩子定罪,而是從他身上可以窺見真相的微弱光芒。
辦案歸辦案,孔陽還是很顧及影響的,他們一直等到會議結束,人群盡數離開教室,最後才陪着蔔思飛一起走出教室,邊走邊向蔔思飛簡要解釋他們此行的目的。
“唉,行吧……走吧,我配合調查!”蔔思飛回答的很幹脆,除了無奈和嘆息,沒有任何猶豫。
“你就不質疑我們帶你回去的原因嗎?”桃華問道,他對蔔思飛這種直截了當感到驚訝。是否說明他現在已經默認自己就是兇手呢?桃華心裏暗想。
“你們工作中難道會無緣無故抓人嗎?你們前期該做的調查幾乎都在學校裏完成了,現在要抓我回去,我能拒絕嗎?再說,拒絕有用嗎?多虧了你們的調查,讓我現在成為衆矢之的,大家都認為我是兇手,甚至連我自己都相信,你們來抓人是遲早的事!”
沉默。他們沒有想到前期的走訪調查,也能給一個人帶來這麽大的麻煩,但是這是他們工作的一部分,要怪,或許只能怪人言可畏。
“不過……我很好奇,你們憑什麽懷疑是我?難道真的就憑那一雙鞋嗎?”蔔思飛最後還是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看來,是這個原因讓他飽受人們的冷眼折磨,孔陽在心裏推測着。盡管走訪調查的動靜不大,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