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這一晚上, 唐冰清淨做好夢了。

正像她爹說的那樣,不用說他的醫學才華,只是那世間少有的樣貌, 就足以令她心動了。有幸有這樣的姻緣, 她怎麽可能甘心将如意郎君拱手讓人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 她就對鏡梳妝,看着自己與生俱來的美貌,不禁喜悅。

無論樣貌還是才華, 自己怎麽着也比那個女人好的多。

……

* * *

“這些就是你父親當年走南闖北時到各地收集的一些民間偏方,別看這些方子大多沒什麽根據, 但經過這些年我的研究,發現有些還是很有價值的。”

唐府書房中, 唐恢從書桌上一堆剛剛整理出的東西裏取出本書,随手翻看之後遞給了華紅升。

“這上面,凡我親自試過有效的方子,均一一注解,相信對紅升你多少有些裨益。”

華紅升接過本子打開來, 其中手抄偏方的筆記工整細致,連所得偏方的出處都詳細記錄。

一篇篇翻看下去,這些偏方竟出自天南地北, 各個地方。

原來父親去過這麽多地方。

讀萬卷書行萬裏路。

這話不正是她說過的?

華紅升腦子裏忽然浮現出夏粼說話時的樣子, 他暗暗甩頭, 想把她的影子甩開。

“你爹是個很有名的藥商,曾經為了搜集稀有藥材,不惜跋山涉水,甚至以身犯險, 去窮山惡水之地收取奇藥。所以,他雖不是醫者,卻比普通醫者更見識廣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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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唐恢又将一本手抄本書冊交給華紅升。

華紅升打開來,每一頁都畫着一株植物,旁邊還有注解,都是他爹幾十年裏見過的奇藥。其中,甚至有很多,是他這個號稱神醫的人也沒見過的。

唐恢看他驚奇的目光,笑道:“我第一次見到這本冊子的時候,也像你這般驚奇。沒想到,那些只有傳說中存在的藥材,竟然真的存在。”

“是啊,皆是見所未見的草藥。”華紅升看的出神,目光完全被吸引。

唐恢笑了笑繼續在書桌上翻找有價值的東西,“所以說,你爹真的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說着,他重重嘆了一聲,“不過,也正因為這樣,他才惹上了殺身之禍。當年,就是因為你爹偶然得到一張天下奇方,被千毒門的夏成遠得知,便上門索求。求而不得,就痛下殺手,将你一門三十幾口全部毒殺。那是,何其殘忍啊。”

對于唐恢這段話,華紅升并不陌生,他從小到大就一直聽這段往事過來的。以前聽來,他似乎沒什麽感覺,但是這次聽來,他的心就像被刀紮的疼。

有痛,有內疚,有割舍不掉的牽挂。

她是我仇人的女兒……

“诶?”

唐恢從桌上拿起一只精致的錦盒,笑盈盈的道:“呵,巧了,之前我還在找,卻一直找不到。沒想到你一來,就找着了。”他打開錦盒,從中取出一塊玉佩,展示給華紅升看,其上雕刻精巧,背面還刻着一個“趙”字。

“你看,這是你爹當年與我定指腹婚約時,交給我的信物,與你身上那塊是一對。紅升,你的那塊可戴在身上?”

華紅升看着這塊玉,想起自己确實有一塊相似的玉佩,只是背面刻着的是個“唐”字。

“呃,晚輩不曾戴在身上,應該還在師父那裏存放着。”

唐恢點點頭,“是啊,清兒也說,怕戴在身上丢了,便交由我保管,可這麽多年,管着管着差點兒管丢了。沒想到,你一來,這玉佩就自己出來了,看來是你父親在天有靈,催我趕緊給你和清兒完婚了。”

華紅升聞言,不知該說什麽,只是把頭埋的更低了些。

越是面對父母家族的仇恨,他內心就越是對自我的譴責,不是因為錯娶,而是因為他如今對仇人無法割舍的情感。

這時,門前光線一暗,唐冰清走了進來,身後丫鬟紅花手托茶盤尾随。

“爹,華神醫。”唐冰清欠了欠身,端起盤上一只碗,遞給她爹,“這是今早清兒去廚房親手炖的銀耳雪梨湯,清熱去火,你們嘗嘗吧。”

唐恢接過湯,眼睛笑成一條縫,帶着半打趣的口吻,“喲,清兒炖的湯啊?那我可要嘗嘗了。紅升,你也試試。”

紅花雙手舉着托盤,到華紅升眼前,“華神醫請。”

華紅升端起湯碗,唐恢抿着嘴笑,“難得呀,我這女兒,可極少下廚,說廚房裏熱。這次,我可是托了紅升你的福啊。”

“爹!你說什麽呢?”唐冰清扭捏的扯了把她爹的袖子。

“怕什麽?紅升又不是外人,遲早不還是你的夫婿?你親手為他炖湯,是應該的。”

聞言,華紅升和唐冰清雙雙臉紅。

“之前的事,那都是意外,不知是不是夏成遠故意的,讓他女兒混入神農谷,尋找紅升父母留下的傳家之寶。如今她的身份暴露,受到官府追捕,也是罪有應得。你們倆的事雖然被她給攪和了,但就算好事多磨。等過陣子,我與紅升的師父商議後,再擇吉日給你們補個婚禮便成了。”

唐冰清臉頰緋紅,忙轉過身去,不想讓人看見她此刻心中的喜悅。而華紅升卻無法停止他內心的掙紮,他越是無法忘記夏粼,他對父母就越是感到愧疚,越是愧疚他就越想完成他們的心願,娶唐冰清為妻,可越是想着娶親的事,腦海裏,夏粼的身影就越是揮之不去。

“老爺!老爺!……”

這時,門外唐府的管家匆忙跑了進來。

唐恢見管家如此慌張,沉了臉質問道:“大白天如此大呼小叫的作甚?”

管家氣喘籲籲的道:“老爺,那個夏成遠被錦衣衛綁上城門示衆啦。”

……

* * *

當彭琨得知夏粼被捕後再一次脫逃,便立即下令将夏成遠綁上城門前示衆,還在正午時候,施以鞭刑。

一連兩日水米不進,酷刑加身,夏成遠已滿身是血,不成人形。又是一次血腥的鞭刑,夏成遠狂躁的仰天大笑,“彭琨,你想用這種辦法引我女兒出來,簡直就是做夢!你們想要的東西,永遠也得不到!”

彭琨眼角抽搐,“給我狠狠的打!”

附近的百姓遠遠看過去,指指點點。“你們看啊,那就是千毒門的門主,果然就不是人啊,傷成那樣,居然在笑?”

“笑得人渾身發毛啊。”

“是啊是啊,流那麽多血,還能不死?”……

不知是否詛咒的人太多,夏成遠這次沒能挺過去,在行刑當中,昏死過去。

執刑小吏收了鞭子向彭琨報事,“大人,人已經昏死過去。”

彭琨坐在一旁邊大椅上,漠然道:“潑醒他。”

“是。”

小吏下去,拿了一桶冷水對準夏成遠當頭潑下。

這種喚醒辦法在夏成遠身上,不知用過多少次了,那窒息的寒氣會令人當時清醒,但是這次,他的頭只是随冷水的沖擊動了一下,随後又垂了下去。

小吏又提來一桶,但潑下去之後,人仍然沒能喚醒。

彭琨見狀眉頭一緊,當即走上前來,試探夏成遠脖子上的脈搏。

糟了,微弱的幾乎摸不到。

一旦他死了,還怎麽引毒女現身?

“快,去找個郎中來。”

“是。”

小吏剛轉身,就見一人長發素衣從人群的方向朝這邊走來,身上還挎着醫者的藥箱。

“大人,您看。”

彭琨擡起下巴一看,不覺嘴角上揚,“真是天助我也。”

“大人,您認識他?”

“他是神農谷的華紅升,有他在,夏成遠想死,也沒那麽容易。”說罷,他迎着華紅升走來,面帶笑容,“沒想到華神醫竟然來了京城,是來觀看千毒門餘孽的處決嗎?”

華紅升表情淡漠,甚至沒正眼看他,而是一直看着只有幾步之遙的夏成遠,“在下對那種事不感興趣。”

見他對自己這個錦衣衛指使如此冷淡,彭琨嘴角抽了抽,“哦,我竟忘了,華神醫如今是唐院判的乘龍快婿,此來京城,定是……”

“如果再不施救,他就要死了。”華紅升打斷他的話,略帶不耐煩的道。

彭琨碰了一鼻子灰,狠狠咬了咬後槽牙,不再多說,只讓開道路,做了個“請”的手勢。

華紅升來到夏成遠面前,打開藥箱,取出一顆藥丸塞進他的口中,使其吞下,然後開始檢查他的傷口,并上藥。

附近圍觀的人攏眼神觀察,不禁小聲議論:

“那人在幹什麽?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救他幹什麽?浪費藥啊。”

“就是,把那些藥拿來施給窮人不是更好?”

“你們不懂,朝廷要拿他把毒女引出來,他死了還怎麽引?”……

夏成遠吞下藥丸後,冰冷的身體漸漸發暖,他緩緩睜開雙眼,在被血污遮擋着的模糊視線裏,他看到有人正在為他療傷。

呃……

這個人是……?

隐約間,他感覺這個人似曾相識。

“多謝大夫救我……”夏成遠無力道。

華紅升眼皮擡了一眼,換了口氣,繼續着手上的動作,冷冷的道:“我不是為了救你,而是有話要問你。在得到答案之前,你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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