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迪斯雷利的莊園坐落在倫敦郊外一處略顯偏僻卻并不荒涼的地方,遠遠的看去,像是被樹林灌木簇擁起來的碩大王冠。再近一些,就能辨清府邸建築上精致的雕刻與磚石的細膩紋路,處處透着肅殺威嚴,高高在上。作為一個前議員,擁有這樣華貴的莊園多少讓人有些咋舌,卻并不意外。
柱間放下馬車車窗的簾子,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請柬,又掏出懷表看了眼。
距離宴會開始還有一個小時,他揉了揉額心,嘆了口氣——往常宴會總需要帶上女伴,于是他免不了邀請水戶,于是等那個女人梳妝打扮就要蹉跎不少時間,這次水戶說早已有約,他一個人獨自前來,反而是輕車簡從。
迪斯雷利,其實柱間對這個人的印象并不深刻。他很少刻意去關心政治,對于政府內部的一些糾葛也僅限于扉間的講述。蘭德爾·迪斯雷利這個名字,與他而言和普通人無異,不管他曾經擁有過多大權利,掀起過多大風浪。就在這短短幾天裏,又有兩名退休議員相繼死去,與之前的死者一樣,他們都卸任于1875年。現在仔細算算,唯一一個同年離職而安然無恙的,也就只有迪斯雷利了。
這顯然不是偶然。
然而柱間卻隐隐生出一種微妙的不安,直覺告訴他,不能插手這件事情,然而對于真相的渴望又驅使着他一步步接近。
馬車在莊園門口停下,柱間整了整衣領,不緊不慢的下車。庭院裏已經有不少客人先到了,他雖然不認識,但看到扉間與他們正在談論些什麽,也大致能猜到是迪斯雷利從前的同僚。還有些貴族也挽着自己的女伴接二連三的到場,他們從貴氣的馬車上走下,衣着光鮮,目光傲慢。柱間站在其中多少顯得格格不入,但他并不在意,只向門口的侍者地上請柬後,慢慢的踱步到一個安靜的角落打法時間。
他并非不懂社交禮節,只是不願意浪費時間在這種虛與委蛇上。柱間招呼侍者端來了一支冰酒,做出漫不經心的模樣,目光卻不動聲色的環視過目前到場的客人。
政府官員與高層貴族各成一團,偶爾會有熟人招呼示意;餘下抱團的,都是些門楣家世沒落的下層貴族,與職位尋常的一些政府人員。顯然,迪斯雷利這場生日酒會的意義非同一般。
随着到場的人越來越多,柱間默默的混在人群中,反而不怎麽顯眼。他隐約猜到了迪斯雷利的用意——他已經預知到了即将來臨的危險,特地以這麽一個機會邀請衆人,給兇手以可乘之機,再利用自己趁機找出真兇。
确實是一個政客的作風,精明,缜密。
如果他是兇手,一定會選擇混入來賓之中,等待接近目标的時機,那麽,以什麽樣的身份出席最合适呢?
柱間微微皺起眉頭,思考着一切可能,突然發現附近正在交談的貴族突然止住了話頭,尤其是讨論着衣着與香水的女人們,紛紛注目向門口的方向,随即又抖開手中的羽毛扇掩唇,竊竊私語起來。
他轉過頭,一怔。
記憶裏漩渦水戶這個女人大約是可以被歸到美麗一類的,只是他對于女性的美缺乏足夠的感悟與認知,反而難以被那種精致的妝容與溫婉的眉眼吸引。很多時候水戶會問他一些衣着打扮上的選擇問題,他也只能表示各有各的好。在他看來,水戶是一個值得信賴的朋友,至于美醜并不重要,所以此刻她穿着一身白底紅邊打褶長裙,款款走來,驚豔全場的時候,柱間也只是覺得,她這身衣服自己從前并未見過,不過和她那頭火紅的頭發很般配。
他的注意力全在水戶旁邊那個男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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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短短幾天的分別,宇智波斑依舊是一貫冷漠高傲的神容,黑色的禮服很修身,手套與袖口間那一截手腕蒼白而瘦削,讓人想要緊握。他就像其他貴族一樣,牽着作為女伴的水戶慢慢走進所有人的視野。也許是因為水戶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也許是他本身的氣質太過冷冽逼人,更多人議論着女人的美貌,而很少去在意這位客人的身份——沒落貴族的後人,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斑似乎感覺到了人群之中有一道灼熱的目光,微微轉頭,看向柱間的方向,正對上他的眼睛,随即不易察覺的抿出一個略顯譏諷的微笑。
像是宣戰與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