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85.

喬慶國将我想暑假打工的事和安漾說了,叫他好好勸勸我。

安漾一出馬,我立刻就慫了。

他不按套路出牌,沒有說不準我去,只是問我是不是真的想去打工。

随後他又道:“你去我也去。”

怎麽可能呢?安漾已經升入高三,假期根本沒有幾天。他現在的成績正在穩步上升,這時候要是突然分心做其他事,那之前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費了嗎?

我說:“我不去了。你暑假好好去補課。”

期末考試前我問安漾想考什麽樣的大學。

安漾說就考當地大學。

我們當地有兩所不錯的大學,錄取分都不低,安漾要是想考進去,高三整整一年都別想閑着了。

我問他:“那外省的呢?”不可能只報考一所大學,第一志願過不去還有第二志願。

安漾卻告訴我:“沒想過。咱們這裏又不止那兩所大學。”言下之意就是,沒考上就在本地另找所大學。

我聽他說的輕巧,有些來氣,畢竟本地的其他大學都不太好。

“肯定能考過。”安漾突然笑着側過頭看我,“因為這裏有爸媽,還有你。”

86.

暑假裏我去學校給安漾送過幾次飯,安漾班裏的同學有見過我的也有沒見過我的。

一開始還只敢偷偷看我,後來我送的次數漸漸多了,便趁着安漾不在跟我搭話。

“你是安漾的弟弟嗎?”有個女生問我。

“算是吧。”

“你多大啊?”

“……十五。”

然後就聽那個女生湊到另一個女生耳邊說:“好小啊,才十五诶。”

不好意思,我開學就要十六歲了。到時候就只比你們小一歲而已,一歲!

最後一次送飯,已經是快開學了。

我其實還挺樂意給安漾送飯的,可以多看看他。

我倆在學校頂樓吃飯,我問安漾:“這麽曬着爽嗎?”

安漾叫我閉嘴,說他哪知道今天沒風。

有風就要吃一嘴沙子了,這樓頂有多少年沒掃過了?

“你不是有潔癖嗎?”我倆緊挨着坐在一塊報紙上,我用腳搓了搓地上的沙子問。

安漾嘴裏嚼着飯,嚼完了才道:“眼不見為淨。”

等飯吃完了,上課鈴響了,安漾突然靠過來,将額頭抵在我的肩上。

陽光猛烈的照耀,照得人眼暈耳鳴。我知道安漾是在躲那抹刺人的光,卻仍忍不住貪戀肩膀上這暫時的重量。

87.

“大哥。”我叫他。

“嗳,小弟。”安漾很是配合。

“上課鈴響了。”

“……”

這回倒是沒聲了。

過了一會兒,安漾擡起頭,我肩膀一輕,順勢站了起來。

我站在安漾的正前方,擋住那灼熱的太陽,“你是不是故意把飯盒落家,好奴役我的啊?”

安漾無賴似的笑起來,“這都被你發現了啊?”

我踢了踢他的腿叫他快點去上課。

他把外套搭在我的頭上,說:“熱,幫我帶回家。”

外套上面盡是安漾的味道,炙熱燙手。

88.

初三開學,學習的力度加大,我和安漾兩個人中午吃飯,二十分鐘解決戰鬥。

如此過了兩個月,安漾說:“我們班有個男的失戀了。”

我随口道:“被老師發現了?”

“學的想吐。倆人正談情說愛呢,男的吐了女的一身。”安漾說。

我擡眼,“別開玩笑,快做題。”

圖書館裏靜悄悄的,安漾湊過來在我耳邊道:“那男的是陳俊凡。”

……

這就很有意思了。

89.

事情沒有安漾說的那麽誇張。陳俊凡就是早上吃多了,最近又起早貪黑的,身體吃不消了。

他和他女朋友本來就要分了。

陳俊凡說:“已經沒什麽感覺了,遲早要分。就是……臨分手之前還來這麽一出,丢人死了。”

陳俊凡完全沒有一點失戀的自覺。

可能高中生的戀愛都這樣。是我把“喜歡”這件事想的太美好了。

“你都沒怎麽學,身體怎麽還差成這樣?”大好的周末,安漾在籃球場打球,陳俊凡蔫蔫的跟我一起坐在觀衆席上閑聊。

“那也受不了那麽早起床又那麽晚回去啊。”陳俊凡抹了一把臉,“也不知道安漾怎麽堅持下來的。”

安漾之所以能堅持下來是因為他已經有了一個目标,他說想在有爸媽有我的城市。

我從不知道安漾這麽戀家,一想到他還能陪在我身邊這麽久,我就忍不住想要微笑。

90.

經常和安漾玩的那幫人裏,有一個頭發到肩的男生,我說過他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周六安漾補課,我坐公交車去市裏買資料。

不巧,正好在書店碰見這個人了。

他們都管他叫瀾,他真名叫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我本來打算當做沒看見,結果他看見我,歪頭想了想道:“喬……喬錫?”

“你好。”我回道。

他看見了我挑的書,露出笑容說:“真是個好孩子。”說完他把自己手裏的書塞給我,“有空也看看其他的吧?”

我皺着眉把書拿到手裏,書的封面是個穿着暴露的外國女郎,“謝謝,沒興趣。”我說完把書又塞給他,走到收銀臺結賬。

91.

這一年過得異常沉重且緩慢,所有人都卯足力氣想在中考/高考上奮力一搏,取得一個較好成績。

我只要夠分數,就可以直升學校高中部,老師說按照我現在的成績完全沒有問題。只是安漾——他從上周開始不再和我一起吃午飯了。

陳俊凡說安漾學習就已經很不可思議了,這樣玩了命的學簡直是走火入魔。

安漾中午在班裏吃飯,随便吃個面包喝口水就又開始刷題。我實在看不下去,經常在食堂幫他打份飯送過去。

教室裏靜悄悄的,即使是不學習的人也會安靜的幹自己的事,不打擾其他學習的人。

我蹑手蹑腳的走進去,把飯盒放到安漾課桌上。安漾睡着了,長長的睫毛上渡了一層光塵,他的鼻子很挺,嘴唇微薄,睡着時的樣子很好看。

安漾的同桌擡頭,我将食指抵在唇上,搖搖頭表示不用叫安漾起來。

92.

第二天陳俊凡樂呵跟我八卦,“你昨天是給安漾送飯去了不?”

我點點頭。

陳俊凡說:“傻莊——就安漾那個同桌,他昨天跟安漾說‘你弟長得真好看,跟小丫頭似的。’”陳俊凡模仿的傻裏傻氣,十分誇張。

我一挑眉,“‘小丫頭?’”

陳俊凡笑得很歡,說:“然後安漾就把他給揍了。”

這時候打架不是找事嗎?

“安漾湊什麽熱鬧?”

陳俊凡很賤的伸出食指搖了搖,“我們班同學一致認為他該揍。安漾就是錘了他幾下,他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我放下心來,一臉古怪的問陳俊凡:“我長得像女的?”

陳俊凡搖頭,“不像。”

我剛想說“對嘛”,就聽見陳俊凡又說:“不過我們班女生都挺喜歡你的,不是那種喜歡,是……散發着母愛的那種喜歡!”

“滾。”

93.

日子就在忙忙碌碌中過去,備考的人被時間追趕的連滾帶爬。就在很多人覺得快要堅持不住時——高考來了。

安漾高考當天,我們初三全體學生照常上課。

我早上起床時給安漾發了條短信,內容俗套,只寫了四個字:[高考加油]。

安漾回給我一個大拇指。

三天時間過的很快,再次見到安漾,他穿着一件淺綠色半袖和一條校服褲子杵在我們教學樓口。

我問:“考的怎麽樣?”

“還好吧,就那樣。”安漾說的很随意,笑得很輕松,我猜他考得不錯。

高三整整一年,安漾沒有再搞過對象,籃球也很少打,他和那幫“兄弟”的關系漸漸淡下來,不再打架不再挑事,一心撲到學習上。

半年前我還在擔心,安漾的勤奮只是一時興起。幸好他堅持下來了,幸好……今後我們還能在同一個城市共同生活。

我還會喜歡他,喜歡很久很久。

94.

“校服外套借我,一會兒要拍畢業照。”安漾說着就把我外套的拉鎖拉開了,“我說這麽熱的天,你穿個長袖捂蛆呢?”

“我樂意。”我把校服脫給他,裏面穿的是校服半袖。

安漾咂舌,拍了下我腦袋,“乖孩子。”

穿校服怎麽了?穿校服舒服!

安漾把我的校服套在身上,袖子短了點,他笑得很嘲諷。

我剛想出聲為自己辯解,突然想起什麽,問安漾:“我校服上的校徽和你們的不一樣吧?”

安漾的笑容一僵,又把校服脫下來還給我。

得,白折騰了。

安漾他們拍畢業照,正趕上我們大課間。

很多人站在不遠處湊熱鬧,女生們讨論哪個學長長得帥,男生們探讨哪個學姐身材好,而我眼裏就只有安漾。

由于個子高,他和陳俊凡站在最後面。

攝影師在前面大聲說“我說一二三——一——”

安漾在此之前一直聽從老師安排,可能是換位置換得不耐煩了,他沒有和其他人一樣擺姿勢。

“安漾。”我突然很想叫叫他,于是便這麽做了。我的聲音不算大,被淹沒在喧鬧的人群中。

安漾像有所感應一般擡起頭,他在人群中看見我,突然把身子站直,勾起嘴角笑了。

攝影師繼續喊:“二——”

安漾笑着沖我這邊豎出大拇指。

“三——”

咔嚓。

那一幕被定格在照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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