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14.

大學裏新的環境新的人群都讓我感到陌生,我用了很長時間才适應這裏。

偶爾我會想,如果當初我選擇了本市的大學,成為安漾的學弟……

那就真的是作繭自縛了。

空閑時我總會想起安漾,于是我只好讓自己變得忙碌,在陌生的環境裏摸爬滾打,如此過了一個月,安漾的身影終于在我腦海裏淡了一角。

我不記得他喝酒是什麽樣子了,可後來細想想,安漾本來就很少當着我的面喝酒,他總怕教壞我。

自我來到Q市,安漾每天都會給我發早安晚安,我有一次開玩笑問他:[你是在強調自己的存在感嗎?]

安漾很快回複道:[怕你忘了我。]

他很少這樣正經的跟我說話,我竟不知該怎麽回複。

215.

我在新的學校交到新的朋友,就在我滿心以為自己可以在這充實忙碌的生活裏忘記一個人時,那個人出現了。

那天下雨,雨不是很大,甚至都不用撐傘。

我和舍友準備去外面吃飯,出了校門就看見站在門口被雨淋的頭發都在滴水的安漾。

“你們先去吃吧,我有點事。”和舍友說了幾句我轉身走向安漾。

“你怎麽在這?”我見他的衣服緊貼在身上不由問,“來了你怎麽不進去找我,你在這站多久了澆成這樣?”

“今天剛好沒課,就想着來看看你。”安漾低下頭,“也沒等多久……”

“放屁。”我有些急。

安漾笑了:“才多久不見啊,你怎麽變得這麽粗俗?”

今天的雨下的一點都不大,但卻從早上一直下到了中午。

我們站在雨裏,像兩個大傻子。

216.

我把安漾拉到我們宿舍,給他幹毛巾讓他把頭發擦幹淨。

安漾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我問他怎麽了,他也不說話。

“學校還适應嗎?”早在我剛到學校那陣子他就已經問過類似這樣的話了。

“嗯。”

安漾看向窗外,“我剛剛也看到了,你和舍友的關系很好。”

“嗯。”

安漾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笑着跟我說:“行啦,今天就是沒什麽事想來看看你,看你過得還不錯,哥哥我就放心了。”

我看不慣安漾這幅強顏歡笑的模樣,“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哥哥。”

“說什麽呢,你哥我這麽優秀,多少人提着燈籠都……”

“為什麽要在雨裏站那麽久?”

217.

安漾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一味的說他該回去了。

從宿舍裏出來才發現沒有拿傘,我心裏憋着一口氣,幹脆和安漾一起踏入雨簾。

安漾把外套脫下來蓋在我頭上,我想把外套扯下來卻被安漾按住了頭。

“走啦,我都淋那麽久了,不差這一會兒,你萬一感冒了又要賴我。”

所以為什麽要站在校門外淋雨?你連踏進門的勇氣都沒有了,為什麽還要坐好幾小時的火車過來看我?

從宿舍到校門的這段路變得無比漫長,我始終低着頭。

“衣服就先放你這兒了,記得給我洗啊,放假拿回來可別忘了。”

安漾的手松開,我終于有機會把他的外套從我身上扯下來。

安漾有些無奈:“不是說了嗎,會感冒……”

218.

我本以為失控的人是我,沒想到安漾說完這句話就緊擁住了我。

雨幕裏行走的路人匆匆看我們一眼便繼續前行,我突然有種世界只剩我們兩人的錯覺。

“喬錫。”安漾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說你不會忘了我。”

“安漾?”

“說你不會忘了我。”

“我…我不會忘了你。”

我怎麽會忘了你,我喜歡你啊。

219.

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到宿舍的,我趴在床上直到肚子傳來抗議聲才想起來自己沒有吃午飯。

我泡上泡面,拿起手機,半小時前安漾給我發短信,提醒我吃飯,我現在才看到。

我突然想起安漾剛上大學那陣子,盡管他還在本市打個車就能到我們學校,但我依舊擔心他會在某個我不知道的時間段交上一個或漂亮或可愛的女朋友。我無權過問他的生活,于是只能惶恐度日。

而現在我拼了命的想要逃離有安漾在的城市,安漾不可能沒有察覺,他知道我在躲着他。

因為曾經經歷過,所以我懂安漾的隐忍和不安。

他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長大了,他會害怕會無措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盯着手機不知怎麽就落了淚。

因為對方不喜歡自己,就想着逃走,全然不顧他人的感受。

我想我大概是個很過分的人。

220.

那之後我和安漾的關系恢複如初,我們兩個人都默契的把那個雨天發生的事情遺忘。

我們像以前一樣在微信裏互怼,開玩笑。長假回家,他來車站接我,捏着我的臉問我怎麽又瘦了。

“沒覺得我帥了嗎?”

安漾搖頭:“沒有的。”

我踩上安漾的腳,“現在呢?”

“……帥多了!”

221.

“恭喜男男嘉賓牽手成功?”

放長假的第四天,我早早來到咖啡廳等穆景。

穆景倒好,不僅遲到了半小時還把穆勒牽來了——就是字面意思的牽來了。

穆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叫他哥松手,穆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笑着舉起他倆相牽的手晃了晃。

他們兩個人并沒有在一起,但聽穆景在微信上說,穆勒大概已經察覺到他的心思了。

[好像是安漾和你送我回家那天,我當時喝的有點多說漏嘴了。]

真是神奇。

暗戀的時候那樣小心翼翼,卑微如塵,現在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他反倒開始放肆。

穆景說:[我已經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麽好怕的了,最糟糕的情況不過如此。]

222.

我們聊了一會兒,穆景坐在沙發上,手始終緊扣住穆勒,“蔣翰林——安漾高中班主任,你知道吧?和安漾關系挺好的那個老師。”

“嗯,我上高中時他也教過我數學。”

穆景笑:“巧了。”

穆勒在一旁插嘴:“我也認識蔣老師……”

穆景笑眯眯的跟穆勒比了個“噓”的手勢,轉回頭跟我說:“最近我知道一個事兒。”

“蔣翰林是同性戀。”

223.

“蔣翰林是同性戀,他有個交往了七八年的同性伴侶,好像就是安漾他們學校的,這事你去圈裏一打聽基本都知道,兩個人感情貌似挺好的……安漾不排斥同性戀,那他幹嘛那麽抗拒你交男朋友?雙标?還是……他喜歡你?”

回家的路上我想起高一那年暑假,安漾和我在游泳場碰見蔣翰林,蔣翰林當時說來接“小朋友”回家。安漾後來也跟我說蔣翰林口中“小朋友”已經上大二了,比他還高一個年級。

這些事情彎彎繞繞串聯在一起,我沒有絲毫頭緒。

“為什麽跟我說這些?”在咖啡廳裏我問穆景。

“怎麽說呢,總覺得因為我的插手把這件事變複雜了。也許安漾喜歡你呢?”穆景慢慢松開握着穆勒的手,“你又不是我。”

224.

回到家發現客廳裏坐着安漾,我轉身看了眼玄關——是我家沒錯。

“你怎麽來了?”

“明天你就走了,我想着今天最後一晚了跟你溫存下感情。”

我心髒一跳,“你認真的?”

安漾把杏仁扔進嘴裏:“開玩笑的,喬叔留我在這兒吃晚飯。”

我把他面前的一盤杏仁拿走。

安漾擡起頭。

我皮笑肉不笑:“留着肚子吃晚飯,幹果吃多了對消化不好。”

“喬錫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我怎樣?”我面無表情地往嘴裏塞杏仁。

安漾表情糾結,想了半天也沒想到合适的說法。

225.

其實安漾說的沒錯,上了大學之後我确實變了很多。

以前面對安漾我總害怕他對我說教,現在面對安漾我非但不害怕還會頂回去一兩句。

“人是會長大的。”我幽幽丢下一句話,拿着杏仁走進廚房。

安漾在我身後比了個開槍的手勢,“背着我長大可不是乖寶寶。”

我随口問:“那你還想怎樣?”

安漾分明是在笑,眼眸卻垂下去,“起碼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長大吧,那樣我能安心一點。”

“安漾。”

“嗯?”

“我十九了。”

“……嗯。”安漾輕輕點頭,“我知道。”

226.

結果吃晚飯時喬慶國喝高了,“安漾今兒就住這兒吧,我上夜班,你倆結伴我也放心。”

“爸,我十九了。”

喬慶國忽略過我,“安漾,叔跟你說話呢,行不行?”

“我十九……”

安漾:“行。”

我:“……”

喬慶國拿起酒杯跟安漾說:“來,咱爺倆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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