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恩情
從她來到這個家的第一天起,這個哥哥就不曾喜歡過她。
她睡在這裏的第一個晚上,大半夜的,他潛進她的房間裏恐吓她:“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我爸媽也不是你媽爸,你不許住在我家,你明天就跟我爸媽說你不喜歡這裏要回孤兒院去,要不然我讓你好看。”
她一開始也想要得到這個家的所有人的喜歡,所以小心翼翼的讨好他,只是她越讨好,他對她越壞,她便也不願意去貼他的冷屁股了。
何況每一次他們鬧矛盾的時候,陳秀教訓的都是他,唬着臉對他道:“佐佐,沅沅是你的妹妹,你要讓着她保護她,你不許欺負她。”
每到這個時候,她都會很得意的跟他做鬼臉。
只是每到這個時候,夏佐都會很不服的跟陳秀犟嘴道:“她才不是我妹妹,她是沒人要的野丫頭,我才不要她做我的妹妹。”然後他便會惹來陳秀的一頓打。
這個時候,她總是在心裏幸災樂禍,罵他道,活該,誰叫你說我沒人要,活該被打死。
李珍跟夏佐是從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馬,跟夏佐一樣,李珍也并不喜歡她,常常仗着自己年長就欺負她。
每在這種時候,夏佐都會幫着李珍。
她記得有一次,就因為她和李珍打起來時,她扯落了李珍的幾根頭發,于是夏佐便拿剪刀将她好不容易留長的頭發全都剪了,還剪得坑坑窪窪的,連修補都修補不了,害得她整整傷心了半年。而夏佐則因此被陳秀打得整整三天出不了門。
從小時候開始,無論是陳秀還是夏餘聲,對她就比對夏佐還要好。
有時候買衣服玩具或文具,她有的,夏佐卻未必會有。
若說一開始她願意來夏家,只是希望得到一個安身立命之所的話。但随着陳秀和夏餘聲對她的寵愛疼愛,她是真心将他們視若自己的親生父母的,便是經常欺負她的夏佐,她也真心願意講他當成自己的哥哥。
後來,她上了大學,夏佐畢業。
長大的夏佐已經不會再明目張膽的欺負她了,只是裝作沒有她這個人故意忽視她而已。
畢業不久的夏佐順理成章的跟李珍結了婚,然後李珍懷孕。
結了婚的李珍不願意再住在這種郊區的小平房裏,一直吵着要夏佐在市中心買一套新房,她們要從這裏搬出去,若不然說要帶着孩子走。
那時候剛剛畢業不久的夏佐哪裏有什麽錢,便是他的工作,還是夏餘聲托了關系花了大力氣才在一個國企裏幫他找了一個財務的職位。
而李珍吵吵鬧鬧最終的結果是,夏佐铤而走險挪用了公司的錢去炒股,後面輸了錢又偷了公司的技術賣給競争公司,想要填公司的窟窿。只是他運氣不夠好,手段也不夠高明,最終被人發現了。
那段時間,夏家每天就像是蓋着烏雲一樣。
陳秀和夏餘聲各個地方的去找關系托關系,但卻都無功而返。
夏沅沅不知道蘇岩東是怎麽找上夏家的,或者是夏家怎樣找上蘇岩東的。
自那次在他公司門口他們見過之後,蘇岩東後面也曾約過她幾次,每次不是讓人送她大捧的花就是送她漂亮的首飾。她那時雖有些得意自己被人喜歡,但她和葉盡的感情正濃,便每次都是拒絕。
葉盡心有不安,從他的公司離了職。再後來,蘇岩東便慢慢的沒有再送了,夏沅沅還以為他死了心。
夏佐在看守所裏被關了三個月,然後突然有一天,陳秀說他很快可以被放出來了。夏沅沅問她是怎麽被放出來的,陳秀卻不願意說。
然後在夏佐被放出來的那天,陳秀說,她們一家人要出去外面吃飯慶祝。
她們吃飯的那個酒店很高檔,金碧輝煌,富麗堂皇,是在青市非常出名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她吃驚于陳秀将吃飯定在這個地方,她更加吃驚的是,她會在這裏看到蘇岩東。
他坐在包廂裏面,看着她笑,而陳秀則推了推她,對她道:“你哥哥這次能出來,多虧了蘇先生,你去跟蘇先生打聲招呼。”
她那時候多少能猜測道點什麽,但最多的也不過是以為蘇岩東為了讨她開行,所以才會幫他們将夏佐撈了出來。
席上,陳秀一直在讓她去敬蘇岩東酒,說讓她謝謝他。她心裏雖不喜,但想到他好歹救了夏佐,卻還是去了。
然而第一杯酒下去之後,蘇岩東便一直拉着她灌她酒,她那時候因為父母家人都在身旁,從來不曾擔心過什麽,又因為覺得欠了蘇岩東人情,便不好意思拒絕。
酒一杯一杯的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喝得毫無意識,她只知道,她醒來的時候是躺在紅岸別墅的她卧室裏的那張大床上。
蘇岩東就坐在床邊,拉着她的一直手在看她。
她心裏驚訝惶恐,唯一令她安心的是,她衣衫完整,他并不曾碰她。
她甚至連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都不敢問,只是從床上起來就說要回家。
他伸手抱住她将她攔了下來,輕聲細語的跟她道:“以後這裏才是你的家,你跟我以後會住在這裏。我會對你好的,很好很好,比你親生的父母還要好,嗯,沅沅?”
她什麽都不敢想,只是在他懷裏掙紮着,一遍又一遍的說着:“我要回家。”說到後面,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流出來了。
蘇岩東有時候真的是個很狠心的人,他像是怕她不夠傷心,湊近她的耳朵裏,一句一句的道:“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我救了你哥哥,你父母将你送到我身邊,你該知道他們是什麽意思,你現在就算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麽。”
她道:“我不信,你騙我。”她是真的不願意相信,從小到大,他們将她當成親女兒一樣疼愛,他們從來不舍得傷她一分一毫,讓她怎麽願意相信他們會對她做出這樣的事。
最終,蘇岩東還是放了她回家,他甚至親自派了司機送了她回去。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回去之後,她一直視為親母的母親,有一天會帶着眼淚跟她說出“沅沅,你就當報答我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媽媽求求你,你好好跟着蘇少爺過日子。”
她只覺得天塌地陷,她一直以為她們是真正的母女,盡管她們沒有任何的血緣關系,直到那一日她才知道,她原來一直将養大她當做了恩情,這恩情原來總有一天是要她還的。
一直看她不上的嫂子還抱着不滿百日的侄子跪在她的腳邊不斷哀求她:“沅沅,你救救你哥哥,沒有蘇少爺他就要完了,蘇少爺的手段你知道的,他能将他救出來,轉眼就能将他送回監獄裏面去的,你救救他……”
可是她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怔怔的站在那裏,仿佛整個人都傷心得要死掉了,唯有心髒的疼痛還證明自己活着。
最後,是蘇岩東過來又将她帶了回去的。
那天晚上,他們在紅岸別墅主卧的那張床上,第一次發生了關系。
當他撞進她的身體,撕開那層膜的時候,她覺得好疼啊,疼得她渾身戰栗全身發抖。
可是她身體那樣疼,卻仍不及她的心疼。
那天晚上,她抓着床上的枕頭哭了很久很久。
可是蘇岩東卻并沒有因此放過她,他只是在每一次她眼淚出來的時候,會欺身過來吻掉她的眼淚,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他這樣做是想要安慰她,還是在向她展示他給她的不能逃開的占有。
想到這裏,夏沅沅眨了眨眼睛,将即将要出來的眼淚又忍了回去,然後望着陳秀問道:“媽媽,你知道我這五年來是怎麽過來的嗎,最開始的時候我不愛他,我覺得在他身邊的每一日都像是折磨,後來我愛上了他卻才知道他只是将我當成別人,我一樣每一日都覺得痛苦。你知道我感覺最差的時候,甚至在想我不如死了算了。”
陳秀沒有說話,輕輕的放下手中的碗,閉了閉眼睛,臉上是無邊的痛苦和愧疚。
夏沅沅繼續道:“或許你從來不關心,我于你來說,不過是撿來的孩子而已。”說完拿了自己的包包站起來,道:“這頓飯我吃不下去了,我先走了。”
直到外面傳來汽車發動的引擎聲,陳秀仿佛這才有些反應,開口道:“好好的為什麽要說那些話,她好不容易才回來吃一頓飯。”說着眼淚落下來,然後她便捂住臉,嗚嗚的哭出聲來。
李珍張了張嘴想要辯解些什麽,但卻被夏餘聲“碰”的一聲摔在桌上的碗所打斷。他從餐桌上站起來,然後走到院子外面一支一支的抽煙。
李珍不敢再說話,夏佐用筷子一粒一粒拔着飯不說話,屋裏只有軒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眼睛一會兒轉到父母這邊,一會兒轉到奶奶這邊,帶着好奇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