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才不喜歡那個女孩子!

1.

論感情的一百零一種培養方式。

2.

“地區預賽就要開始了啊,赤也。”

幸村精市将手中的英語卷子折疊然後展開,鮮紅而刺目的分數盛氣淩人地注視着切原赤也此刻微微泛白卻又有漲紅之勢的面龐。

“……知道了!”

“在高等部,必修科目的成績不過關是會影響社團活動的——赤也不要因為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就松懈了。你說是麽,真田?”

少年身側的真田弦一郎微微颔首,銳利的目光在切原身上掃過:

“赤也,英語的成績勢必要拉到及格線——就算是像國三那年這種死記硬背的補習方法也無所謂!”

切原赤也差點跳起來:“部長不要相信仁王學長的一面之詞!我才——”

“我才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幸村挑眉,勾起的嘴角處是無法掩飾的笑意:“亦或是,我才不喜歡藤堂夜?”特地在“藤堂夜”這個名字上加了重音,幸村頗有些看戲味道地将目光劃過少年成功又蒼白漲得緋紅的面龐,因自己學弟成績單上并不漂亮甚至是慘不忍睹的分數而有些低沉的心情稍稍揚眉吐氣:

“考卷拿去訂正,不懂的問你們班上英語成績好的同學。回頭讓柳給你補習,不能老是把英語這一弱項暴露在陽光下——跟你那驚天動地到人神共憤國文成績一比你的英語成績真是驚天動地道鬼神共泣。我記得藤堂學妹英語這一塊很拿手吧——你就不怕追不到女孩兒麽?不過赤也啊,你真不考慮那天那個被你拒絕的女孩子?你們班上的伊集院——”

“我我我我我我、才、沒、有!”

還未等幸村将那個名字風輕雲淡地說出來,少年的臉龐在剎那間充血地更加嚴重,他頗為難堪地甩下一句“部長你別說了”,便對社交禮儀不管不顧,沖出社辦的樣子與其說是運動神經良好不如說是慌不擇路奪門而逃——不過幸村表示社辦也沒有其他路可走了。

真田的臉快繃不住了。

幸村與真田面面相觑,副部長那永遠都是板着的面孔上不小心洩露出的笑意終于成為令幸村笑場的催化劑。少年勾起了嘴角,肩頭不可抑制地微微抖動,因為切原的成績而帶給他的壞心情此刻全然煙消雲散。然後少年的目光在觸到那一排整整齊齊地擺放着獎杯的儲物櫃時,總算是收斂起了笑意,故作矜态地正色道:

“仁王,看夠了?”

“诶诶诶?果然還是被部長發現了。我還以為我藏得已經夠隐蔽了,噗哩。”儲物櫃後的少年施施然走出來,神态自若地讓幸村差點誤以為自己才是聽牆角被抓包的那一個。

略略思索了一下該讓柳給面前這位并非善茬的同輩隊友加多少訓練量——是一百下揮拍五十個單手俯卧撐還是共享青學跑圈的傳統?少年整理好來不及變化神色的面部表情,幸村開口道:

“仁王你的消息着實夠準,赤也他的确是到了情窦初開的年紀了——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這個啊——”白發少年甩甩腦後不怎麽安分守己的小辮子,頗有些恣意地将真田嚴肅的面色一眼看過——興許是看出了那張撲克臉上難能可貴的輕松?

我們不得而知。

總之在輕描淡寫地打量過面前二人此刻的神情後,白發少年嬉笑着抛出一句:“如果我說這是我今早占蔔得知的呢?”

“仁王說笑了。”幸村的否定不留餘地。

“那麽老臣昨晚夜觀星象……不對,應該是有人托夢給我的。”

“請相信自然科學的存在,仁王你已經高三了,學長們的衣缽由你來繼承,新時代的大門由你來打開——總之中二病的僞科學已經不流行了。”

少年揉揉頭發,作出一副頗為苦惱地表情:“部長你怎麽沒有幽默感與合作精神呢?比呂士在哪裏!”

“我們立海不是四天寶寺,我也不打算雙打——另外,柳生今天在學生會處理事務,布置社團招新的注意事項。”

“啊啊啊,真是無情而且不留餘地——連吐槽的餘地都不留的部長你真是太薄清了!”露出一個“不愧貴為‘中學網球界第一人‘這種存在”的高難度表情,聳肩之餘少年客客氣氣地如實答道:

“這就說來話長了……”

3.

柳生比呂士你個眼睛死宅!

仁王面無表情地在街上閑逛,“形單影只”這個詞語注定了他與情人節天人兩隔的命運。少年故作老成地嘆了一口氣,眼見那團白色霧氣在空中蒸騰瓦解,最後升到一個高度消散不見。

從白霧消散的角度望過去,巨大的眼睛宣傳廣告牌裹挾着濃同樣巨大的惡意躍入少年的眼底。他們投射在視網膜上,之後湧入神經末梢細小而狹隘的端口,奔向後臺終端——大腦皮層視覺神經中樞。在那兒他們重組分配,于思維之中憑空幻化出自家搭檔不茍言笑、寫着“紳士”一詞的面龐——對了,鼻梁上還架着一副橢圓形的眼睛,不透光的鏡片“皮卡皮卡”煜煜生輝。

——柳生比呂士你個眼睛死宅!

仁王險些要用南方家鄉話罵出來。不過從搭檔那兒現學現賣來的紳士禮儀讓他良好地克制了胸口第二根肋骨深處翻湧奔騰幾欲噴薄的惡意。談及“肋骨”一詞, 白發少年不禁又狠狠腹诽兩句:

為兄弟兩肋插刀?開玩笑吧,是為cos插兄弟兩刀吧!

少年似乎忘了事實上他與柳生只是搭檔以上,兄弟未滿——不過這點小細節就不要在意了。此刻少年腦海之中循環播放的也只有方才那通攪了他好心情的對話。

4.

“你好,這裏是柳生比呂士。”

“喂,比呂士,是我。”

“仁王同學,你有事嗎?”

“你就不能熱情點嗎?”

“真是不好意思,我好像沒有對男性熱情的習慣。”

“噗哩。你是想對我說明你的紳士之魂只為了cos女仆的LULI所燃燒?還是告訴我你比較支持28這一對,屬性還是抖M?抑或只是欲拒還迎?”

“仁王同學的想象未免太過豐富了一點。”

“承蒙厚愛,不勝榮幸。,所以我想問你,你今天有空嗎?”

“你有事嗎?”

“啊啊,不要老用問號啊,作者會為了排版美觀程度而苦惱的。”

“請說正事,謝謝。”

然後仁王少年無比清晰地記得自己斜倚在一家咖啡店門口的老舊郵筒邊,用自己那微微遺傳了家鄉方言的腔調極盡紳士之禮向柳生比呂士發出了邀請:

“尊敬的柳生先生,請問您可否賞臉與在下于‘Fetters’咖啡店共度情人節時光?”

可惜對于這句帶有“尊敬”“先生”“請”“您”“賞臉”“摘下”等敬語字眼,連仁王聽了都禁不住狠狠地吐槽自己一通并大聲要求自己“說人話”的邀請,自家搭檔居然出人意料又在意料之中地聽懂了:“啊。”

正當仁王雅治默默感嘆着柳生不愧貴為年級前三,連這樣饒舌拗口的語言都可以聽懂——但這與“年級前三”好像完全扯不上關系吧!電話那頭的聲音在雙方的短期沉默之後,再度不期然響起:

“我拒絕。”

“只是喝咖啡順便聊天而已。”

“我拒絕。”

“念在我們倆雙打多年馳騁沙場無人能敵的情況下。”

“我拒絕。”

“念在我們倆在同人女口中是一對的情況下。”

不好意,我想應該正式聲明我只對女性感興趣這一點了。況且今天秋葉原那邊正巧有一場cos play show ,如果不出意外,我想我會在今天早上用電腦收看直播。恕不奉陪。“

“柳生比呂士你個——诶眼睛死宅你別挂啊!”

5.

柳生處事淡然地合上手機,俯下身去啓動電腦,聽聞“啪嗒”總電源按下的響聲後少年直起身子,拿起幾天前收到的宣傳冊翻看起來。

小自己兩歲的妹妹柳生七海此刻推開虛掩的房門走到他身邊,用微微有些甜糯的嗓音開口問道:“哥哥,你在和誰打電話?”

少年扶了扶眼鏡,輕輕咳嗽一聲,伸手去揉妹妹的頭發:“是個——阿嚏。”少女擡頭,微微皺了眉頭望向打了個噴嚏的哥哥,睜大眼睛:“怎麽了?”

“沒事。”揉亂了妹妹梳得頗為乖巧的短發的少年中指再度抵上眼睛鏡架:“有人在念叨我罷了。”

“誰啊?”

少年沒有回答,只是擡起指關節敲了敲妹妹的額頭。

“七海以後談戀愛一定不可以找白頭發的男孩子啊。”

6.

“七海以後談戀愛一定不可以找白頭發的男孩子啊。”

“阿嚏。”

仁王雅治在無端打了個噴嚏後從大衣口袋中伸出凍得微微發麻的手,揉着鼻子的少年慵懶地立在暗紅色的鐵皮郵筒旁,樣子頗似一位勤工儉學的郵遞員。少年伸出另一只手理理衣領,将軟噠噠地趴在脖頸在上的毛衣領子往上拽了拽。

一陣風從遠處刮過來倒灌進少年微微敞開的領口,後悔沒戴圍巾之餘仁王小聲罵着天氣的糟糕,接着三兩步朝左手邊的咖啡店走去。

網球場上馳騁多年二練就的良好運動神經在躲避寒冷時盡數發揮。

甩甩小辮子将那些擔心全部抛到腦後,推門而入的瞬間整個人與屋內的暖氣驀地相撞,溫度撩撥着熱覺神經末梢。少年大力拉開被打開一條縫的門,一只腳利落地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有暖意襲身而來,收攏另一只腳的少年轉過身去把門帶上。聽到門把處傳來“咔”的一聲,少年才緩緩站定。揭開之前在室外因溫度過低而扣得規規矩矩的扣子,将駝色風衣從身上脫下來,挂到近在咫尺的原木衣架上。脫去風衣的少年身上緊僅僅套着一條松松垮垮地原色毛衣,他拉了拉衣服下擺,動作頗為輕快地走到吧臺邊,在高腳凳上坐下。

“克莉絲汀,是我。噗哩。”

吧臺內并沒有招待生,對此仁王完全沒有感到異樣。少年單手支着頭,聲音穿入虛掩着的工作間的門內。不出他所料,須臾之間,工作間那扇顏色幾乎與複古的磚牆合二為一的門悄然打開,從那邊走出一個女子。

女子留着及肩的梨花頭,穿着一件V領開衫毛衣,高挑的個頭讓她輕而易舉地夠早了整齊地擺放在高處架子上的咖啡豆罐子。她轉過頭來側着身,向坐在吧臺那邊的少年問道:“喝什麽?碳燒咖啡麽?”

“不用。”少年聳聳肩,極為恣意地答道:“不用折騰您那所剩無幾的咖啡豆,一杯檸檬水免費續杯就好。”

女子對這句頗為調侃的話不可置否地聳聳肩。從冰箱中取出昨天在超市裏購買的新鮮檸檬,亮黃色的水果放在案板上,克莉絲汀從刀具架上抽出一柄水果刀,将洗手臺中的水龍頭開到中檔,就着流水沖洗那柄刀子。聲音撞入流水之間:“嘲笑我這家店沒生意?年輕人還真是不懂得尊敬長輩。”未等少年回答,她又說補充道:“雖然我看起來是個小孩子……但我絕對比你大,我弟弟和你是同齡人。“

少年晃晃腦袋,極為專注地望着克莉絲汀的那雙手之間被開膛破肚的檸檬。酸澀的汁水從傷口溢出來,在案板上蜿蜒成一條彎彎繞繞的小徑。女子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過不了多少時間案板上疊起幾片圓圓的檸檬片。

然後她從櫃子中取出一只高腳杯,倒上蜂蜜水之後将切好的檸檬放兩片進去,接着她又取了一片夾在杯壁上。她抽出一根吸管插入水中,遞給安靜地坐在那兒的少年:

“謝謝喲,噗哩~”

“難得禮貌的年輕人啊。”

女子搬了一把高腳凳在吧臺內坐下,指尖夾着一塊曲奇餅,她張開嘴一口咬下餅幹的一角,有些含糊不清地抱怨着:“我會什麽會認識你啊……真的太讨厭了。”

7.

少年嘴角的笑意愈發濃烈,他伸手取過右手邊的一本散文集,百無聊賴地翻過幾頁,邊翻着嘴上還驀地冒出一句“與君初相識,猶似故人歸”來。在面前的女子嘴角明顯有抽搐之勢時“啪”地合上書本,指關節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扣着裝幀精美的封面:“這個是——《我的心只悲傷七次》?”

“不錯诶,居然看得懂,這是英文版本的。”女子故作驚訝道,毫不掩飾話中并存的贊嘆與調侃,她側身探過去,取來那本書随手翻到一頁,指着第一行的句子:“念一句聽聽。”

“我拒絕。我只是初中時偶然涉獵過一些。”仁王标準套用了柳生拒絕他的話,接着無所謂地聳聳肩,偏過頭視線移到窗外,玻璃上覆蓋着濃濃的水蒸氣。少年跳下高腳凳,施施然走到窗子旁,徑直用手背抹開眼前的一片混沌:“冬天真是麻煩——诶?”

8.

“我是說,我喜歡你。”

他曾拒絕過太多滿臉希冀的女孩子,結局過半定格在她們黯然離去的背影。

并非他不解風情生性驽鈍,只是不喜歡而已。

——若他不喜,她們的心甘情願他何以回應?

“抱歉……我不喜歡你。”

“那你又喜歡誰呢。”

切原赤也,口口聲聲不喜歡那些女生的你,心裏所裝的又是誰?你心中的那個位置又将留給誰?

“是誰作為一道光,照亮你混沌不清的年少?”

9.

“怎麽?你看到什麽了——”聽聞仁王下意識的一聲驚呼,正往杯子中倒紅茶以制作白蘭地奶茶暖胃的克莉絲汀放下手中調制到一半的音頻,走上前去推了推仁王的肩:“讓我看看。”

少年并未應聲,肩膀卻體貼地往右挪了挪。咖啡店的裝潢所走的恰巧是複古路線,本就算不上大的窗子更是被女主人用條條框框的窗棂分隔成小塊。彼時适逢春寒料峭二月中,盤踞在窗頭的盈盈水霧讓克莉絲汀的視界剎那變得模糊而狹隘。

“……喲,還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噗,那可是我學弟呢。”

忽然克莉絲汀側過臉,指節有節奏地敲叩着窗玻璃,噠噠的響聲在空氣裏沉沉浮浮:

“想知道他們兩個在說什麽?”

接着她微蹙了雙眉,上下打量仁王幾眼,嗔怪道:“看不出你還如此八卦。”

未等少年回以什麽,她揚揚手:“你過去,我會讀唇,這玻璃隔音效果好你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

……這是在炫耀麽?

說完她推了推少年的肩,示意他站到旁邊去。

“那麽交給你了。”

10.

“然後呢?”幸村挑眉道:“就這麽完了?那個叫克莉絲汀的女士讀唇之後告訴你赤也拒絕了伊集院千浔只因為——”

“只因為他喜歡藤堂學妹,噗哩。”仁王聳聳肩,甩了甩搭在後頸上的小辮子。他微微眯了眼睛,調侃之意被摻進他辨不清真情實感的話裏,可不知怎的,那三分實七分虛的感嘆竟然在一瞬間迤逦起來:

“夕陽縱是千般好,難換年少夢一場呀。”

正當幸村準備出言贊嘆仁王驀地提高不少的國文水平,白發少年順勢說出的話便讓他擺好的笑容生生凝滞:

“縱使春夢也在所不惜呀,噗哩。”

作者有話要說: 修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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