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Part.twenty-eight.三校集訓E
公文國際學園中等部二教樓四樓英語活動教室。
“阿夜,說起來英語活動教室真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呢——又幹淨又清靜。”留着及肩長發的少女一邊用勺子撥弄着便當盒中的曼玉娟,一邊輕輕地開口道。
“唔,還要感謝你從老師那裏拿來了這邊的鑰匙。”她身側的少女咽下嘴裏的半個壽司,“不過說起來你用上的形容詞,和吃飯這件事沒有一點關聯吧。”無意之中的吐槽卻遭到了長發少女極為認真的反駁:“才不是呢,吃飯也是要講究環境的啊。”
“是是是,那些小吃街上的攤販會哭的小心他們哭給你看啊——”藤堂夜拉長了音調,頗有些無奈地回答道:“不過我說啊,朝倉你處處那麽完美,遲早有一天會被壓力搞垮的啦。”
名為“朝倉”的少女聳聳肩,繼續低下頭去撥弄那個從打開便當來就未動過一口的曼玉娟,半晌她才慢吞吞地開口道,聲音極低:“的确很累,我在想有一天我會不會迫于壓力而自殺什麽的。”
“咳……吃飯的時候拜托不要說這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啦。”藤堂夜聞言,被壽司中的糯米狠狠嗆到,少女一邊咳嗽一邊安慰着情緒莫名其妙有些低落的好友:“你要是跳樓了一定會有好多少男少女為你哭的。”
“是是是,那你也要為我哭哦。”朝倉放下手中的便當站起來,她拍平裙子上的褶皺,對身側的少女囑咐道:
“我去一下衛生間——阿夜等我回來哦。”
“後來她并沒有回來,”對上少年在她的回憶中愈發嚴肅的面龐,藤堂夜再一次重複道,像是去強調一個已經再也不可能更改的事實:“她沒有回來,她從頂樓上跳了下去。”
“我至今都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分明是那樣一個優秀完美的人,她的未來還那麽長那麽璀璨輝煌,又何必要舍棄一切将自己以這樣殘酷的方式留在他人的記憶裏——順便還賠上了我的名譽。”
“那之後,身為‘朝倉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的我不僅要協助完成一些善後工作,應付前來挖消息準備就‘學業壓力’大做文章的、或委婉或直白的教育報記者,還要面對那些追求與擁護朝倉的人的質問……還有鄙夷。”切原赤也看到藤堂夜的笑容裏逐漸浮現出一股諷刺意味:“那些失望、懷念,連同曾經只是針對于我的惡意全部都在得知‘朝倉死前見過的最後一人是藤堂夜’時噴薄而出。各種報複随之而來,好像奚落我只是替天行道罷了。關于國二時期你們所聽到的關于我怎麽冷血怎麽無情怎麽嚴厲的傳言也是她們折騰出來的——說起來盡管整件事情我都有參與其中,但是深究起來其實我并沒有對朝倉造成什麽影響,又加上偏偏礙于校方的施壓她們還不敢渲染地過于誇張,也只能就着‘成績’‘性格’兩點做些文章。說起來我還要謝謝她們,只是把我描述得孤僻乖戾生人勿近,要是她們玩過火了把我描述成‘間接殺人兇手’那我不就玩完了麽?”
“不過說實話,但那個中午朝岡說出那些十分絕望與疲憊的話時,我有一刻是真心希望她從我生活之中消失不見的——或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也好。是啊站在她的身邊我就是一個女配,我的所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她都比我技高一籌,她把我所發出的光芒都掩蓋了那麽光明磊落得讓人讨厭不了——所以我才去學中文,那種號稱世界上最難的語言之一的文字,可是等到我學成出師了她卻不在了。然而我也被輿論纏身,來不及彰顯屬于我的光芒就被‘三人成虎’的外殼給牢牢包裹起來了。”
“不過生活還不至于過分的糟糕。”
公文國際學園中等部二年C班。
“根本不是這樣的。”藤堂夜消失在樓梯轉角處的那個剎那,一個聲音劃破教室之中寧靜過分直至詭異的氣氛,高高抛起之後矛頭直指奈良美信。
“我是說,阿夜她根本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聲源處驀地氣逆的少女三步并作兩步疾走到斜劉海少女的面前,再一次重複道。她的聲音很輕,一聽就能判斷出她是那種文文氣氣又不怎麽起眼的姑娘。
“哦?”奈良美信揚起與方才質疑藤堂夜時音調無二的聲線,眯着一雙丹鳳眼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這個平日裏柔柔弱弱,此刻卻忽然為藤堂夜出頭的少女:“你倒是說來聽聽。”
少女抿了抿嘴,旋即不假思索地用她那很輕卻十分沉穩的嗓音将好友的優點一一羅列出來:“阿夜和朝岡桑是朋友,她沒可能會加害于她——她并不是你所說的那種冷血無情的人。她成績又好,性子也非常活潑……”
伴随着她的一字一句,奈良美信嘴角的笑容弧度愈發擴大。她搖了搖頭,打了個“STOP”的手勢:“是朋友就不可以有背叛或者是嫉妒?上帝規定了所謂情誼一定要長長久久麽?你見過忠貞不渝的愛情麽?”她頓了頓,未等少女反駁便一票否決了自己的問題:“愛情尚且可以說‘不愛’,婚姻還需要一紙保證書作為支撐呢——友誼這種沒有物質條件作為基礎的東西又怎能長長久久?你真能抱枕藤堂夜對光芒萬丈的朝岡沒有一絲妒意?又或者說——”
奈良美信再一次眯起了眼睛,她的語氣在這一刻非常溫柔卻意外的咄咄逼人。
“你能保證你說褲褲維護的藤堂夜真的這麽看重——”
“夠了!”奈良的話被生生割斷,面前的少女臉色微微泛白,卻擡高了音調來打斷她的話:“我說夠了。”旋即她的聲音又歸回先前的文氣柔弱:“阿夜與我之間的友誼不需要你來說三道四。”
話音落地,四座俱寂。
驀然之間奈良美信又笑了起來,她凝視着少女在她的笑聲中愈發僵硬的面部表情,放緩了音速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不用我來說三道四——可你自己也未必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吧?桑田、宮崎、出木……她們都是藤堂夜的朋友呢。藤堂夜并沒有完完全全地被抛棄喲,盡管她在朝倉身邊顯得給一文不名,可是她在那群人之中可是數一數二的呢。诶呀呀,流言也無法徹底擊潰風紀委員長大人——在這一點上我還真是羨慕她,”奈良歪着頭,望向少女的眼神純良又憐憫:“可是你呢,這樣固執地堅守着如此一段鐵定走不到盡頭的友情,我真是好奇呀——你難道不累嗎?”
“那時候我雖然在外頭傳言很難相處,但事實上我的朋友一直不曾大幅度減少——不讓我早就淪落為自閉症患者或者轉學了。”藤堂夜做了一個無趣的假設,卻并未化解此刻她與切原之間頗為尴尬沉默的氣氛。少女聳了聳肩,自覺無趣地摸了摸鼻子,正欲再度開口卻只聽切原的聲音撞入耳畔:
“藤堂夜,你要是真的說不下去的話就算了。”少年平日裏跳脫鮮活的聲音被漫漫長夜打磨地有些粗糙低迷,他頓了頓:“雖然不也不是很懂安慰別人……但是很多無力背負的包袱就放下吧。”
“恩?”少女輕笑一聲,“切原你的國文學得還真是不錯——可惜有很多東西不說出來是永遠也無法徹底抛棄的,它已經成為跗骨之蛆了。”她頓了頓,繼續開口:“我有很多很多好朋友——也許沒有事發前多?總之要知道那時候我中二病呀,總覺得認識的人越多就越吃得開。現在想想還真是遜斃了——現在我把她們全都忘了。那些曾經圍繞在我身邊的人呀我都忘了,卻只記得一個當時不被我記住的人。你說人呀是不是既有那麽犯賤,兼濟天下時你誰都不在乎,獨善其身時你所懷念的偏偏是你不在乎的——也許是一種報應吧。”藤堂夜眯起眼睛似乎在記憶中掙紮:“切原,你還記得早上那個人吧。”
“那個家夥?”切原皺了皺眉頭,拳頭不自覺握緊了。
“他叫北川聖司,是我的學長,也是我的‘故友’——或者說他的妹妹是我的‘故友’更加準确一些。”
“他的妹妹?”
“她叫北川聖子,我那唯一記得的‘朋友’。”
公文國際學園中等部行政樓一樓體育倉庫。
“啊——真麻煩。”藤堂夜一手抱着裝有桌球的塑料籃子,一手不住地捂住從嘴巴裏沖出來的呵欠:“體育老師真實的,非要我們來送桌球,他就不可以叫兩個男生來嗎?”
與不住地抱怨着的少女形成鮮明反差的是站在她身邊用鑰匙開鎖的少女。那名少女在打開鎖之後輕輕拍了拍藤堂的肩,柔聲道:“阿夜,進去放東西了。”
“哦哦哦。”藤堂夜忙不疊地應聲,率先走進去。緊跟在她身後的,是那名頗為柔弱的少女。儲物室中光線頗暗,空氣裏有灰塵沉沉浮浮,懸在頭頂的白熾燈前些天壞了還沒有來得及修理,全憑敞開的門将微弱的光線放行進來。
兩個少女在衆多架子上尋找着桌球的放置位置。藤堂夜覺得有一只手扼住了自己的咽喉,呼吸變得尤為困難,于是少女走到半路便劇烈地咳嗽起來。但她還是努力地眯起眼睛以适應昏暗的光線,伸出手一排一排的地在架子上摸索着。
“桌球放在哪裏啊……甚至你找到了麽?”她一邊抱怨着,一邊高聲呼喚着自己的同伴,眼前未知的黑暗像是隐匿着令人膽戰心驚的巨獸。
“我找到了……在這裏——啊!”那聲驚呼伴随着少女的驚喜如潮水一般席湧而來。
“真的麽!你怎麽了——啊!”藤堂夜像是心頭一喜爾後心生疑惑,她急切地轉過身去想到少女那邊一探究竟,然而那些疑惑在一瞬間煙消雲散。在她被腳下之物絆倒的剎那她明白了對方落到了怎樣的境地。
——她們跌倒了,并且為此扭傷了腳。
藤堂夜自覺有淚水如之前的疑惑一般席上了眼眶,她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地去摸索自己扭傷的腳踝,在觸碰到腫的像包子似的關節時少女覺得痛感自三叉神經開始一路湧上大腦皮層,她慘叫出聲。
在她尖銳的叫聲的伴奏之下,儲物室的那扇門關上了。
——此刻正是黃昏,永遠分不清狼與狗的,
逢魔時刻。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啦我是存稿箱ww
FlagFlag快了快了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