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Part.thirty.三校集訓G

“我每天也要喝一杯牛奶,在睡前。”還未等少年露出那個十分經典的“女人好麻煩”的表情,藤堂夜繼續說下去,她在路燈之下晦暗不明的面龐無端萦繞着名為“懷念”的幹淨氣息:“起先只是因為睡不紮,到後來就慢慢變成了習慣。”

“那天我從醫院出來之後迷了路,到了陌生的地方我就會缺少方向感。”少女抿了抿嘴,“我往前走了一段想找個公交車站牌,可是七拐八拐卻走到了立海大校門口,但是我看到大家都行色匆匆的,就你還有空閑背着網球包慢悠悠地站在路邊上,也不像是在等人的樣子——或者是你比較帥氣所以吸引了我?要知道少女心的第一大成分便是對美的本能追求,簡稱‘顏控’。”

無視了少年有些微妙的神色,藤堂夜不緊不慢地描述着那些深藏于記憶之中的、被打上“第一次相遇”标簽的場景:“我在之前走了很多路,非常累,中午飯也沒有好好吃,所以很餓。童話故事裏都有這樣又餓又累的女主角,她們一定會遇到一位好心人,說不定就是鄰國的王子或是好心的獵人之類的……反正我就看到你了嘛!不過那些坐車坐過頭的話是編的……我覺得我們只是萍水相逢。至于我們現在是同學這點——你要知道我的直覺她太傲嬌了!不過在看到你之後不免低落的心情馬上就好起來了——切原你真是個不可多得的治愈系!嫁我!”

“我說你要講故事就不要扯這些題外話啊!”

“這種小細節就不要在意了嘛……”話雖如此,但是少女很快地收斂起了那些歡快愉悅的情緒。

“那之後的兩星期我除了要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好朋友’還要辦手續,因為去中國的交換生事宜已經批下來了。當時我真的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就像與其在電腦上打滿補丁不如直接買一臺新的回來,雖然這麽做不免有逃避的意味在裏頭,但是這真的是一個當下最直接最保險的方法。本來規定出發日程是四月一日,所以我才答應了你去看海原祭——然而四月一日是中國的法定節假體,那邊的國際學校放假無法辦理交接事務。所以日程就提前訂到了九月二十五日……那次的失約,不好意思。”

“你的道歉可以來的再遲一些嗎?”

“好像不可以了,再遲一點的話誠意就要透支了。”

“喂已經透支光了好嗎!”

“這種小細節就不要在意嘛。在我到中國的第三天晚上,我接到了來自湘南海岸的電話。”

“你好,這裏是藤堂夜。”

少女一邊翻閱着手中新發下來的英語課本,一邊将已經接通的電話夾在耳朵與肩胛的縫隙之間。微微歪着頭的姿勢讓她的脖頸有些酸澀,調整了一下脖頸彎曲的角度,藤堂夜正欲放下手中的書本将通話切換成免提模式。

然後她手中的書本掉到了地上。

“不好意思,學長請你再重複一遍。我剛才走神沒有聽清。”

少女并沒有俯下身子去拾起書本,她的聲線在電話那頭的回答到來之際驟然繃緊。“學長,你說什麽?”她握着手機的五指指節慘白,用力過度導致指甲被上湧的血液生生分割成紅白雙色,一如現在她生生頓住的鼻息。

“我是說。”電話那端的少年平靜優雅得不像話,他體貼地停了停,旋即複又開口道:“聖子是市中學生樂隊的鋼琴手。”

“她的左手肌腱食指中指肌腱斷裂因無法及時治療留下後遺症。你知道這對一個鋼琴手來說意味着什麽麽?”

“她再也不能彈琴了。”

“你送了她一份驚豔不能的賀禮呢,風紀委員長學妹。”

“是你親手毀掉的,是你啊。”

“接完那一通電話你知道我的心情麽?那天在醫院看見聖子之後我只是覺得十分愧疚罷了——但是這種愧疚還是非常廉價的、像是百貨大樓甩賣産品的那種愧疚。但是在聽完北川學長打來的電話之後,我就那樣真切地感到一種名為自責與後悔的情緒襲擊了我——啊,這麽講或許太過文藝了。總而言之,或許曾經我也對自己犯下的錯誤表示抱歉,但是我心底是無法做到感同身受的。可惜這一次我體驗到了——真的我寧可不想體驗到。友誼毀了還可以重新開始,但是前程這種一次性用品一旦毀掉就再也求不來了。”說着少女搖了搖空掉的罐子,瞥見身後的垃圾箱,踮起腳尖吧易拉罐投入标有“可回收垃圾”的桶內。之後她停住了步子沒有再前行,而切原赤也回頭見她這腹膜炎,也收回了邁出的腳在少女身側站定。

“啊,對了。聖子那天在醫院曾對我說過一句話——或許是詛咒?她說,‘阿夜你啊,太自負了,像你這種人,也許是永遠也無法走到永遠的吧’。”她仰頭望着孑然而立的路燈,燈光躍進她晦暗不明的眸子,少女驀地轉過頭去望着切原赤也:

“在我好不容易擺脫回憶的糾纏,放下這個包袱時,生活又和我開了個玩笑。如果把人生比作是飛機,那麽命運就是劫機的,在你好不容易安之若素時猝不及防地給你迎頭一擊——也許就是這樣,在我終于有了新的生活新的社交之際,又将我推進名為‘遇見’的桎梏,而導演‘遇見’這一場戲的人,就是北川學長——這可是集訓诶,這樣缺德會被人戳着脊梁骨罵的吧?”

到最後她的臉上原先有些怔忡的表情竟然一寸一寸地生動鮮活起來,嚴肅的口吻也在緩慢崩向自我吐槽的深淵。

“喂喂喂,表情轉換得太快了。你這副混吃等死吐槽命運的樣子真是讓我無法找到淚點來安慰你啊!”切原赤也白了一眼驀地揚起了笑容的藤堂夜,不屑地撇嘴吐槽道。

然而少女并未如同往常一般反唇相譏。她只是沖着頭頂有些晃眼的路燈不停這眨着那雙時常半睜着的眼睛。放任彼此之間的氣氛如同冷卻下來的熱熔膠般一再凝固變硬。正當切原赤也想借“別眨了,再眨你也看不到星星”繪裏預報為藉口打破這尴尬的局面,卻看見良久不言不語的少女突然将實現從燈光上移到地面,帆布鞋蹭着地面的石子,揚起微渺的飛灰。

“切原,你覺得我這樣的人,會擁有‘永遠’嗎?”

她這樣說。

切原赤也并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

——幸村部長身患重病時他看到本應當橫刀天下的少年收斂起一身銳利鋒芒,包裹在寬大的綠色病服下的笑容淡然卻掩不住疲倦。少年嘴角上揚的弧度每加深一分他心中的五味雜陳就加重一份。發自肺腑的慰藉之詞一路往上,沖破牙關之際只剩一句“沒有不部長我們也能奪得立海三連霸”。

——在與不動峰的對戰中他開啓了紅眼模式打傷了對方隊長橘桔平。被副部長押着去登門謝罪【注:此處內容與原著有偏差。原著為“切原與桑原去醫院探望幸村正巧遇見去探望橘的不二雙方發生口角”,本文因劇情需要改動為“真田弦一郎要求切原在探望完幸村後去向橘賠禮道歉”。】的他在見到對方病房中笑容清淺的下戰對手是肝火攻心,抱着“不能因為道歉就漲敵人志氣滅自己威風”的求勝想法,那些道歉早就被抛在了腦後,諷刺之詞像是脫缰野馬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國二那年全國大賽落幕之際,他們的部長從比賽場地中走下來。“青學越前獲勝”的比分還餘音繞梁,對方隊員的歡呼聲将她們包裹得越來越緊幾乎要透不過氣來。越過部長頃長的身姿他看到了不遠處被衆人高高抛起的勝者臉上肆意而飛揚的笑容。拿到笑容像是一連串的聚光燈搭在部長身上,鳶藍色發色的少年藏匿在幹淨笑容下的落寞在剎那無所遁形。他只能默默地移開目光,避開不遠處勝者臉上刺目的笑容和部長面上同樣刺眼的微笑。他只能一再重複着“感動”的情緒一再泣不成聲。

他完全不清楚應該如何确切地表達出自身內心洶湧澎湃的情感——感動也好,敬佩也好,愧疚也好。雖然他的國文與體育足以相媲美,但是每當遇上這種需要将感情、語言與邏輯思維同時點火燃燒發揮到極致的時刻,自己腦海之中那些豐富的詞彙量、眼睛的遣詞造句方式、精準的語言表達能力就會在頃刻之間鐵盔棄甲、偃旗息鼓。

——就像他那句近似于示威般的安慰過後,丸井學長驀地揉亂了他的頭發表示他措辭不當應該向部長道歉。

——就像他在諷刺了橘桔平又挑釁了不二周助,回去的途中遭到了副部長的厲聲斥責。

——就像他一邊抹着不受控制滾落的淚珠一邊還要接受部長對他的安慰。

就像……現在。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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