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雲莊曾派人四處搜查,有人說看到過木槿,往東河鎮去了。但等雲莊的人趕到那兒去的時候,卻連一個影兒都沒看到。雲書老爺子這才急了,忙派雲賀堇來跟鳳四娘說這事兒。
雲莊近來也沒什麽大事發生,更沒有得罪哪門哪派,因而木槿這事兒,他們是無從下手。木槿又為何要去東河鎮,更是撲朔迷離。
東河鎮是木槿最後出現的地方,若要尋人,還得去那兒找找線索。鳳四娘回去關了酒館,收拾好東西,帶着雲賀堇、葉盡歡去東河鎮。
鳳四娘怒歸怒,但也不好過多責備雲賀堇,木槿莫名失蹤這事兒也是他料不到的,他恐怕也是急了,這胡子垃渣的,眼圈也是青黑的。
三個人日夜兼程,連歇也沒有歇一下,五日後趕到了東河鎮。
這石廟村就是有人看見過木槿的地方,看起來只是個尋常的錯落,沒什麽奇怪的。三人分頭行動,鳳四娘挨家挨戶地上門去問,而葉盡歡與雲賀堇,則是一人在村子周邊查看,一人在村子裏搜尋。
大半日過去,鳳四娘把這個小村子的人都給問了個遍,葉盡歡與雲賀堇也把村裏村外都給翻完了,仍是一無所獲。已快要天黑了,三人只得先停下來,尋了一戶人家,說是要去鎮上探親的,路過這兒,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想要借宿一晚。主人家挺熱情好客的,立馬就同意了,不過家裏床不夠,只能讓鳳四娘跟女主人一床,葉盡歡與雲賀堇一床。
巧得很,這家正是寧西涼他家。寧西涼又上鎮上說書去了,他爹寧天下也去了,倆父子今夜要去辦點兒事,就不回來了,只留苗衣守在家裏。
苗衣心裏清楚得很,當然能看出這幾人不是普通人,她也不拆穿,只把自己當作尋常婦人,把他們仨兒視為普通的借宿路人,将人迎進去,等明早一到,他們自然會走。
苗衣進廚房弄了幾樣菜,端出來,招呼着幾人吃飯,這小小的農家院子裏,飯桌上兩位嬰境大能對坐着。苗衣心裏有了底兒,對面這個婦人頭發全盤在腦後,包一塊藍色頭巾,身上也是同色的粗布衣。鵝蛋臉,眉間總挂着憂愁,看着倒有有幾分姿态,想必年輕時定是個名動一方的美人兒,如今嘛,半老徐娘,風韻猶存。舉止利索,說話有力,看來是個性子烈的。
這婦人修為應該比自己更高,不過自己有辟行印在身,隐去了修為,可沒人能看得出。
“我這真是的!忘了問了,幾位客人打哪兒來的?可是去哪家探親?明兒趕集,咱正好一起去。”苗衣夾了一筷子菜,問道。
鳳四娘也在暗暗觀察着苗衣,見她确實沒什麽不對勁的,就是一尋常農婦,才放下了戒備。她放下筷子,回道:“從邺城南鎮來,本是要去明福酒館的。也好,我們三個這人生地不熟的,就麻煩你了。”
“哪裏的話,這不是順路嗎。那這兩位公子,都是……”苗衣又問。
“這個是我女婿,旁邊那個是小兒。”鳳四娘先指着雲賀堇,再指着葉盡歡。恩師如母,此時說是葉盡歡的母親倒也合理。
葉盡歡對苗衣笑笑,吃着菜。長輩的說話,小輩聽着就好,再者言多必失,還是少說話為好。
“你倒是好福氣,這兒子女婿都俊得很!”也不管鳳四娘說的是不是真的,但葉盡歡與雲賀堇确實生得好,苗衣這話倒不是胡亂恭維的。“多大了?可娶親了?”
葉盡歡忽然被她問話,有些愣,忙放下筷子,雖羞赧,卻也如實答道:“二十四了,還未娶親。”
苗衣做惋惜狀,連連說:“不長眼不長眼!那些個姑娘不長眼!”
葉盡歡好笑,跟她又說:“盡歡無能,不想拖累了人姑娘。”
苗衣不同意。“苦盡甘來!都是這麽過來的,得找個實誠的過日子!”
葉盡歡點頭,以示認同。若再說下去,她怕是就要跟自己說親了!
你問我答的,這頓飯便就過了。
雲賀堇奄奄的,勉強撐着,自他懂事以來,木槿就一直跟在他身旁,人就這麽不見了,他顯然亂了,全然不知所措。這十幾日,他一刻也不敢松懈,都在尋人,可是連蛛絲馬跡都沒有。飯桌上,他也只答了苗衣幾句,也沒多說什麽,竭力壓制着那疲憊不堪的感覺,好在苗衣也沒多問他些什麽,基本上都在問葉盡歡。
他與木槿體內都種了蠱,這蠱名為雙生,也沒啥害處,更沒甚大的作用,只是能感受到對方而已。一直以來,他都能通過雙生蠱知曉木槿在何處,可十幾日前,雙生蠱之間的牽制便斷了,不論他怎麽催動體內的蠱,就是得不到半點回應。就是說,木槿很有可能已經……
雲賀堇坐在院兒裏,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葉盡歡也還沒睡,水水橫躺在枕頭上,占了大半個枕頭走,他見門敞開着,起身來到門口,看見院子裏的雲賀堇,便走了過去。
“擔心?”
雲賀堇嘴唇蠕動了一下,半晌才回:“十四天了。”
葉盡歡坐下來,拍拍他肩膀。“還沒那麽糟。”
他能理解雲賀堇,木槿不見了,所有人都急,但急也沒用。
“我怕她……”雲賀堇卻不敢往下說了。
葉盡歡安慰他:“別亂想!這丫頭機靈得很,若是有什麽,她會自保。”
話是這麽說,可葉盡歡自己心裏都打鼓,木槿到底如何了,他們都不知道,這些也只是拿來安慰一下雲賀堇而已。大家都不好受,自己跟鳳嬸表面上還算冷靜,可雲賀堇,恐怕都要瘋了。
“若是她出了什麽事,我……”雲賀堇自責,若是那天他不出莊,或是帶着木槿一起出莊,也不會這般。
葉盡歡也不好再勸他什麽,木槿之于雲賀堇,是任何人都不能比的。換作是他,人就這麽不見了,自責只會更甚。
翌日天還沒亮,黢黑一片,幾人就起了,一起到東河鎮上去。石廟村趕集的人也多,大夥兒都是走路去的,葉盡歡他們跟在後面。前面的人也會問他們一些話,無非就是哪裏人、幹甚去,鳳四娘全給答了,葉盡歡偶爾也會回一句。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這浩浩蕩蕩的一行人,終于抵達了鎮上。鳳四娘同苗衣告別,帶着葉盡歡和雲賀堇朝明福酒館去了。
苗衣在街上走走停停的,買點日常需要的,不多時籃子裏就滿了,手裏也提了不少。
寧西涼跟他爹辦完了事就找了一家客棧來歇一晚,昨夜裏也傳音給了他娘,說今早在迎客來彙合。想必這會兒他娘也把該買的東西都給買了,父子兩個吃了飯出了客棧,在迎客來旁站着,一個像塊兒石頭,紋絲不動,一個似螞蟻,不停地張望,走來走去的。
苗衣眼力好,老遠就看見了父子倆,這寧天下轉來轉去的也不嫌頭暈。
寧西涼生得高大,自然一眼就看見了他娘,但也不跟他爹說,由他轉去。
“你瞎轉什麽?”苗衣把提的東西往寧天下手裏一塞。
寧天下一見到苗衣,立馬就迎了上去,接下東西,要再去提籃子。苗衣沒給他,把籃子給寧西涼提着。
“都等了一刻鐘了,也不見你來。”寧天下原是給急的。可這才等多久?就是再等一刻鐘也不算久。
“虧你還是個秀才,次次都這麽急!我可是買了東西就趕來的。 ”苗衣佯作抱怨他。
寧天下也覺得不好,只“哎哎”幾聲應她,任由她說着。
寧西涼也不插話,與他爹一個左邊一個右邊的跟着他娘走,快到晌午了,要快些趕回去才是。
而鳳四娘三人,進了明福酒館,酒館老板與鳳四娘這幾年都有生意往來,兩家也算是合作關系,人來了他自是要盡地主之誼的。
鳳四娘同酒館老板說着話,也問了有關木槿的,但也是什麽也沒有問到。三個人在酒館裏也沒呆多久,他們還有事兒要辦,喝了杯茶水就同酒館老板告別了。酒館老板見他們有事,也不多做挽留,只讓他們有空再來。
東河鎮有個布莊,是一白姓的寡婦開的,鳳四娘上東河鎮正是來找她的。這白寡婦,丈夫死得早,膝下無兒無女,雖開了一個布莊,但也是深居簡出的,不怎麽與人往來。
布莊裏沒什麽人,鳳四娘跟門口的夥計說了一聲,他進去了一會兒又出來,說老板娘正在後院湖邊等着他們。
今兒天色好,後院挂着許多新染的布,紅的黃的紫的,這些布做工精細,定是上好的。
三人從其中穿過,踏上一回廊,沿着回廊走到盡頭,再繞過一座小假山,便看到了一澄澈的湖,湖裏養了不少的魚,正游得歡,似是感到有人來了,湖邊那幾條紅色的尾巴一甩,倏地沖進了湖心。
這不起眼的布莊裏,倒是讓人眼前一新,竟還有個湖,那湖裏的魚,莫說葉盡歡,就是雲賀堇也沒見過。
湖對面的女子一身白衣,正在織布,梭子在她手裏就像活物一般,飛快地穿來穿去,可她不急不躁的,優雅得很,倒不像是在織布。
“白前輩。”鳳四娘喊道。
那女子似是沒聽見一樣,頭也不擡一下,照舊織布,還差一點就要完工了。
葉盡歡打量着那女子,她正背對着他們,看這背影,也沒多大年紀,可鳳嬸竟稱她前輩,又是個深藏不露的。也沒多久,白寡婦放下梭子,一瞬便從對面移了過來,葉盡歡心驚,自己可是一直盯着她,完全就沒看清她的動作。
“小子無禮!”白寡婦斥葉盡歡,這小子一進來就盯着自己看,讓她微微不喜。
葉盡歡與雲賀堇都暗自吸了一口氣,這白寡婦,分明就是十七八歲的女兒樣!加之先前見過的李姑娘、無尤道人,這是第三個了。
葉盡歡不說話,讪讪的,低頭以示歉意。白寡婦也不與他多做計較,只問:“大老遠來找我,有何事?”
這話問的是鳳四娘。鳳四娘也不多說什麽,跟她講明來意,等着她發話。
白寡婦跟她說:“你跟我來。”
她倆往裏走去,葉盡歡與雲賀堇被留在這兒。
沒過多久,鳳四娘便回來了。
雲賀堇問:“師叔,她是……”
這白寡婦給他的感覺很奇怪,其他的不說,她方才使的那招風痕,可是雲莊的絕學之一。
鳳四娘雖已嫁給了木青,但她名義上是雲莊雲善的弟子,按輩分來,雲賀堇是得叫她師叔。
鳳四娘也不知怎麽跟他說,好一會兒才開口:“這是雲瓊師祖。”
雲賀堇半晌沒反應過來,雲瓊師祖!他也只是聽雲老爺子說起過一次,這雲瓊師祖早在百年前就已經離莊了,再未回來過,說是雲游四海去了。可誰又能想到,她竟已嫁為人婦,還開了布莊!
“可……”雲賀堇想要再說什麽,鳳四娘卻不打算再回答了,搖搖頭制止了他。
葉盡歡聽着,倒是聽出了點東西來。這雲瓊原是雲莊的人,如今改姓白,看來是要隐姓埋名求安穩日子了。而雲莊除了鳳嬸,似乎都還不知道她在這兒,這倒是怪了,鳳嬸也沒在雲莊呆多少年,又怎會認得她?這怕又是另一番淵源了,也不是該他去深究的。
鳳四娘帶着他倆出了布莊,上街去買點東西,只等晚上再來。她此行就是來找雲瓊的,只要她出手,定能知曉木槿的行蹤。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合一,有木有很粗~長~提前發文,勤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