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醉酒次日
偷雞不成蝕把米的陳淮這一晚算是被自己折騰得夠嗆,在浴室裏給自己完成了一次生命的洗禮之後,他又心虛地給王知诤換了睡衣——雖然在浴室裏自力更生的時候,他是産生過那麽一絲放任王總去自生自滅的念頭,然而當他有些氣弱地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卻又鬼使神差地拿出了王知诤留在他這裏的睡衣。
爛醉中的王知诤沉得讓陳淮差點中途痛下殺手,但是最終還是任勞任怨地換好了衣服。
等陳淮終于能去睡覺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而這一夜,他睡得并不太安穩。
可能是生理上的釋放給他帶來了精神上的波動,也可能是卧室外的人給他帶來的莫名的悸動和不安,這一他睡得迷迷糊糊,半醒半睡,有些分不清是醒着還是在夢裏。
有些場景像是在久遠的記憶中,偶爾帶着歷史的塵埃又一次滿面塵灰地出現。
有時候卻又像是近在眼前,仿佛就發生在當下這一刻。
“你喜歡男的吧?我也是哦。”
那個人疏眉朗目,天生便有一股淩駕一切的過人氣度,便是說着本應驚世駭俗的言語,依然保持着別人所沒有的從容和自信。
“做我的男朋友吧。”
他說。
他的背後是久遠記憶中有些陳舊的教學樓,遠處人來人往,是青春洋溢卻又面目模糊的學生。
那些都是他記憶中最深刻的景象和人物,那一剎那卻通通模糊成為他一人的背景。
他是那麽自信,以至于讓陳淮相信這個人可以抗擊世俗,可以抵禦風雨。
可是他沒有。
僅僅是流言乍起,他便潰不成軍。
如他這般自信強大到近乎目空一切的人,都向現實低了頭,這世間,又有誰敢直面悠悠衆口?
在陳淮迷惑、遲疑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沉重和傷感間,景象又是一變。
眼前是一個陌生的小教堂,旁邊是面目模糊的牧師。
遠處人聲鼎沸,天空中似乎有煙火。
陳淮看到了自己,不明所以地站在教堂中間,他明明應該是主角,此時此刻,卻又像是一個旁觀者,眼睜睜看着自己在一切還沒有明朗的時候,就近乎沖動地向前一步。
他的身側是品種不明的繁花,耳邊是牧師含混不清的證言。
——dobeyourlay!
居然是英語的。
陳淮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個不倫不類地念頭。
——ssandinhealthhshalllive?
我英語也很不錯啊,這麽長的證言我都記得!憑什麽每次有跨國項目都優先給李舒沐上!
陳淮沒意識到自己在迷迷糊糊中也能把跑題跑這麽遠。
不過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眼前又是煙花斑斓的景象。
怎麽會有煙花呢?
陳淮又迷糊了。
然後有人輕輕地說了一聲:“ido.”
那人聲音低沉,神色冷漠,他的雙目漆黑深沉如同最冷的夜色,既沒有激情,也沒有歡喜,更沒有……愛意。
他慢慢靠過來,吻住了自己。
他的唇也是冷的。
身側品種不明的花簇在一瞬間走過四季,開了又謝。
而沒有生命的煙花更加絢爛,耳邊一片滾燙,盡是巨響。
陳淮終究是沒能在夢境與記憶中探索出真相,那些景象如同走馬燈般一幕接着一幕,直到把他最後的力氣一并耗盡。
第二天自然是毫無疑問地賴床了。
陳淮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最後是給餓醒的。
等他頭昏眼花地爬起來的時候,就聞到一股飯菜香味從卧室的門縫擠了進來。
“嗷——有飯吃!”陳淮毫不矜持地尖叫一聲奔出房去,然後眼前的一幕頓時讓他再一次刷新了自己的認知體系。
王知诤正一手端盤一手拿碗地從廚房裏走出來,神态自若步履從容,雖然陳淮已經見識過王總的廚藝,但是此時又有新劇情——王總身上居然穿着一件款式滑稽的卡通圍裙。
陳淮非常肯定,自己家的廚房絕對沒有這麽一條圍裙。
他一時之間震驚于堂堂精英王總監,平時氣度偏偏的王老五一言難盡的廚房審美,居然愣在當場一時無言,倒是王知诤聽到了腳步聲,擡眼一看,立刻指揮上了:“醒啦,趕緊刷牙洗臉過來搭把手。”
“哦。”陳淮進入條件反射狀态,暈乎乎地跑去刷牙洗臉。
雖然王知诤嘴上叫他來搭把手,但是等他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王總卻已經自己都準備好了。
連湯都盛好放桌子上了。
陳淮坐下來的時候,感覺還有些不真實。
眼前标準的三菜一湯,還有一道咖喱蟹,這幾道菜做法都不簡單,還有道菜是陳淮自己試圖做過最後差點引發廚房災難的。
做這一桌菜肯定是很花時間的,王知诤也不知道幾點就起來準備了。
陳淮有點說不出的滋味。
王知诤看他雙眼發直的樣子,很是得意地說道:“怎麽?是不是被王總的多才多藝震驚了?要表示崇拜趕緊的,我已經準備好接受的你的贊美了。”
陳淮直愣愣地看着他半晌,到了嘴邊的話溜了一圈,開口卻變了樣:“老王,沒想到你居然喜歡喜羊羊和灰太狼……”
王知诤順着陳淮複雜的眼神往下,看到了自己身上還挂着的那條滑稽的圍裙——上面的卡通圖案正是喜羊羊和灰太狼,而且還是劣質低像素版的,透着一股子山寨的氣息。
王總頓時怒了:“還不是你家樓下的菜市場又小又破,要啥沒啥,我就随手拿了一條圍裙哪有的選,我說你關注點還能不能好了,我辛辛苦苦做了這一桌子菜你就光顧着看圍裙了!”
“去去去,湯不給你喝了。”王知诤怒氣沖沖地把陳淮面前的湯碗拿了回去。
陳淮目瞪口呆地看着平日裏一個項目幾千萬的王總就這麽幼稚地和他計較起一碗湯來。
他一醒來就受到震懾,此時更是心情複雜,居然沒了平日裏和王知诤互怼的氣勢,一時間忘了搶回那碗湯,只下意識拿起筷子開始夾菜。
王知诤呆了一會,發現陳淮沒有奮起搶湯,像是糾結了一會,又一臉不甘心地自己把那碗湯推了出來:“光吃菜不喝湯,你幹不幹啊!”
陳淮默默地把碗拖到自己面前,埋頭喝了半碗,才稍稍擡眼看了看王知诤:“老王,你真是典型的嘴硬心軟啊!”
王知诤:“……”
半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你明知道我舍不得你吃飯不喝湯,何必還要故意氣我呢?”
陳淮被肉麻地身上就是一抖:“你不去偶像劇裏演霸道總裁真是可惜了。”
王知诤一臉不屑:“我還需要演嗎?我離總裁也就差個……”
平日裏數學極佳的王總這會居然掰着指頭算了算,最後比出了兩個手指,一臉的驕傲:“就差個兩步了!”
陳淮:“……”
雖然從太倉的等級結構來說,事業部總監到總裁是只有兩個層級的差距沒有錯,但是王總此時如此幼稚的表現讓陳淮不由得對太倉的高層素質産生了深深的懷疑。
怕王知诤又說出什麽讓自己噴飯的言論,同時懷抱着對集團未蔔前途的擔憂,陳淮化憂慮為食欲,低下頭猛吃。
王知诤顯然是花了心思的,幾道菜都是自己愛吃的,而且口味頗佳,湯還是老火豬骨湯,從骨頭的松軟程度,陳淮判斷起碼炖了有兩個小時了。
陳淮縱然再沒心沒肺,此時也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随着那碗熱湯慢慢地在身體裏流淌。
飯菜明明都很合胃口,他卻漸漸地有點食不知味起來,良久,在喉嚨裏轉了幾圈的話終于出了口:“老萬,你昨晚醉得挺厲害的,還一大早起來買菜做飯的,真是辛苦了。”
王知诤略微思索了一下,道:“……買菜做飯是花了點時間,不算很辛苦,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
陳淮後知後覺地看了一眼手機——下午三點了。
“噗——”幸好湯都已經咽下去了,不然真的要噴王知诤一臉。
陳淮第一次感受到網上流傳的那句話并不是空穴來風——
一覺醒來,天都黑了。
王知诤也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我一個宿醉的人,一早醒來連口熱水都沒有,左等右等,等不到我另一半起來做飯,真不知道醉的到底是誰,唉,這婚結了跟沒結似的,別說什麽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這跟我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有什麽區別啊你說,心寒~心寒啊……”
陳淮見他越扯越遠,趕緊出聲阻止:“老王,你要是對婚姻不滿,随時可以離婚的……”
王知诤白了他一眼,繼續自說自話:“我辛辛苦苦出去買菜做飯,不就是為了維持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嗎?沒想到先生不領情,滿腦子盡想着離婚,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他嘴上訴着苦,吃飯的速度倒是沒受影響,轉眼碗裏的飯已經不見了大半碗。
陳淮被他那個“先生”雷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抽搐,又見他戰鬥力驚人,桌子上的菜眼見着就沒了一半,趕緊撲上去猛搶,一邊掃菜一邊說道:“好了老王,我不随便提離婚的事了,你別這麽……肉麻兮兮的……”
王知诤雙目一彎:“算你識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