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皇帝他下限深不可測(一)

喬安發現自己好像穿越了。

你問她為什麽?

她閉着眼躺平在一張床上, 能聽見外面此起彼伏的走動聲議論聲,其中一個女聲嗓門最高,哭得那叫一個慘烈:“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您快醒來啊——”

皇後, 呵呵, 皇後。

大清朝都亡了八百年了, 哪來的皇後?你皇後, 你全家都是皇後!

喬安很淡定的繼續閉眼, 她懂了,做夢, 這肯定是做夢。

沒事兒,這個她會,只要她裝死裝得夠快, 穿越就追不上她——媽賣批!昨天策劃表還沒做完呢!要死啦要死啦急急如律令快醒過來——

那邊女聲還在哭嚎:“劉太醫!你快給娘娘看看, 娘娘怎麽還沒醒啊?!”

緊跟着一個男聲,略有遲疑:“這……蘭芳姑娘, 按理這時候藥效已經起作用,娘娘該醒了, 不過也可能是娘娘落水之後, 驚悸過度……”

蘭芳驚恐:“這藥也喝了, 艾草也燒了, 怎麽還不醒?這可如何是好?!”

劉太醫猶豫半響, 長嘆口氣:“看來為今之計, 只有針灸,看看刺通穴位,刺激娘娘醒來。”

蘭芳驚疑不定:“可是剛才不是已經紮過了嗎?”

“一定是剛才的針太細了,沒能把穴位紮通。”

劉太醫心平氣和朝自己的小醫官喊:“來,取我最粗的針來, 按住娘娘的手腕腳腕,立刻給皇後娘娘放血!”

喬安:“……”

喬安垂死病中驚坐起:“等等,我好像是醒了。”

Advertisement

“皇後娘娘!”

“娘娘醒了,娘娘終于醒了——”

喬安愣愣地打量四周。

她坐在一張寬大華麗的木床,床角镂空雕刻着各種祥雲瑞獸紋路,床架四周挂着一重重帷帳和紗簾,帷帳上繡着一對展翅相飛的金鳳,華美的尾翼順着垂下的簾子逶迤到厚重的波斯地毯上,不遠處的小階下跪着少說十來個神色恭敬的古裝男女。

喬安認真地凝視着他們,最後俯下身,緊緊握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姑娘的手,雙目含淚:“告訴我,你們在拍電影拍電視劇搞綜藝,一會兒就會有個導演出來喊“卡”,對嗎?”

蘭芳哭得比她還厲害:“劉太醫,快來給我們娘娘看看,是不是剛才給我們娘娘燒傻了?這都說上胡話了?!”

“……”喬安呆呆跌坐在那裏,面如死灰。

完了,她真的穿了。

完了,全勤沒有了,房貸白瞎了,一箱子的團購霸王洗發水,全糟蹋了!

不——她不能接受——這一定不是真的——

劉太醫悄悄擡頭,打量喬安兩秒,眼神閃過一抹異色。

他想了一下,對蘭芳說:“蘭芳姑娘,娘娘可能是受驚了,現在還沒緩過勁兒來,你把我剛才熬的藥取來,請娘娘服下。”

蘭芳趕緊去取藥,片刻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個紅木托盤來。

喬安即使在晃神中都聞到了那濃郁的苦味,簡直滿屋飄苦。

她驚恐地握緊手,突然發現右手裏捏着什麽堅硬的東西,她張開手一看,竟然是一塊木頭。

巴掌大的木頭,瘦瘦長長的,上面還隐約有些雕刻的痕跡。

喬安看着木頭上幾個手指一樣深深的壓痕,呆了一下。

這什麽玩意兒?木質握力器?古代手指按摩器?

這皇後也真有意思,都昏迷了還不忘記鍛煉手指靈活度。

喬安随手扔到枕邊,對着蘭芳擺擺手:“姑娘,我不喝。”

蘭芳“撲通”一下跪下,聲淚俱下:“娘娘,您可不能為了置氣毀了自己的身子啊,裴淑妃再嚣張,這次膽敢推您下水,陛下也必然會為您做主的!您可千萬要顧惜自己啊!”

喬安:“我沒事兒了!我都好利索了,要不我給你走兩步瞧瞧。”

蘭芳哭得瞬間飙上兩個維度:“娘娘,您別逞強了,奴婢看着心裏難受啊——”

喬安被她哭得,耳朵都有了回音,忍不住嘶了兩聲。

再看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生怕她哭厥過去,連忙說:“你別哭了,我喝,我這就喝。”

蘭芳一秒收起眼淚,一邊抽噎着,一邊娴熟地把一滴都沒有掉出來的玉碗遞到她面前:“娘娘,喝。”

被碗怼到鼻子前的喬安:“……”

喬安艱難地笑了一下,顫抖的手拿起玉碗,看着裏面棕黑色的不明藥汁,表情漸漸驚恐。

這也太……太……

喬安餘光瞥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蘭芳,一咬牙,一口灌下去——

喬安:“……”

喬安眼睛都直了。

“咔嚓!”

她手裏的玉碗忽然碎了,殘破的碎片濺了一地,驚起幾道驚呼聲,蘭芳大驚失色:“娘娘,您的手!快松開!”

喬安也吓了一跳,好在沒刮着,她甩了甩手:“沒事兒,沒傷着。”

蘭芳趕緊叫人拿來軟帕給她擦手,一邊不滿地抱怨:“殿內省都是怎麽做事的,竟然把這樣的劣質品送到大明宮來,若是傷着娘娘,要了他們的命都賠不起!”

喬安往後靠了靠,一手扶在床沿,不是很在意:“也沒什麽,只是一個意外……”

“咔嚓!”

喬安和蘭芳都僵住了,喬安緩緩舉起手,手中是一塊巴掌大的碎木塊,還在唰唰掉屑。

喬安:“……”

蘭芳:“……”

蘭芳拿着帕子,看着她手上的碎木塊,又看了看少了一塊的床沿,眼神漸漸呆滞。

喬安比她還呆滞。

“這個……”

半響,喬安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把木塊扔到一邊,嚴肅說:“……你說得太對了,那個什麽殿內省太不像話了,我好歹是個皇後,這都送的什麽玩意兒,又是破碗又是假床,這完全是不把我放在眼裏啊!”

蘭芳的嘴角顫抖,艱難地扯出一個笑臉,用做夢似的語氣:“是……是啊……太太不、不把——”

“好了好了。”

喬安生怕她再多想,連忙捂着額角作虛弱狀:“哎呦,我頭疼。”

蘭芳趕忙扶住她,心疼說:“一定是昨晚太掖池水寒,傷風了,嗚嗚,我苦命的娘娘,那個裴淑妃怎如此狠毒,竟敢推您入水,您若是出了什麽事,奴婢也不想活了……”

喬安愕然:“我是被人推湖裏的?”

蘭芳震驚:“娘娘!您怎都不記得了?!”

喬安結結巴巴:“……我這……可能磕着腦袋,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總也不能說她穿來的吧,古代這麽迷信,她要是敢說自己不是皇後,怕不是要被當怪力亂神的燒死啊!

旁邊劉太醫聞言,眼神微閃,他又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喬安,思量片刻,悄悄後退兩步,側身對自己的小醫官低聲吩咐:“去宣政殿,禀陛下,娘娘已然醒來,只是性情處事頗為有變……請陛下定奪。”

小醫官低着頭,默不作聲地退出大明宮,無人注意。

那邊喬安還在和蘭芳掰扯,蘭芳哭着說:“娘娘竟然連奴婢都不認得了,奴婢是蘭芳啊,是打小伺候娘娘的,娘娘都忘了……”

沒說上兩句她又開始飙高音嚎:“……我苦命的娘娘啊——”

喬安:“……”

喬安想死,真的。

“別哭了!”

喬安捂着耳朵,痛苦地試圖提取出重點:“所以我是皇後,昨晚上在那個什麽池子旁邊遛彎,湖邊風大,我讓你給我去拿件外套……披風,結果我就被人推湖裏了,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那個、那個什麽淑妃?”

“是裴淑妃。”

蘭芳恨恨說:“裴淑妃慣來專橫跋扈,現在竟還敢謀害皇後,娘娘,您一定不能放過她!等陛下來了,您定要請陛下為您好好做主!”

喬安都聽傻了。

這什麽玩意兒,一個妃子都敢公然推皇後下水,這得什麽牌的寵妃啊,萬貴妃都沒有這麽杠的。

喬安慌了,她以為她這個皇後用破碗睡假床已經夠心酸了,萬萬沒想到連生命安全都沒有保障,這也叫皇後,這皇後也太慘了!

喬安捂緊了自己的小被子,瑟瑟發抖着摳手,垂死掙紮地問蘭芳:“真的是裴淑妃嗎?她這麽牛逼……放肆的嗎?她有幾個娃?家裏什麽背景?是不是特別受寵?寵冠後宮一手遮天的那種?”

蘭芳不屑一笑:“娘娘說笑了,阖宮還沒有皇子公主呢,裴淑妃她哪兒生去,裴淑妃不過是仗着裴家鎮守邊疆的軍功,但便是再嚣張,也不過是個妃妾,論尊貴哪裏比得上您一根手指頭……至于這次,太掖池邊就只有您和她的侍女,您離欄杆那麽遠,不是她推的還能是誰?”

聽起來她這個皇後還是有點排面……喬安松了口氣,又愣住了:“就因為她站那兒她就是兇手?沒人這麽傻的吧,她好歹整一個不在場證明,就這樣認定她是兇手有點草率吧。”

“這怎麽草率,就是裴淑妃心狠歹毒,想趁着夜色謀害您,以圖後位。”

蘭芳憤憤不平:“娘娘,都是她們這些妃妾心野了,您可不能再放縱她們了,您是皇後,手裏掌着六宮大權,她們不過是看着您不管事兒,才敢——”

突然一個宮女掀簾進來跪地禀告:“皇後娘娘,淑妃在外面請見!”

喬安一震。

來了來了,寵妃她梨花帶雨地來了!

喬安這兩眼一抹黑、連人都認不齊呢,見個屁啊,立刻捂頭:“先不見了,我頭疼,有事兒等明天再說。”

宮女應聲出去回禀,喬安立刻就要掀被子睡覺,蘭芳趕緊抓住被子:“娘娘,您都睡一天了,快起來沐浴上妝,一會兒陛下下了朝就要來看您了。”

喬安眼前一黑,卧槽!還有一個皇帝呢!

喬安死死拽着被子,緊張得口不擇言:“不不不我困了,我再睡兩天,皇帝他忙就多上朝不用他來了……”

“淑妃娘娘!淑妃娘娘您不能進!”

“皇後娘娘有旨不見客,淑妃娘娘您不能擅闖——”

“快攔住!別驚擾了皇後娘娘——”

喬安正試圖從蘭芳手裏搶過被子呢,就聽見外面一陣嘈雜。

她扭頭看去,一群宮女太監試圖攔着一位錦衣華服的女子,但是又因為顧忌不敢碰到對方,那華衣女子不言不語,就揚着下巴一路向前,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她連一個眼風都沒瞟過,昂首挺胸氣焰嚣張就往前走。

喬安要窒息了。

這氣勢!這排面!

喬安一瞬間滿腦子“苦逼皇後被寵妃打臉陷害最後冷宮冷風涼涼吹”。

她驚恐地看着那裴淑妃殺氣騰騰地掀開珠簾、跨過門檻、踩進內殿,惡狠狠地盯着她,然後——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喬安:“……”

這個……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樣。

不是,現在的寵妃上門找茬,都跪得這麽瓷實的嗎?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

裴淑妃紮紮實實跪在地上,一臉不耐煩地說:“臣妾是來給皇後娘娘解釋的,娘娘落水了,阖宮都說是臣妾推的娘娘,但是不是臣妾推的,臣妾只是恰巧在那裏,請皇後娘娘明鑒!”

說着她俯下身,又特別敷衍但是很用力地磕了兩個頭,等磕完起來,額頭都微微腫了起來。

喬安呆呆瞅着她,腦袋上挂滿了問號。

喬安仔細地打量她。

這位裴淑妃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容貌極為明豔大氣,背脊挺拔英氣勃勃,一席華麗的紋金絲石榴紅宮裝,頭上珠翠寶石熠熠生輝,整個人就像是金玉堆成的,豐豔好看得不得了。

大概唯一有點缺憾的,就是胸有點平……

這位裴淑妃,一臉驕傲冷豔,仿佛寫滿了“老子天下第一”,但是喬安打量她這麽久,她就愣是老老實實跪在哪兒,頭都沒敢擡一下,吭都不吭一聲。

這寵妃,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喬安預感自己要吃瓜了,坐在床上,特別自然地就想盤起腿,來個專業母雞揣……蘭芳一看,瞬間瞪大眼睛,一把過來扒住她的腿,向她瘋狂搖頭比口型:“娘娘,不能這麽坐啊——”

蘭芳:天啊,娘娘這刺激可受得太大了——這全都怪裴淑妃這個壞女人!

喬安:“哦哦我忘了。”

喬安遺憾地把腿放下來,輕咳兩聲問裴淑妃:“所以不是你推的是我……本宮是嗎?”喬安看着蘭芳擠眉弄眼,趕緊換了個自稱。

“當然不是!”

裴淑妃擡起頭,雖然一臉不高興,但還是認真地解釋:“臣妾是晚膳後在那裏消食,偶然聽到水聲,過去才發現娘娘落水,剛要叫宮女救人,就被巡夜的侍衛看見了,然後短短一夜之間就傳遍阖宮,都說是臣妾謀害娘娘,但是天地良心,臣妾絕無此意。”

喬安看她眼神明亮、神色坦蕩,不由撓了撓頭。

她就說嘛,哪有那麽傻的,自己親手推人還留在現場,給人贓并獲的機會。

不過要是換一個角度說,這麽粗糙的陷害,反而讓人覺得她是無辜的,她故意把人推下去,用來混淆視聽也說不定。

注意到她的猶豫,裴淑妃心裏一沉,臉一下子冷起來:“娘娘,到底是誰推得您,您自己不知道嗎?”

喬安老老實實說:“我自己不知道啊。”

裴淑妃:“……”

裴淑妃瞪了瞪眼睛:“您沒看見?您好歹應該記得些特征吧?!”

喬安感慨:“唉……這個事兒整的……有個詞叫“失憶”你知道嗎?”

裴淑妃表情古怪:“您……失憶了?是掉水裏磕到頭了?”

“艾瑪我怎麽沒想到!”

喬安一拍大腿:“沒錯!你真機智!我就是掉水裏撞壞腦袋了,現在什麽都不記得啦!”這理由賊好就是它了!

蘭芳:“……”

裴淑妃:“……”

蘭芳顫抖着握住喬安拍腿上的手,把她一激動又盤起來的腿掰回來,雙目含淚:“娘娘,我苦命的娘娘啊……”

“……”喬安也落淚了:“我求你別哭了,我有你,命是挺苦的。”

蘭芳:“嗚嗚嗚——奴婢也不想哭,就是控制不住啊——”

喬安:“……嗚嗚嗚——”

裴淑妃怔怔看着哭在一起的主仆倆,總覺得自己和這裏的氣場格格不入。

她在此起彼伏的哭聲中懵逼了許久,才終于想起來自己來的目的,趕緊找回重點:“所以娘娘到底有何打算?”

喬安擦了擦眼淚,難過說:“還能咋辦,查呗,總得把真兇找出來吧。”

裴淑妃說:“那人手段陰狠謹慎,先引娘娘出現,又推娘娘入水,又算計了臣妾游湖的時間,環環相扣,恐怕不好查出。”

喬安蔫蔫的:“那也得查啊,我也不能白死……落水啊。”

見喬安沒有扒着自己嫁禍的意思,裴淑妃眼神閃過一抹驚訝之色,她躊躇半響,試探說:“您就相信臣妾了?相信不是臣妾推您入水的?”

“其實我挺相信的。”

喬安真心地說:“我覺得憑你這個長相、這家世,這職稱繼續往上升肯定是沒問題,再努力一把,說不定都能來個寵冠後宮,你想當皇後,那完全可以背地裏慢慢琢磨着算計我…本宮,實在沒有必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急赤白臉就害本宮,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裴淑妃:“……”

裴淑妃臉一下子拉下來,冷笑一聲:“娘娘不用刻意提點臣妾,臣妾當然知道這宮裏做主的人是誰,不知道是誰嚼舌根子在娘娘面前說了臣妾的壞話,但是給臣妾十個膽子,臣妾也不敢觊觎娘娘的位子。”

說到這兒,她又“嘭”“嘭”磕了幾個頭,那聲兒脆得聽得喬安牙都酸了,只聽她說:“也是臣妾倒黴,竟被拖進這渾水裏,不求娘娘寬恕,只求娘娘秉公處置、仁慈些心腸,早日查出真兇,也為臣妾在陛下面前說兩句公道話,莫要讓陛下再遷怒臣妾,臣妾感激娘娘的大恩大德!”

喬安:“???”

裴淑妃說的每個字她都能明白,合在一起她怎麽就聽不懂了呢?

喬安忍不住說:“既然不是你做的,那本宮還求什麽情啊,你是被陷害的,你也是受害者,你等本宮告訴皇……陛下,他一定會好好安慰你的。”

喬安以為她這麽說裴淑妃會高興,誰知裴淑妃一臉漠然:“娘娘說笑了,娘娘落了水,臣妾在旁邊施救不力,害得娘娘昏迷了一天,陛下如何降罪,臣妾都不敢有所怨言。”

喬安:“……”

喬安迷惑了:“這個邏輯是不是有哪裏不太對……”

喬安還沒琢磨出來,那邊裴淑妃又彎腰要磕頭,喬安趕緊過去扶住她:“行了行了別磕,你不疼我看着都疼。”

裴淑妃被她一扶,整個人都是一顫,驚愕地看着她,全身僵硬:“娘娘您……”

喬安只當她是不喜歡人靠近,很自然地松開手,裴淑妃立刻攏着袖子後退兩步,緊抿着唇,眼神有點複雜地看着她。

喬安被她看得有點尴尬,不就是扶一下,這麽羞澀的嗎……喬安轉移話題:“對了,剛才你要說什麽來着?”

裴淑妃頓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立刻收斂表情,揚起下巴,擺出冷豔高傲的模樣:“臣妾想說,臣妾問心無愧,其餘諸事皆有娘娘定奪,娘娘若無旁事,臣妾就告退了。”

說完她就盯着喬安。

喬安茫然地瞅着她,半響反應過來,連連搖頭:“沒事兒了沒事兒了。”

裴淑妃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喬安看她那大步流星的氣勢,覺得這姑娘還挺有意思的,頗為熱情地招手:“以後常來玩啊。”

“……”裴淑妃在門檻踉跄了一下,扭頭過來,一言難盡地看了看她,繼續昂着下巴走了。

喬安捧臉感慨:“真好看,跟只小孔雀似的,蘭芳你說是不是——”

喬安扭過頭,對上蘭芳一張三觀崩裂目瞪口呆的臉。

喬安:“……”

喬安讪讪:“我是說,裴淑妃說話頗有一番道理,态度也頗為真誠,我覺得兇手不是她,你覺得呢?”

蘭芳不敢說,她覺得自家娘娘這次腦子被撞得太嚴重了。

蘭芳張了張嘴剛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長長一聲:

“陛下駕到——”

喬安瞪大眼睛!

終極BOSS來了!

蘭芳立刻驚喜:“陛下來了,陛下來看您了,娘娘,您快去接駕啊!”

蘭芳轉頭拿上件大披風就給喬安披上,還特意捏着胭脂盒給她臉頰上摸了兩下,又在她嘴唇上擦了一下。

喬安大腦一片空白,被蘭芳拉着走出內殿,隐約可見殿外夜色下,一隊火光簇擁的逶迤儀仗,一道雍容挺拔的身影從高高的龍辇走下,緩步走向大殿。

“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周圍的宮女太監倏然跪下,口稱萬歲,只有喬安一臉懵逼地站着。

蘭芳急得小動作拽她裙擺,喬安懂了,啪叽就跪下,還求生欲滿滿地照着蘭芳的姿勢,特別标準地低下了頭。

蘭芳快窒息了。

我娘娘哎,您跪什麽,您就屈膝請安啊!您這五體投地豪邁得跟擦地磚似的,這怎麽美啊?這怎麽楚楚可憐啊?這怎麽讓陛下憐惜心疼啊!

蘭芳急得一直拽喬安,小聲提醒:“娘娘您起來,您快起來。”

喬安一臉“我都懂”地看着她,也小聲說:“沒事兒,只跪一會兒,我膝蓋不疼的。”

蘭芳:……您不疼,我疼,肝都疼。

喬安還想再問問蘭芳見皇帝有什麽注意事項呢,就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低着頭,餘光中突然出現了一雙玄底攀龍紋的皂靴。

明亮的燭火搖曳,把華麗的宮殿映得金碧輝煌,喬安跪在那裏,能感覺一道長長的陰影覆蓋在自己身上,空氣中氤氲着淡淡的龍涎香氣,那道凝視着她背脊的眼神,卻像是比那香氣更悠長深邃。

喬安心裏有鬼,整個人慌得不行。

什麽鬼,怎麽還不叫起來,怎麽還不吭聲?不會發現她了吧,不可能啊,難道這皇帝這麽牛逼,只靠看後背就能認出妖魔鬼怪來?!

喬安緊張得又想摳手了,這時才聽見頭上一聲悠悠的:“皇後。”

喬安條件反射:“到!”

大殿一片死寂。

喬安裙角又被拽了一下。

喬安才反應過來,趕快補救:“……是是,臣妾在。”

又是一陣詭異的安靜。

好半響,喬安聽見一聲輕輕的笑聲。

她說不出來那笑聲是什麽情緒,就是覺得全身寒毛一瞬都炸起來了。

喬安餘光中慢慢出現了一只男人的手,掌心寬厚,袖口紋着暗色的繁複紋路。

皇帝聲音像是帶着笑意:“來,起來。”

喬安立刻要起來:“不用,臣妾自己……”

“來。”

那只手往下一伸,徑自握住她的小臂:“朕扶你起來。”

言罷,那只手微微用力,用柔和卻不失強硬的力道,硬是把她拉了起來。

喬安:“……”

這個皇帝,還有點熱情哈。

“謝陛下。”

喬安站起來,羞澀恭敬狀一直低着頭,那只握着她的手卻不動彈了。

這幹啥呢,自個手都忘了?

喬安不動聲色悄悄動了動胳膊,那只手才像是被提醒了,慢悠悠地順着她小臂往前滑,就在喬安剛松一口氣、以為他終于要把手挪走的時候,順勢自然地包住了她的手。

喬安:“……”

确認過眼神,是要占我便宜的人。

喬安鼓起勇氣,擡起頭,以為會看見一張标準中年油膩大叔的臉,卻對上一雙異常漆黑幽深的眸子。

大周朝的皇帝,有一張極其英挺而冷峻的面容,長眉入鬓,鼻梁高挺,一雙狹長的鳳眼,眼尾卻印着淺淺的笑紋,薄薄的唇,微微翹起,似笑又非笑,給他那樣深沉冷漠的一張臉上,竟然襯出幾分溫和風流之态。

喬安不是很能形容這種複雜的氣質。

她就是覺得,一看他,就有種“他真的是個皇帝啊”的那種不明覺厲的氣勢。

“朕還在想,皇後為什麽總低着頭,不看朕。”

皇帝握着她的手,指腹在她手背輕輕摩挲,深深凝視着她的眼睛,突然笑了:“難道朕還沒有地磚好看嗎?”

喬安:“……”

喬安忍不住用餘光去看蘭芳:妹子,你們家皇後和皇帝平時相處都這麽有情趣的嗎?

然後她就看見蘭芳一臉癡呆的表情。

蘭芳心裏已經震呆了。

她看見了什麽?陛下竟然摸了娘娘的手?陛下竟然離娘娘那麽近?陛下竟然還這麽溫柔笑着和娘娘說話?!

她是在做夢吧?她一定是在做夢吧!

蘭芳驚呆了,周圍的所有宮女太監也都驚呆了。

這還是他們那個生人勿近不近女色的陛下嗎?!

喬安看蘭芳和周圍人都是一臉木呆呆的表情,一點反饋沒有,磨着後牙又把視線轉回來,心裏慌得一逼。

這帝後相處和她想象得一點都不一樣啊,她她她應該怎麽答啊?!

喬安支支吾吾:“這……這……”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皇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像流淌着脈脈的水色,他輕笑着,半真半假:“朕可是一直念着皇後,皇後這樣猶豫,看起來一點都不想朕,可真是讓朕傷心。”

喬安:“……”

喬安快瘋了,這皇帝怎麽這麽騷,說話就說話,你手往哪兒蹭呢?

你一皇帝搞得跟怨婦似的,肉麻不肉麻?膩歪不膩歪?讓她可怎麽回答?!

不,這不僅是回答的問題,這還關乎到她清白的問題。

喬安腦子超速運轉,芯片都快被燒着了,還沒想好該怎麽擺脫皇帝。

這時,她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絕妙的主意。

“哎呦……”

喬安作虛弱狀捂着自己的額頭,痛苦說:“陛下,臣妾自然是念着陛下的,只是臣妾頭好疼,好疼好疼……”

皇帝手一頓,立刻擔心地看着她:“這麽疼嗎?”

“是啊,特別疼。”

喬安柔弱說:“陛下來看臣妾,臣妾感激不已,可是臣妾頭疼得厲害,恐怕不能好好款待陛下,要不您今天先去其他姐……”

“這麽疼你怎麽不早說呢。”

皇帝二話不說摟着喬安的肩膀,大步流星往內殿走,體貼說:“皇後,走,咱們床上聊去。”

喬安:“……”

喬安:“!!!”

作者有話要說:喬安(絕望):卧槽!我穿了!

皇帝(美滋滋):媳婦回來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