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1)
連環殺人案沒破, 刑警隊上上下下的壓力都大,李颢他們幾個都被餘華山罵過無數次了。因此, 雖然他跟任苒說下班去接她,可到了下班時間,他卻走不了。不過,他心裏一直惦記着跟任苒說的事,快到五點的時候,他給她發了個微信:我今天晚上可能要晚點下班,你是等我來接你, 還是自己先回去?
等了半天, 任苒沒有給他回微信。他也沒多想,以為任苒還在生氣,又說道:你沒事就早點回家, 別在外面玩。要是在外面玩, 就等我來接你。要是太晚了,別一個人到處走。不安全。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了一條微信:記住, 千萬別跟顧文舟單獨在一起。他那個人,不簡單。
剛把微信發出去,施靖便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對着李颢說道:“颢哥,小峰打電話來,說那個摩托車司機來了。”
李颢一聽, 把手機往兜裏一揣,說道:“走,我們一起下樓去問材料。”說着,他與施靖一起出了辦公室, 下了樓,進了辦案區。
這位摩托車司機,在唐弦被害的那天晚上,被從玉帶山到虞城路上的監控卡口拍到了,而且發現他的摩托車後面搭着一個人。那個人黑衣黑褲,頭戴黑帽,臉埋在司機身後,完全看不清楚相貌。李颢他們一路跟蹤天網視頻,發現這個黑衣人在廣州路口下了車。
李颢之所以會這麽着急,因為,這份證據至關重要。
之前,李颢他們只查到那個神秘人半夜乘專車從南源到虞城來的證據,但一直沒有發現他返回南源的證據。高速公路反複看了幾遍,可疑的車輛一輛一輛去排查了,都沒查到那個神秘人。但是第二天早上八點,顧文舟确實出現在了南源。如果不能查到神秘人從虞城回南源的途徑,就沒法子證明那個人就是顧文舟,更不能證明他是兇手。
從高速公路這條線沒有收獲,李颢又把目光投向了國道。因為沒有收費站,這條線查起來更麻煩。經過十來天的排查,終于有了線索。就在唐弦被害那天晚上,家住廣州路的一位車主報案自己的哈弗H6被盜。轄區派出所受理後,把這輛車的信息錄入了盜搶車輛信息庫裏面。
幾乎在同一時間,南源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出現了一輸無牌的哈弗H6,放了兩周也沒有人來挪動,擋着大家過路很不方便,有居民便報了警。警察接警後到現場一查,發現這輛車正是在虞城廣州路被盜的車輛。警察又通過天網視頻追蹤這輛車的行駛軌跡,發現這輛車正是唐弦出事的第二天淩晨,從國道駛入南源城區的。
汪海知道後,覺得有點古怪,于是查了視頻,果然在唐弦遇害的第二天早上七點左右,看見了一個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帽的男子從那條巷子裏走了出來。看得出來,他有意躲着天網監控,但還是被附近一些店鋪的監控拍到了一些影像。經過拼湊這些視頻,發現他最終消失在了南源大酒店旁邊的巷子裏。
這樣一來,神秘人從南源前往虞城,又從虞城回到南源的路徑都基本清楚了。這個神秘人的起點和終點,都在南源大酒店的旁邊。而顧文舟當時就住在南源大酒店裏。這意味着什麽,不言而喻。
不過,這中間還斷了一環。顧文舟當天把唐弦殺害後,把作案的車輛丢棄在了現場,而玉帶山離虞城還有十幾公裏,他是怎麽回到虞城,在廣州路盜竊那輛哈弗H6?
而這輛摩托車後座上坐的那個人,很可疑。所以,這個摩托車司機的證言就很重要了。他可以把這缺失的一環補上。只是事發第二天,摩托車司機去了新疆辦事,李颢他們一直沒法取到這份證言。得知摩托車司機今天從新疆回到了虞城,第一時間,李颢便通知他到刑警隊來。他迫切地希望把這缺失的一環補上。
同時,李颢還有一個殺手锏。
汪海他們對那輛被盜的哈弗H6進行全面勘查的時候,發現車已經被人細致地收拾過了,指紋也被擦拭過了,幾乎沒有留下什麽。不過,犯罪嫌疑人沒想到的是,現在的刑偵技術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很高的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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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天氣,人坐在駕駛室裏長時間開車,難免會出汗,汗液有可能會往下滲透到座墊上。因此,南源警方的技術人員對座墊進行了細微的檢查,用提取生物痕跡的方式,成功提取到了三個人的DNA。今天一大早,鄭珊把車主夫妻和顧文舟的DNA檢材都送了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就在今天晚上,就會出結果。
所以,這個晚上,會有兩個關鍵證據會出現,應該可以鎖定這起連環殺人案真正的兇手。
摩托車司機的取證工作非常順利,也幾乎與李颢預料的一樣。他在玉帶山附近的公路上遇到那個黑衣人,說是徒步登山的驢友,因為在山裏迷了路,所以這麽晚了才下山。摩托車司機看他可憐,就搭了他一段。進了城,到了廣州路,那個人就下了車。
環,幾乎就要扣上了。李颢心裏的掩飾不住的興奮。
摩托車司機做完筆錄,剛走,鄭珊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顧文舟的DNA,與在哈弗H6駕駛室座墊上提取到的DNA比中了!也就是說,顧文舟曾經駕駛過這輛車!
車主夫妻證實,他們倆都不認識顧文舟,不可能把車借給他。他駕駛這輛車的唯一解釋,就是那個晚上,他偷了車,并且把車從虞城開到了南源。
這一系列的證據,證明顧文舟有充分的時間殺害唐弦。
甕,準備好了。現在就要請君入甕了。
李颢得知顧文舟此時既不在報社,也不在家裏,主編也表示沒有派他出任務,此時不知道在什麽地方。
于是,李颢拿出手機,給顧文舟打了個電話過去。等待的鈴聲響了很久,幾乎都快自動挂斷的時候,電話突然被人接了起來。
“喂,顧記者嗎?”李颢不動聲色地打着招呼。
手機另一端的人沉默了片刻,問道:“李警官,找我有事?”
“顧記者,你現在在哪裏?”李颢問道。
“在家。”他回答道。
李颢皺了皺眉,說道:“據我了解,你并不在家裏。”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怔了怔,然後說道:“你們去過我家?你們去我家幹什麽?”
“顧記者,我們之前有些問題還不是很清楚,想請你過來再調查一下。你看,你什麽時候有空過來?”
顧文舟笑了起來,問道:“李警官,你們是又找到了什麽證據嗎?”
“沒有。”李颢打着馬虎眼,“只是以前有的地方不太清楚,想請你過來核實一下。”
“你少來了。”顧文舟冷笑一聲,“你們肯定是有了什麽證據,想碥我過來來抓我,是不是?”
“顧記者,我們真的只是想找你核實一下之前的事情。”李颢耐着性子說道。
“你別騙我了!”顧文舟冷聲說道,“我不可能送上門來讓你們抓的。有本事,你們就來抓我呀!”?輕?吻?最?帥?侯?哥?整?理?
“顧文舟,我現在是請你來,希望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李颢的語氣中帶着些許的威脅。
“李警官,我這個人,就是喜歡吃罰酒!”說着,他呵呵一笑,“你不說是說我不來,你就要抓我來嗎?那你快來抓我呀!我等着你!”說完,他便把電話掐掉了。
李颢再打過去,顧文舟已經關了機。
看來,顧文舟已經猜到自己暴露了,必須馬上抓到他。不然,不知道他還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李颢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了。要想找到顧文舟,必須要調取一些天網地網的監控,這麽晚了,很多商鋪都準備要打烊了。于是,李颢讓大家先回去,養精蓄銳,第二天再說。
等李颢從刑警大樓走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半了。他拿出手機一看,任苒還是沒有回他的微信。
他給任苒打了過去,卻是一個冰冷的提示關機的女音。李颢有些奇怪了。是手機沒電了嗎?
他便開着車去了濱江花園。他先從樓下往上望了望,發現任苒家裏的燈沒亮。她是又在外面玩嗎?他皺了皺眉。叫她早點回家,別在外面玩,她怎麽就是不聽話呢。他再一次給她打過去,仍然是關機。
他沒鑰匙,只好坐回車裏,一邊玩着手機,一邊等着任苒回來。可這一等,等到都快十二點了,任苒還是沒回來。他這時候有點慌了,拿起手機,給任苒打了過去。這一次,手機居然接通了。
當手機被人接起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懸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也有些生氣,對着任苒問道:“任苒,這都幾點了,你還不回來?”
那邊沉默着,直聽到有人喘氣,沒聽到有人說話。
“任苒?”李颢又試着叫了一聲。
那邊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李颢突然感覺到了什麽,臉色一變,對着電話那頭叫道:“顧文舟,是不是你?”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随即響起了一個陰冷的笑聲:“李警官,厲害啊,這也能被你聽出來?”
“任苒呢?”李颢大聲吼道,“她在哪裏?你把她怎麽了?”
“任苒是我師妹,我現在還沒把她怎麽樣。”顧文舟呵呵笑道,“不過,後面就不一定了。”
“你到底想怎麽樣?”李颢厲聲問道。
“李警官,你先跟我說個實在話,你們是不是找到什麽關鍵證據了?”顧文舟又問道。
“我們哪找到什麽關鍵證據呀?”李颢繼續裝傻,“我也不知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們找你來,主要是上次有個問題不太明白,想請你過來核實。”
“你少在我面前裝了。”顧文舟冷哼一聲,“我知道,你們肯定查到了什麽,不然,怎麽會找我們主編問我的情況,還去我家裏找我?”
“顧文舟,你快放了任苒,其他的事,我們一切都好說。”
“你知道我為什麽要把任苒師妹帶走嗎?”顧文舟的聲音聽起來越發的陰冷,“因為她幫着你收集我的證據啊。我的秘密都被她發現了,你覺得我還會把她還給你?”
“顧文舟,你別亂來啊!有話我們好好說,你千萬不要傷害任苒!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李警官,你又想騙我!我要是不傷害她,你就徇私放了我?你說,這可能嗎?”顧文舟反問道。
李颢噎了一下,說道:“顧文舟,你別亂來,我們一切都可以商量的。”
“好啊!”顧文舟突然笑了起來,“那人我們倆之間做個游戲吧。”
“什麽游戲?”李颢問道。
顧文舟陰冷地笑道:“尋人游戲!”
“什麽意思?”李颢問道。
“這個游戲很簡單。我給你二十四小時的時間,如果你在這二十四小時之內,找到了任師妹,你就可以帶她離開。如果你在二十四小時之內找不到她,不好意思,我就永遠地把她帶走了。”
“二十四小時,會不會太短了?”李颢心裏有些慌亂,“要不,你要錢吧。無論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我拿錢做什麽?”顧文舟笑了起來,“你們都要抓我了,我還有那個命享受?我也是看在任師妹跟我以前還有些情份的面上,才給你這個機會,也算我還她的情。對了,明天早上八點,我可以安排你跟任師妹來一段視頻通話,如果你不能把她救出來,這,就算給你們這對小情侶見最後一面了。對了,你們現在就可以調查,我看從什麽時間開始計時。”
說到這裏,顧文舟停了一下,似乎在看時間:“現在是北京時間……呃,這麽巧,馬上就零點了。那我們的游戲時間也就從這個零點開始,如果在明天晚上零點你沒有找到任師妹,那你就別想見到活着的她了。好了,就這樣!”
“等一等!”李颢叫住他,還想跟他說說多要點時間,沒想到顧文舟直接挂斷了電話。
聽着手機聽筒裏傳來一陣陣急促的忙音,李颢覺得這聲音像催命的鼓聲一樣,擾得他的心愈發地亂。
任苒被顧文舟綁架了!
李颢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他趕緊打電話給餘華山彙報了情況,又打電話通知兄弟們立刻回來商量辦法。
大家聽說李颢的女朋友出了事,都第一時間趕了回來。半個小時後,刑警隊能回來的人,都集合在了刑警隊的會議室。餘華山也來了,親自主持案情分析。
“颢子,你把情況給大家介紹一下。”餘華山對着李颢說道。
李颢整理了一下情緒,然後把自己給任苒打電話,顧文舟接了電話,而且顧文舟給了他二十四小時的時間營救任苒的情況給大家說了一遍,并強調如果超過二十四小時警察沒有找回任苒,顧文舟就會對任苒下毒手。
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了。也就是說,他們還有二十三個小時的時間。
事發緊急,任華山當即在會上做了分工,調監控的調監控,找證人的找證人……會議一結束,大家都分頭忙起來。
四個小時後,第一批信息就彙總了回來。
據任苒和顧文舟的同事反映,他們倆下午分別離開單位的時間,然後再通過天網跟蹤兩人的行蹤路線,發現下午五點過,任苒在顧文舟家小區外面上了顧文舟的車。之後,車一路向西,出了虞城市區。從卡口拍到的照片看,任苒躺在副駕駛位上,閉着眼睛,似乎一直在睡覺。
出了市區後,顧文舟駕駛的馬自達從玉帶山上了山。山裏沒有視頻監控,無法再進行跟蹤,現在只有靠人力排查。
等大家把第一批信息分析完畢,已經是早上六點了。
施靖揉着太陽穴,說道:“颢哥,他進了山,怕是有點麻煩了。”
虞城在平原與山區的交界處。從玉帶山一跳往西,便是雲頂山脈,如果人藏進了山裏,很難找到。就算可以通過搜山的方式找人,但李颢他們只剩下十八個小時,時間肯定遠遠不夠。
“無論怎麽樣,總要試一下。”李颢看了看時間,對着施靖說道,“還有兩個小時,我們有一次和任苒通話的機會,到時我再看看她會不會找到機會給我什麽線索。施靖,辛苦你帶着兄弟們從玉帶山進去看看,有情況随時跟我聯系。”
“好的,颢哥。”施靖點了點頭,便叫了兩個兄弟,一起出了門。
李颢對于能不能解救出任苒,其實心裏也沒底。八點鐘,顧文舟說可以讓他跟任苒通一次話,如果救不回來,這就是他們跟任苒的最後一面了。他猶豫了片刻,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他開車到了新陽巷。他曾經送任苒回來過,雖然沒有進到屋,但他知道,任苒的母親住在哪間房。他把車停在巷子口,然後走到任家門口,敲了敲門。
很快,一個女子的清脆的聲音響起:“來了!”
李颢等了一會兒,門打開了,任茜出現在門口。
她愣了愣,問道:“李警官,你怎麽在這裏?”之前肖恒亮的情婦張玉紅被殺的案子,李颢他們找她取過證,所以,她認得他。但她并不知道李颢跟任苒之間有那層關系。
“任苒出事了。”李颢一臉凝重。
“出什麽事?”任茜臉色一變,“不會跟唐弦一樣……”
“不是!”李颢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她現在暫時沒事,不過,她的處境很兇險。”
“到底什麽事呀?”任茜着急起來。
李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她被人綁架了。”
“綁架?”任茜一愣,“我們家又沒錢,他們綁架小苒做什麽?”
“他不是為錢……”李颢沉默了片刻,又說道,“八點的時候,他會讓我們跟任苒見一次面,我想讓你一起去。我想,任苒這個時候也想見到自己的親人。”
“好!”任茜點了點頭,“我馬上跟你去!”
“還有,”李颢望院子裏看了看,問道,“要不要告訴阿姨?如果我們不能及時把任苒解救出來,也許,也許這就是最後一面了。”說到最後,李颢的聲音有點發顫。
“那,那給她說一聲吧。”任茜紅着眼睛,“如果不給她說,要是,要是小苒真有什麽事,我媽會怪我一輩子的。”
“好。”李颢點了點頭。
任茜回到屋裏。不一會兒,李颢聽到屋裏傳來一個女人大哭的聲音。他垂下眼,咬着唇,望着地上,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董映霞跑到門口,看見李颢,撲了過來,叫道:“李警官,求求你,你救救我的女兒吧!”說着,她就要向李颢下跪。
“阿姨!”李颢一把将董映霞扶住,“你別這樣!你這樣,我受不起!”
“我現在只能指望你們警察了!”董映霞抓住李颢的手,就像快要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一般,“求求你,一定要救出我的女兒!”
“阿姨,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救出任苒的!時候不早了,我們趕緊回隊上,一會兒顧文舟該打電話來了。”李颢的聲音也有幾分哽咽,“再耽擱下去,我怕我們就見不到任苒了。”
“那我們趕快去吧。”董映霞站了起來,抹了抹眼淚。
“那你們跟我來!”李颢轉身往巷外走去。
董映霞、任茜抱着潼潼跟在他的身後。
等李颢他們到達會議室的時候,追蹤設備已經準備好了,就等顧文舟打電話過來。他們希望能夠追蹤到電話發出信號的位置,縮小範圍,從而解救任苒。
一切準備就緒,時針也即将指向八點。大家坐在座位上,等待着電話鈴的響起,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都無比沉重。因為怕吓得潼潼,李颢叫了個女警把她帶到了別的房間,屋裏除了警察,就只有一臉悲戚的董映霞和任茜母女。
八點整,李颢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身體微微一震,拿起手機,看見有一個視頻通話申請。他立即點了接受。
随即,一張戴着無臉人面具的臉出現在了手機屏幕上。因為李颢的手機連接了會議室的高清顯示屏,因此,大家都通過屏幕看到了這張恐怖的臉。
李颢把錄屏功能開啓,然後對着無臉人說道:“顧文舟,都知道是你了,你還戴面具,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顧文舟呵呵笑了兩聲,說道:“我這不是要有儀式感嗎?怎麽樣,我這個壞人當得還合格吧?”
李颢在心裏罵了一聲神經病,然後冷聲問道:“任苒呢?”
“別急。”顧文舟不慌不忙地說道,“答應過讓你見她最後一面,我就不會食言。”說着,顧文舟向着攝像頭伸出手來。
李颢看見攝像頭轉了一個方向。一個披散着頭發、手腳被捆綁着的女子便出現在了鏡頭裏。
“任苒!”李颢大叫着。
任茜和董映霞看見任苒也撲了過來,叫道:“小苒,小苒!”
董映霞更是滿臉的淚水:“小苒,別怕,媽在這兒。別怕……”
聽到董映霞的聲音,任苒身體微微一抖。她慢慢擡起頭來,露出一張憔悴的臉。她應該是哭過了,雙眼紅腫,臉上全是淚痕。
“任師妹,不要怪師兄,師兄給了你給家裏人見最後一面的機會。”說到這裏,顧文舟頓了頓,“當然,也有可能不是最後一面,只要警察在明天零點之前找到你,你還有生還的希望。”
聽到顧文舟這番話,任苒咬了咬唇,卻沒有說話。看得出來,她已經有些絕望了。
“好了。”顧文舟把鏡頭正了正,讓它對準任苒,“我給你們三分鐘的時間。你們彼此之間有什麽話要說,就給我趕緊說,不要浪費這個機會。”
說完,顧文舟走到了一邊。鏡頭裏,只剩下了任苒一個人。
“小苒!”任茜撲到鏡頭前 ,一邊哭着,一邊叫着任苒的名字,“你,你還好吧。”
“我……”任苒一說話,聲音便哽咽起來,“我現在還好。他沒有傷害我。”
“小苒,你別怕,也別着急。我相信李警官他們一定會找到你,把你救出來的。”任茜哭着說道。
任苒含着淚笑了笑,然後對着任茜說道:“姐,這麽大的山,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要是,要是我回不來,你去我租在濱江花園的房子裏,我房間的書桌最右邊的櫃子裏,有一張卡,卡上有三十萬塊錢,本來是我存來買車的,但我怕,我怕我用不上了。要是我不在了,你把這些錢都轉到媽的賬戶上,給媽當養老錢,就當我最後對媽盡的孝吧。姐,以後,媽就麻煩你一個人了!”
“傻孩子,媽要錢做什麽呀?”董映霞一邊哭,一邊對着任苒喊道,“媽不要錢,媽只要你回來!”
“任苒,你說什麽呢?三十萬就想打發我們?”任茜流着眼淚說道,“媽又不是我一個人的,要盡孝,你自己回來,不要把什麽都推給我!小苒,你記住,你一定要回來!你要親自給媽養老送終!”
“小苒,你一定要回來啊!你不回來,媽也不活了!”董映霞大哭了起來。
“媽——姐——”任苒也哭了起來,“他們找不到我,救不了我的。”
“不!”董映霞不停地搖着頭,“你別亂想,你不會有事的,媽在家裏等你,做你最喜歡吃的白渡魚給你。”
“媽,”此時的任苒已是淚如雨下,“我,我也想再吃你做的白渡魚,可是,我這輩子怕是沒口福了……”
母女三人隔着屏幕,說着話,哭成了一團。
聽到任苒的哭聲,李颢覺得自己的心裏像被人用鈍刀在一刀一刀地切割一般,那種被淩遲的感覺,真的太讓人難受了。
正在這時,顧文舟的聲音傳來:“還有一分鐘,還有什麽要交代的沒有?注意把握時間。”
聽到這話,李颢心底一顫。他也走上前去,對着任苒叫道:“任苒!任苒!你看着我!”
任苒微微一愣,擡起淚眼。
“你,你沒有什麽話想跟我說的嗎?”他緊緊地盯着任苒,似乎想從她眼中看出點什麽。
任苒搖了搖頭,說道:“我,我沒有什麽想跟你說的。”
“我不信。”李颢咬了咬唇,“你怎麽可能沒有什麽跟我說呢?你是律師,我是警察,難道你不懂我嗎?”
任苒怔了怔,随即咬了咬唇,說道:“我是一個很傻的人。以前看書的時候,看到螢火蟲,我好喜歡呀,以為螢火蟲都很美好。但是昨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見了螢火蟲,才發現它們很醜,一點兒都不好看。李颢,你對我來說,就像這只螢火蟲一樣,我們,第一次就不美好。現在,我和你,我,我就在對面,可是,你卻不知道在哪裏。也許,我們沒有緣分吧。”
聽到任苒這話,李颢眉頭微微皺起。他不知道任苒說這番莫名其妙的話是什麽意思。
“任苒,你知道你現在在哪裏嗎?”李颢說道,“顧文舟說好的,今晚十二點之前,他不會傷害你。我相信她,不會食言的。你快告訴我你在哪裏!”
“我——”
任苒剛說了一個字,顧文舟就沖上來,把攝像頭轉了個方向,那張無臉人的怪臉又出現在了李颢的面前。
“你讓任苒跟我說話!你的規則裏沒有說她不能告訴我線索!”李颢憤怒地吼道。
“我是沒有說她不能告訴你線索!”顧文舟淡笑道,“不過,時間到了。”
随即着顧文舟的話音一落,眼前的屏幕裏便什麽都沒有了。他掐了線。通話結束。
李颢站在原地,望着那空白的屏幕,愣了片刻,然後對着技術人員高聲問道:“追蹤到了信號來源沒有?”
守在一旁邊的吳晨站了起來,沖着李颢搖了搖頭。
“三分鐘都追蹤不到?”李颢一臉的難以置信,又說道,“那基站定位總有吧?大概知道他在哪個基站的範圍吧?”
“也不行。”吳晨又搖了搖頭,“他用的是衛星電話,而且是通過外國的衛星傳送的信號,這麽短的時間,我們根本無法追蹤!”
追蹤不到?那就找不到任苒的具體位置,無法救她了!
想到這裏,李颢坐在椅子上,一臉的頹廢與無力。一種深深的恐懼向他襲來。上一次他有這種感覺,還是在父母離婚的時候。那一次,他沒有留住自己的母親。難道這一次,他也留不住任苒?
他腦袋裏一片空白,似乎什麽辦法都想不到了。
任茜轉過身來,哭着對着他說道:“李警官,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妹妹啊!”
“我……”李颢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李警官,我們都全指望你了。”任茜嗚嗚地哭着,“求求你,你一定要幫我們!”
聽到任茜的哭聲,想到剛才滿臉淚水的任苒,李颢心頭像壓了一塊大石頭一般,有些喘不過氣來。不行,他不能這麽輕易放棄,任苒一定還盼望着他找到她,把她救出來。
于是,他重重點了點頭,對着任茜說道:“你放心,我拼了命也會找到她,救她出來的!”
“謝謝你,李警官!”任茜的眼中重新又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我叫人把你和阿姨先回家,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任茜也知道,自己和母親留在這裏,除了給他們添亂,也幫不了什麽忙。于是,她點了點頭,又說服母親,帶着潼潼一起回了新陽巷。
李颢叫人把先前與任苒視頻通話時錄制的視頻拷了下來,放進專業的視偵軟件裏一幀幀地看,聲音也放慢了倍數,放大了背景聲音來分析,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現。
這時,施靖那邊傳來消息,發現了顧文舟那輛馬自達轎車。
李颢聽到了,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趕緊趕了過去。
這輛車被遺棄在景豐村一條偏僻的河灘邊。有村民到附近放牛,看見這輛停了一輛車,附近沒人,車也沒有上鎖,感覺有些奇怪,便打電話報告了村幹部。村幹部又通知了派出所,消息這才反饋到施靖這裏。
李颢趕到的時候,技術勘查人員已經在這裏了。當然,車上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麽發現。
看見李颢有些失望,施靖上前說道:“颢哥,既然車在這裏,任律師會不會就被顧文舟藏在這附近?”
李颢沒有回應他,站在河邊,望着對面山上的玉米地,搖了搖頭,說道:“這裏沒什麽密林,雖然遠離人家,但這附近有村民的土地,經常會有勞作的村民到這附近來的,不容易把人藏住。”
“要找密林?”施靖皺了皺眉頭,“會不會往落霞山那裏面走啊?那裏面的林子就密了!”
聽到這話,李颢心頭一動。落霞山!
他趕緊拿出手機,把今天早上跟任苒通話的視頻翻出來看。
任苒跟他說的最後一段話:“但是昨天晚上,我第一次看見了螢火蟲,才發現它們很醜,一點兒都不好看。李颢,你對我來說,就像這只螢火蟲一樣,我們,第一次就不美好。現在,我和你,我,我就在對面,可是,你卻不知道在哪裏。也許,我們沒有緣分吧。”
她說,昨天晚上,她第一次見到了螢火蟲。可是,她明明不是第一次見到螢火蟲啊。上次,他跟她在落霞山,他陪她抓了螢火蟲。而且在那裏,有他們的第一次。
想到這裏,李颢腦中突然閃了一下。任苒所說的第一次,是在暗示他們倆在一起的第一次,所以,她現在被藏匿的地點,真的就是在落霞山。她還說了,“我就在對面”,應該是指她就在上次他們所住的民宿“雅竹居”的對面。
李颢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豁然開朗起來,瞬間便通暢了。他拍了施靖一把,說道:“走,我們帶上人去落霞山。我想,任苒應該在那裏。”
施靖還以為李颢是聽了自己的話,才想到要去落霞山,驚了一跳:“颢哥,我胡亂猜的,任律師不一定在那裏的。”
“她就在那裏!”李颢一臉的肯定,“我們這就趕過去。”
“那行。”施靖把兄弟們都叫上,跟着李颢一起開着車往落霞山趕去。
李颢拿出視頻又看了看,感覺任苒似乎在一個木屋子裏。他随即與落霞山的森林管理處的人取得聯系,得知在“雅竹居”對面的山上,确實有一處供巡山人員歇腳休息的小木屋,而且他們把小木屋的定位也發給了他。
李颢又向餘華山彙報了情況,餘華山雖然覺得李颢的分析不太靠譜,但現在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于是,他派了一隊特警過來協助他解救人質。
下午一點左右,李颢一行人到達了落霞山,與特警彙合後,便往山上走去。走了将近兩個小時,大家便到達了森林管理處的小木屋附近。
因為不知道顧文舟是不是在木屋裏,怕貿然上前會打草驚蛇,惹得顧文舟狗急跳牆傷害任苒。李颢讓大家都在外圍等着,他帶了一個特警悄悄地靠近小木屋,想先确定任苒是不是被顧文舟關在這裏,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越靠近小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