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等到季游的生日來臨，季振風忙着張羅小女兒的事，抛開了些許大兒子帶來的煩惱，飄着愁雲怒氣的季家才恢複了一點輕快。
這是季游回國及任職季氏的第一個生日，需要正式介紹給圈內人，因此辦得十分用心，雙胞胎兄弟也從國外趕了回來，一模一樣的兩個學霸Alpha，特別給季振風長臉。
大兒子這邊，季振風雖然置氣，但好歹沒把人拒之門外。
季南喬和陳乃清如今公事上是上下級關系，私人關系更親近不少，一同提前去了。南喬日料開業在即，他們正好乘此機會多結交一些餐飲業的同行。
兩人進門時，一眼就看到了佳偶天成般的一對，是燕铮和季游，對方也正看過來，便互相迎了上去。
“大哥，你們來啦。這位是陳乃清陳先生嗎？我在燕铮哥哥的辦公室見過你。”季游笑得端莊得體，唯獨“燕铮哥哥”四個字甜膩親密。
季南喬想到三人的糾葛，不由去看陳乃清，但陳乃清只禮貌地笑着回到：“季小姐，我是陳乃清，生日快樂。”
“謝謝。”
“燕總，好久不見。”陳乃清随即向燕铮打招呼。
“最近好嗎？”燕铮問。
“很不錯，南喬和我正在忙新工作。”
“哎，燕铮哥哥，剛剛我爸爸好像找你來着……”沒說上兩句，季游突然說道。
“那快去吧，我們也忙去了。”季南喬趁機替陳乃清解圍道，“小游別跑太遠，等會兒還得上臺呢。”
“知道啦大哥。”季游軟軟地撒着嬌，挽起燕铮的胳膊，兩人告別離去。
季南喬鼓勵般握了握陳乃清的肩，遞了他一杯飲料。
這迎頭而來的一場小插曲，總是沒出差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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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南喬拉着陳乃清認識了不少人，他平常就注意維護同行關系，處事平和，在圈裏的人脈不錯，聽聞他要開新品牌，雖然意外，只以為是季氏開拓新市場，紛紛表示了恭喜和好意，想來會有個不錯的開端。
一輪觥籌交錯下來，兩人都有些疲累，打算找個地方休息，卻突然被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去路。首先入目的是着深色西裝的硬挺胸膛，再往上是一張帶着玩味笑容的異國臉龐，五官立體俊朗，金發碧眼，眼神十分放肆地流連在季南喬的身上，帶着一身濃烈的Alpha信息素。
季南喬擡頭一看，頓時整張臉血色褪盡，踉跄地往後退去，随即被這來人拉住了手腕，堪堪站穩腳步，手中的飲料灑在了對方的衣袖上。
“啧，可惜了新衣服。”來人說着，語氣卻聽不出可惜，一雙眼睛狩獵般盯着季南喬。
“Brian……”季南喬喃喃地叫出聲，渾身僵硬。
“不過沒關系，我還備了一套。畢竟學會備份是攝影師的第一堂課。你說是不是，John？”
季南喬頓時面如死灰。
宋晏的這句話說得暧昧，立刻讓他想到了那晚發生的一切，沒想到視頻還有備份，那奮力一砸不過是徒勞。
“南喬，是你的朋友嗎？”只聽一旁的陳乃清問道。
季南喬卻沒有回答，他滿眼恐懼，自顧自逃也似的轉身往出口疾走而去，陳乃清匆匆放下酒杯追了上去。只剩宋晏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悠然喝了一口手中的酒。
安靜的車庫回聲響亮，季南喬聽到身後有匆忙的腳步聲緊随而來，吓得手抖，回頭見到是陳乃清，才略微放松了一點。
陳乃清看他情緒不穩，換到駕駛座把他送了回去，什麽也沒問。
但季南喬感覺再不找人說一說就要瘋了。車開到樓下，對上陳乃清關切的眼神，他雙手抓着頭發痛苦又害怕地出聲：“他找到我了…”
“發生什麽事了？”陳乃清擔心地問。
季南喬猶豫片刻，從車上的一個暗格裏拿出一個小瓶，是一瓶隐匿劑。
“這是… …”陳乃清驚訝道，“你被……标記了？”
“我以為很快就會過去… …”
“沒關系… …Beta被标記是暫時的… …”陳乃清試圖安慰他。
“沒那麽簡單… …”有些事季南喬實在說不出口，苦笑一聲，“我… …我先上去了，車你開走吧，明天開到公司就行。”
“等等。”陳乃清道，“你用的這種隐匿劑副作用很大，會失眠和食欲不振，我把我常用的牌子發給你。”
“謝謝。”
季南喬剛搬新住所，進了門沒感到絲毫家的安全，反而更加敏感，連陽臺的風吹一吹都覺得是宋晏在爬進來。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麽怕宋晏，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被上了就上了，哪怕是強上的，他一個大男人，不至于過不去。
但他一看到宋晏，就是會格外畏怯，警鈴大作，好像不由自己控制似的。
而宋晏，更是吃定了他般，帶着巨大的陰翳信步而來，眼裏帶着利鈎和猜不透的目的，不知何時會猛撲上來。
如今宋晏還到了S城，如果碰到季振風，如果那視頻洩露出去… …
季南喬在家裏躲了兩天，手機都沒開，等這極度的焦躁爆發完，才終于做足了心理建設走出門去。
好，既然宋晏咬了兩口還不松嘴，那不如早點面對，要死要活快有個了斷，總好過一味地逃避下去。
他打算先處理工作，再主動去找宋晏，沒想到一到辦公樓，就見有人坐在門口百無聊賴地玩手機，正是宋晏。
宋晏看到他來，眼睛一亮，站起身略帶委屈地說：“等你兩天了。”
季南喬本想問他怎麽找到這裏的，但他既然能混進家宴，找棟樓也不是什麽難事。這麽一想，反而像瀕臨死亡的人等來死神，平靜了。
“那晚宴會上的酒很好喝，我一時貪嘴，差點把你丢了。”
季南喬冷冷地問：“說吧，你想怎麽樣。”
宋晏沒接話，笑着說：“你叫季南喬是嗎？我小時候看過《三國演義》，裏面有個美人叫小喬，是同一個‘喬’吧？”
“宋晏！”
“好了好了，我是特地為你回國的，你不歡迎一下我嗎？”
季南喬不想在樓道裏吵鬧，只得開門讓他進去。
宋晏開心地進了門，到處看了看，道：“這裏很貴吧，你家真有名，找你的消息只要關注新聞就行了。不過保安太差了，我幾千塊錢就混進去了。”
季南喬帶他走到裏面的辦公室，道：“宋晏，既然又見面了，我們就把事情好好解決一下吧。”
“好啊，”宋晏道，“我也是這麽想的！”
“好，那你說，視頻在哪裏？”
“還有什麽視頻？”
“你不要裝傻，你自己說的備份。”
這時季游來了電話，季南喬看了看宋晏，接了起來。
那晚季南喬走得早，又一直不接電話，季游有點擔心。季南喬只得借口身體不适。他這段時間消瘦不少，季游一聽更擔心了，他哄了好一會兒才打消了她過來的打算。
宋晏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溫情似水的季南喬，看傻了似的一眨不眨。 可是不過幾分鐘，他挂了電話，又變成了那個橫眉冷對他的季南喬。
“要錢還是要其他，我盡量滿足你，我還是那句話，只要你把視頻都删了，以後別再來找我，我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不會告你，也不找你麻煩。”哪怕吃了大虧，但繼續糾纏肯定沒有好事，不如斷腕止損。
“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宋晏重複道。
“對，我們當沒有見過面，我也不認識你。”
“那可不行。”宋晏皺眉道。
“那你說，你想怎麽樣？”季南喬握緊拳頭，等待宋晏的回答。
“我想追求你。雖然我們的第一次見面、第二次、第… …前面幾次見面都不太開心，但我覺得很喜歡你。”
季南喬這兩天繃着神經想了許許多多可能的情況，唯獨這是萬萬沒想到的，而且宋晏看上去也沒有示愛的羞澀和忐忑，好像只是在說今天天氣挺好。
他不禁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宋晏的腦裏快速盤算着，當時他故意拿視頻的事來暗示，是純粹為了捉弄，不過誤會中他意識到，那并不存在的性愛視頻就是季南喬的軟肋，正好可以利用一下，于是回道：“那個視頻，我保護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跟我在一起。”
季南喬心一緊，道：“你威脅我。”
宋晏道：“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樣比較有效。”
季南喬咬牙道：“我不可能答應你。”
“那我也不能把視頻還給你。”
“你為什麽不能放過我？！”
辦公室還沒有收拾完畢，一些工具攤在桌子上，其中不乏利器。
季南喬随手抓起一把裁紙刀，道：“你不要逼我。”
宋晏被那明晃晃的刀面反光刺醒了，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震驚，忙攤開手後退道：“你幹什麽……你放松點，我真的不會對你怎麽樣，我發誓不會再強迫你了。”
“不強迫我？”季南喬冷哼一聲，“那你還拿視頻威脅我。”
“我是為了有機會見你，我是說，我不會再強迫你跟我做愛了。”
“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真的。”
“我一點都不信。”
宋晏看他情緒越來越激動，手上又拿着刀，真出事就麻煩了。
“你小心點刀，別傷到自己……我只是不想錯過你，絕對真心的。”
季南喬看着眼前的青年，卻一點都放松不了，他知道這個人随時都可以變成另一副模樣。
談了半天談不出什麽結論，但好歹開始談判了，季南喬在自己的地盤，靠那小小的刀具把人趕走了，繼續頭疼還有什麽辦法。
與此同時，意大利來了一封商務郵件，是剛休假回來的Greco先生，說一直跟他合作的另一家中國餐飲企業，新的合同希望是獨家供應合同，條件開得十分不錯，他雖然尚未答應，但比較偏向于接受。
季南喬和季振風鬧了不快後，暫時是季振風自己在處理總部的各種事情，歐洲的考察工作也交給了別人。但Greco先生是季振風最看重的合作供應商，季南喬不想另他失望，也不甘在這時候放棄，當即決定盡快去一趟羅馬。
宋晏的事……就等回來再說吧。
第二天一早他還沒出門，宋晏卻已經找到他家了。反正他馬上要走，便開門讓他進來了。
宋晏看到他腳邊的行李箱，道：“你去哪兒？”
“出差。”
“哪兒？”
季南喬看了他一眼：“羅馬。”
“哈？可是我剛回來……”
“關你什麽事？”
“我剛找到你……你要去多久？”
“不關你的事。”季南喬想起這事就煩躁，還不知道能不能談的下來。
“你不說我就跟你一起去了。”
“你！”季南喬完全相信宋晏會幹出這種事，道，“你別煩我行不行，難道你自己不用工作嗎？”
“是啊，我現在失業。”
季南喬沒辦法了：“我真的不知道要去多久，這事情挺麻煩的，牽涉到一個重要的供應商合作。”
“我聽說你家開餐館的，是食品供應商？難道是Moretti叔叔？”
“不是，是他一個朋友Greco。”季南喬又看了他一眼道，“你認識Moretti？”
“哦，是啊。”宋晏道，“我還知道他們兩個基本都一起供貨，我朋友是Moretti的外甥，現在在他的工廠裏工作。”
季南喬意外道：“真的？”
宋晏笑道：“我發誓。我那朋友跟我認識十多年了，我肯定可以幫上忙，所以讓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我還能詳細跟你講講他們的情況。”
“不用……”
“就當我跟你道歉，看看我的誠意。”
季南喬半信半疑，但宋晏橫豎要跟着去，他想想有熟人牽線搭橋确實事半功倍，就默認了。
季南喬和Greco之前的見面并沒有談定簽約意向，但Greco仍十分抱歉，客氣地接待了季南喬。不過生意就是生意，季氏的西餐是新業務，規模不能跟那家企業比，單從需求上就差很多，再加上獨家供應的優惠，季南喬确實拿不出什麽太好的辦法。
不過他特地問了問Moretti那邊的醬料合作情況，Greco聞言皺了皺眉道，“這是我不太滿意的地方，我們從年輕的時候就一直合作，互相拉着發展起來的，這次他們還沒談妥。”
季南喬思忖片刻，又聊了幾句，才告辭回到酒店，宋晏已經等在哪兒了，一看他回來便問：“怎麽樣？”
季南喬搖了搖頭。
“我已經跟我朋友打好招呼了，等晚上他帶我們去見他舅舅，你就說是我男朋友。”
“能不能別開玩笑了！”季南喬氣道。
宋晏道：“你不了解Moretti，他最看重的就是愛情，你知道他上次為什麽辦那麽大的party嗎？因為他馬上結第六次婚了。對付這種男人，你覺得什麽辦法最好？當然是浪漫的愛情故事。”
“… …”
“他跟前兩個老婆的婚紗照都是我拍的，我不騙你。”
“… …”
到了晚上，Moretti的外甥也就是宋晏的朋友Arturo來接他們，Arturo是黝黑的小胖子，眼睛大，長得十分讨喜。
他一看到季南喬，就十分高興地打招呼：“你媽好？”
“？？？”季南喬一臉懵圈。
“哈哈哈哈……”宋晏大笑，“傻逼，是‘你好嗎？’”
Arturo窘迫地撓撓頭連連道歉，又跟宋晏道：“中文真難啊。”
季南喬也笑着跟他握手道：“你好。”
宋晏對季南喬道：“他英語不好，你有什麽要說的，我來翻譯。”
說完三人一起往屋裏走去，一路上宋晏和Arturo說着什麽，季南喬看兩人确實很熟稔，只是說着說着就要看看他，很明顯在談論他。
接觸多了，季南喬發現宋晏這人并沒有那麽可怕，雖然被踩到了痛處時處事極端，但多數時候只是個平常的青年，這會兒和朋友聊着天，更是一副無憂無慮的孩子模樣，連那一頭半長的黃毛都看起來柔軟了許多，俏皮地随着風去蓋他的眼，他就胡亂一捋，過一會兒再蓋過來，就再捋一把。
Moretti聽說季南喬是宋晏的男朋友，比上次見面還熱情，先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新未婚妻，并饒有興致地詢問他們的愛情故事。
宋晏握住季南喬搭在一邊的手，眼不眨心不跳地說：“其實John也是我未婚夫。”
季南喬手猛地一縮，不敢擡頭。該死的宋晏，就知道他要惹事，一張嘴就從男朋友變成了未婚夫，還不知道後面會說出什麽話來。
他提心吊膽地聽宋晏編了浪漫的邂逅，火熱的追求，閃電的求婚。Moretti果然大為觸動，甚至羨慕，被一旁的未婚妻嗔怪地瞪了好幾眼。
季南喬全程都緊張地繃緊了肌肉僵坐着，手心都是濕熱的汗。這樣的故事他編不出來，這樣的謊話他也說不出口，生怕哪裏被發現漏洞，一切就完了。
宋晏抓他的手在自己的褲腿上擦了擦汗又握住，轉過來在他僵硬的臉上親了親，小聲提醒道：“放松點，笑一笑。”
季南喬這才擡起頭，尴尬地笑了笑，Moretti只當他是純粹的不好意思，越發感嘆起來。
聯絡完感情再談工作，确實順利很多。Moretti本就對那邊不太滿意，認為對方輕視他的産品，現在宋晏帶着季南喬以半個家人的姿态出現，他态度很快就傾斜了。
兩人回到酒店已經下半夜，雖然Moretti極力挽留他們過夜，但季南喬婉拒了，他可不想再跟宋晏一張床。
宋晏擡着胸脯邀功，一臉自豪。
除了他擅自編造了兩人浮誇的故事之外，确實配合得很好，季南喬解決了工作難題，心情也好，對着他散了火藥味，甚至笑了笑說：“謝謝。”
這是季南喬第一次對宋晏露出毫不設防的笑容，宋晏失了神，又被關在季南喬的房間門外了。他摸了摸鼻子開了隔壁的門，心道：“下次動作要快，争取親一口。”
沒兩天，Moretti便和Greco雙雙允諾了和季氏的合作，還帶兩人參觀了工廠的生産線。
宋晏除了偶爾沾點便宜，也沒再出什麽幺蛾子。
直到兩人回到S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