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客似雲來(上)
春日的清晨似還帶着些許涼意,春風輕拂,一兩朵粉嫩的桃花随風飄起,落地無聲,突地又被輕輕一碾,唯留一股桃香幽幽。
一扇房門被輕輕推開,“咿呀”一聲細微。
一只雪白的纖手順着門縫伸了進來,輕輕地将那門定住,不讓其再發出任何聲響,緩了一會兒,一只小巧的繡鞋謹慎輕巧的踏進,一身穿淡紫衣袍外罩白紗的袅娜身影,腳步踏地無聲。那窈窕的身影暗暗定了一會兒,裏間未有任何聲響,似未将主人驚醒,便又細碎輕緩的繼續走将進去,到得一花鳥屏風隔斷前,卻遲緩的定立不動。
在這天色将明之時,淡雅清貴的房間裏頭還有些許昏暗,只能隐約隔着細密的珠簾,瞧見那軟薄的青紗帳中,一床錦被宛如山巒微微起伏,錦被之上一頭如海藻般烏黑亮滑的黑發滿床淩亂,在那濃密的黑發之中似有幾縷發絲微微拂動,錦被随之微微起伏。
那身影的腳步将将擡起卻又緩緩放下,遲疑不定立在那花鳥屏風之外,眼睛不時張望珠簾之後,似滿腹思緒不定。
“是何時辰了?”
在這滿地寂靜清冷的房內,只聞那珠簾之後突地響起一女子沙啞慵懶的嗓音,似将醒未醒之時,滿懷懵懂迷朦,似孩童一般又軟軟的撞進人心裏去。
那身着淡紫衣袍的女子身影一頓,聽得主人垂問立即恭敬颔首答曰:
“卯時過半。”
聲音一頓,見主人再無吩咐,又溫聲接着道:
“主子,剛是宮中一內侍傳聖上口谕,念及主子近日辛勞,戰事剛結,讓您多多休息,這五日的早朝便免了。”
說罷內間卻再無絲毫聲響。
過得片刻,隐約只見得裏間的青紗帳中,似緩緩伸出兩只修長優美的女子手臂,手肘微彎,雙拳緩緩一握,“嗯~”的一聲,嗓音慵懶銷魂,竟是伸了個懶腰。
“進來吧!”
身穿淡紫衣袍的袅娜身影,婢女杜娟得令,輕拍了拍手,早已靜靜等候在門外的婢女們便一一魚貫而入,紛紛手持洗漱用物,恭敬的垂立在花鳥屏風前,靜候吩咐。
薛姝自十五歲那年主持戰事以來,向來早起,是在軍營之時便養成的習慣,每日要晨練至少一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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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大約是回到了令人溫暖安心的家中,一夜好眠,睡得都無往日那般警醒了。
薛姝撓了撓滿頭淩亂的黑發,眼裏一片潤潤的水光,眼簾似睜未睜,擡起纖手又掩嘴打了個哈欠。
杜娟腳步繞過那花鳥屏風,一手輕輕挑起珠簾,往兩旁的彎月銀鈎上一撩,又邁着輕盈的碎步進了裏間,到得青紗帳外,溫文端莊的一福禮請示。
“主子,可需杜娟伺候您更衣?”
薛姝眼簾擡起,嫣紅的唇瓣緊閉,一手握拳,撐在右頰邊,臉上的肉因擠壓而微微鼓起,手腕雪白的中衣袖擺随之褪到肘間,露出弧度優美的手臂。
“嗯”,這一聲似從鼻間緩緩哼出,還帶着些許尾音。
“是”,杜娟起身,碎步轉至青紗帳旁,到得七八步遠的有一人高的雕漆富貴牡丹圖落地梨花木衣櫃前,輕拉其上精巧銅環,露出裏邊一件件顏色各異,華貴異常的衣衫。
杜娟雪白纖長的手劃過一件件衣料精美,款式各異的衣袍,卻在其中一件略顯突兀的半舊窄袖緊身袍上定住,将其拿出,輕放臂間,關上櫃門。
薛姝一修長白皙,弧度秀美的腿緩緩伸出帳外,踢了踢床邊的繡鞋,索性直接便光腳踏出帳外,冰冷青色的石板更襯得腳丫光滑白皙,腳趾粉嫩圓潤。
拿了衣衫回來的杜娟,見得主子居然不穿鞋子便踏在冰冷堅硬的地板之上,連忙想蹲下為其将繡鞋穿上。
薛姝的腳丫輕巧靈活的一躲,“不必,正好醒神。”
杜娟只能無奈将繡鞋放下,起身邊擔心地勸道:“主子,請恕杜娟多嘴。雖說如今您也是身體康健,但畢竟身為女子,這細微之處還是多多注意的好,免得日後吃苦了去。”
薛姝似并未在意,也未有所反應,就這樣光着腳丫,輕踱至窗邊,腦袋探至窗前,往外望去,天色将明,院中一片清冷,萬物寂寂無聲,連往常的鳥叫聲都不曾聽聞。
薛姝的手向杜娟招了招,“昨日夜間可曾有何怪異之處?”
杜娟亦邁向窗前,一臉疑惑不解,“怪異之處?”
薛姝凝眉,一臉沉思,莫非只是自己太過多疑了麽?只是因在家中才如此好眠?
又轉身觀察這房中器物,一一尋視,卻依然往日模樣,無絲毫異常。
挺俏的鼻子輕嗅了嗅,空中只有一股屬于晨間的清冷之氣,亦無絲毫異味。
薛姝便放下心來,估計是自己想多了吧。
杜娟見主子如此模樣,愈加疑惑了些,卻也未曾多言,恭敬地将衣袍奉至跟前,輕輕一抖,轉至薛姝背後,為其套上衣衫。
薛姝兩手一伸,穿上了袖子,一攏衣襟,便直接由得杜娟為其穿着打理。
待得衣衫穿好,便踱步出得屏風外間,一婢女手中端着的銀色臉盆裏頭的溫水還緩緩冒着熱氣,見得薛姝出來便恭敬的放置在架子上,手托巾帕,侍立一旁。
薛姝伸手進去,水溫适宜,接着兩手直接一潑臉頰,連搓幾下,便拿過侍女手中巾帕直接抹幹淨臉上水珠。
“主子可要先用早膳?”
“不必,待我晨練回來便去老爺子的院中一起用吧。”
薛姝洗漱完畢,直接用一藍色發帶将滿頭青絲高高綁成一馬尾,那長長的發尾随着腳步輕甩,就直接大步踏出門外。
一個時辰之後,演武場中。
滿頭細汗,衣衫亦被浸濕,卻一臉神清氣爽的薛姝,将手中長劍輕巧一抛,那劍宛如長了眼睛似得精準套入武器架上的劍鞘裏去。
“呼~”
薛姝長出口氣,兩手背在身後,直接邁着悠閑的步伐,便往祖父院中而去。
一路上陸陸續續碰到早起幹活的仆人恭敬行禮問候,薛姝俱一一點頭回應。
直到了祖父的怡園外時,輕輕擡頭,望着怡園中那棵高大的跟祖父年紀一般高齡的蒼勁松樹,筆直挺立,宛若忠誠的衛士一般守護着祖父的院子。
突地“咿呀”一聲,院門一開,一兩鬓斑白卻身手依然矯健靈活的老者踏出院外。
薛姝不禁一笑,拱手抱拳,問候道:“忠叔早!”
忠叔擡頭一望,這位小祖宗怎得今日如此早就來了?莫不是來跟老國爺讨債的?
一邊卻笑呵呵地打招呼,“怎的小小姐今日來得如此之早,怪不得那牆頭的喜鵲一直叫喚呢!是來看望老國爺麽?”
一邊又不着痕跡的一掩院門,向薛姝道:“這些日子啊,老國爺說是身子不大爽利,這會兒還未起呢!小小姐您要是有急事,不妨跟老奴說一聲,到時候定一字不漏的轉達至老國爺跟前去,您看如何啊?”
薛姝心內好笑的看着忠叔一臉警惕防範的模樣,彷佛自己是洪水猛獸一般,生怕進得院門便将裏面的寶貝洗劫一空。
估摸着是以前這事幹多了,如今都如驚弓之鳥一般了。
薛姝摸了摸鼻子,“沒事,就是想找老爺子吃個早膳,即是未起身,那便罷了。還要麻煩忠叔轉告一聲,讓爺爺好生休息,下次孫女再來探望。”
說罷就拱手抱拳,利落的大步轉身離去。
誰知薛姝本是正打算回自個兒院子裏頭,走到半路卻碰到了一大早就一身騷包豔麗海棠紅袍,手持羽扇,風度翩翩,風流倜傥,英俊潇灑,英武不凡的薛六叔。
前頭的薛钰本是漫不經心,百無聊賴的踢踢踏踏,走在園中的石子路上,一路分花拂柳,輕佻地用手中羽扇撥弄路邊的花花草草,無視往來婢女含羞帶怯的目光,專心致志的“拈花惹草”。
如此走了好一會兒,到得一園中的假山之上,便只見那人身形懶散地靠在上頭,華麗的袖擺一時逶迤垂地,美人白裏透紅的臉頰之上,蛾眉輕蹙,桃花眼幽怨一勾,讓人不禁心生憐惜,粉嫩惹人的唇瓣輕輕啓口吐出一詞:“無聊~!”,還帶着一股惑人的尾音,令人心中一陣酥酥麻麻的。
薛姝卻是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更是用手拍了拍兩只袖子,彷佛要将那雞皮疙瘩給拂掉。
薛钰聽到動靜,扇子一扇,猛地擡頭,一眼見得卻是薛姝,立馬兩只桃花眼唰的一亮,宛如多年不見的親友相認一般,一臉的像是狗狗見了肉骨頭的瘆人表情,過來時甚至還用上了輕功,彷佛一花間仙子,紅袍飄飛,直接穿花踏步而來。
薛姝心中卻感覺十分不妙,轉身立馬想跑,可惜薛钰早已追至跟前,腳尖輕輕往地上一點,抓住薛姝肩膀上的衣料往上一提,直接提起了薛姝,用輕功踏至院外,身影迅疾消失,只聞空中傳來一興奮激動的聲音,“走!六叔帶你好好見識見識,什麽叫做人間三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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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姝撓頭:三大樂事?哪三大?
薛六叔神秘臉:嘻嘻嘻!先保密,到時你就曉得了!保證你定會樂不思蜀!家都不想回了!
蕭峥嚴肅臉:莫名感覺有大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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