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北狄處置
帝王瑞宗視線似無意撇過那身穿二品武官服飾的女子身影，眼裏一片高深莫測，語氣淡淡。
“距大敗北狄已有些日子了，關于後續這北狄王族如何處置等，還沒有具體的章程麽？”
榮國公聞言出列，神色肅然禀報曰：“啓禀陛下，經過一番商榷，臣等以為，這北狄自來地廣人稀物資匮乏，于大秦而言實則乃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如将北狄王族放回，封之為王，奉我大秦為主，命之歲歲朝貢即可，包括北狄最為珍貴的馬種，汗血寶馬，以及限制兵馬鐵器食鹽等命脈，如此不怕北狄再犯我邊境，已壯我大秦聲威！”
文武百官聽了都暗自點頭，認為此舉是最妥當不過的了。
薛姝站在自己父親的身後，本是規規矩矩的低頭看腳下，聽了榮國公這段話後眉頭緊皺，擡起頭來看了父親的背影一眼，鎮國公沉默不語。
轉頭又巡視了一圈，看到左邊頭排首位蕭峥的身影，他面無表情，眉眼淡漠無波。
她咬了咬牙，閉上了眼睛，心中天人交戰，思緒左右搖擺不定，不知到底如何是好。
“嗯，論到處置北狄後續一事，按理，此次打贏了勝仗的輔國将軍功勞不小，對北狄的境況亦是最為了解不過，不知薛愛卿認為這處置如何？”
帝王嗓音幽沉，清清淡淡的辨不明喜怒。
薛姝眼中一定，肅然出列，手持笏板拱手高聲曰：“啓禀陛下！微臣以為此舉不妥！”
薛姝此言一出，底下立馬低低響起了嗡嗡讨論争議之聲，都神色不一的看着那女子的背影，或不屑或疑惑或憤怒或期待。
鎮國公淡定從容的看着自己的女兒，眼中滿是包容欣慰。
父女同朝為官，這可是百年不遇的殊榮，昔日小小的調皮鬼已經長成能夠獨頂一方天地的女将軍，這往後的路只能靠她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下去，不管發生何事，不管她做何種選擇，做父親的唯有默默站在她的身後，做她最有力的後盾，無言的支持。
“薛愛卿何出此言？”
薛姝抿了抿嘴，正色道：“啓禀皇上，此事還要從北狄政治體制說起，請準許微臣徐徐道來。”
帝王威嚴的眼神掃了一圈，底下霎時間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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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
薛姝神色自若，得了帝王準許恭敬的禀道：“皇上，古來北狄體制與我大秦不同，共有大大小小不下十幾個部落，以畜牧業為主，不懂農業種植，所以每至寒冬饑寒交迫，所以屢次侵擾我大秦邊境掠奪糧食過冬。”
“且北狄人崇拜英雄勇士，奉行能者為王主義，此次打敗的北狄王族為北狄最大的一個部落，能者勇士衆多，長期在部落争鬥之中脫穎而出，才被推舉為王。”
薛姝話落，即刻有大臣出列發難：“聽将軍此言，倒像是對那北狄蠻族滿口推崇！說這一段話都還沒到點子上！莫非打了這許多年的仗，還跟那北狄人做了朋友不成！”
這話說得誅心，薛姝身為攻打北狄的主将卻被諷刺跟北狄人做朋友，這不是間接的說她薛姝胳膊向外人拐麽？！此言傳到軍中還有大秦百姓的耳朵裏，是不是就變成了薛姝是向着北狄人的叛徒了？！
薛姝猛的擡頭，雙眼怒火一閃，似針尖銳利，語氣沉冷，虎視眈眈的盯着那個大臣道：“聖上跟前，大人還是注重些規矩為好，出口便是污蔑，腦子不好使聽不懂人說話就老老實實的聽着便是！出頭亂逞什麽能呢！”
薛姝這段話說得又快又急，卻清清楚楚的落入衆位大臣的耳朵裏，哄的一下子整個金銮殿都熱鬧了起來，那大臣似乎氣的不輕，手指着薛姝“你”了很久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即刻便不斷有文臣出列聲讨：
“薛将軍莫非以為這朝廷是你的一言堂麽！身為臣子有不同見解發表意見有何不妥？！”
“薛将軍此言已經是對李大人進行人身攻擊了！朝堂之上未免太過嚣張！”
“薛将軍……”
“薛将軍……”
面對衆位大臣毫不客氣的指責，群起而攻之，薛姝反倒閉上了嘴巴，就這樣淡定的看着這一群大臣上蹿下跳，胡攪蠻纏，醜态畢露。
帝王端居龍椅之上，見這一番亂象，唇槍舌劍的像菜市場般，吵得他腦仁疼，瑞宗朝着近侍白石揮了揮手。
內監大總管白石會意點頭，朝着底下猛然高聲一喝，“肅靜！肅靜！肅靜！”
連喝三聲，激動的那些文臣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又規規矩矩的各回各位，低眉不語。
唯有薛姝一人挺直身軀站在殿中，巋然不動，眉宇沉穩從容，有大将之風。
瑞宗眼裏贊賞的笑意一閃，這小丫頭頭回上朝也沒被這陣勢給吓哭了去，真有膽識！
“薛愛卿繼續說吧，他人莫要再旁生枝節，安靜聽着便是！”
聽了帝王沉肅的話語，最先跳出來的那位大臣面色一白，頓時就像個鹌鹑似的不敢說話了。
其他的文臣們相互對視一眼，亦規矩的低下頭去。
“是！”
薛姝清了清嗓子，故意環視了那群大臣一眼，微微一笑。
“衆位大臣也不必如此着急上火的，我這不是還沒說完麽！”
她看了那位躲起來的李大人一眼，“李大人剛才所言說我沒講要點，微臣之所以如此詳盡的介紹了一番北狄的情況，就是想引出下文，李大人這都不明白，那我就說的再清楚些便是！”
那李大人臉上一青又一白，暗地裏恨恨的瞪了薛姝幾眼。
背對着的薛姝自然沒看到，看到了估計也是對這種窩囊的小人嗤之以鼻。
“俗話說得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微臣之所以不贊同榮國公所言，從方才介紹的背景便可知。”
薛姝語聲沉沉，話語清晰響亮，雙眸幽深，炯炯發亮。
“其一，若是當真将北狄王族放回，那不但讓當初費盡心機犧牲了這麽多的将士的一番心血白白浪費，而且結果也絕對不會如你們所想，這樣做只是一番無用功罷了！”
“他們與我們大秦不同，因為北狄人絕對不會再擁立一個失敗者為王，将北狄王族們放回北狄，等着他們的那就只有審判與死亡！”
“其二，封其為王，讓之歲歲朝貢，這一舉措治标不治本！”
“先不論底層的北狄百姓生活困苦，住所不定，以放牧為主，每到冬季餓死的人不知多少，只有北狄貴族和王族生活富裕，若還要他們歲歲朝貢，被盤剝的只會是北狄百姓，長此以往，只怕遲早有一日他們還是會對我大秦刀劍相向，群起反抗，大秦與北狄又将再起戰火！”
“其三，如今北狄王被我們俘虜，王宮亦是只剩一個空殼，而北狄境內幾大部落首領們群龍無首，正處于一盤散沙各自為政的時候，若是我大秦自顧自的封被我大秦打敗了的北狄王族為王，到時候恐怕沒有哪個部落首領會認同這個北狄的王者了，那麽又有誰會甘願聽從大秦呢？”
薛姝話落，殿內寂靜無聲，衆位大臣面面相觑，心裏想了想，覺得薛姝說得的确挺有道理。
榮國公在朝廷長年頗有威望，不說能在大秦橫着走，起碼也沒人敢得罪，頭回當衆被人反駁，還是個乳臭未幹的丫頭，當即就面色不好看了，何況之前也與之有舊怨。
聽了薛姝這一番話，榮國公不動聲色，語氣淡淡的問道：“那不知薛将軍又有何高見呢？！”
他還不信了，不過就是個會打仗的武将，懂得些北狄的情況就罷了，對于朝廷國策舉措還能有什麽高見？
不過就是喜歡出風頭逞能罷了！
薛姝知道這榮國公是因為自己當衆駁了他的面子，心裏不好受罷了，這是想讓自己下不來臺呢！
她無意撇到站在前邊的蕭峥正沖她溫柔一笑，眼神鼓勵，薛姝心中暖流劃過，翹了翹嘴角。
站在後頭看了好一陣子的徐文清穿着五品文官服飾，佩銀魚袋，手持笏板瞧着那二人眉目傳情，清潭似的眼睛裏滿是嫌棄。
見色忘義！
他這人都站在這裏盯着她有好一會兒了，結果這貨愣是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影，就顧着跟情郎眉來眼去！
混蛋！本來還想着幫她一把，這會兒倒是老神在在的跟着看起戲來了。
薛姝定了定神，恭敬向帝王拱手曰：
“微臣有些拙見，若是說得不妥，還望陛下體諒！”
“但說無妨！”
“微臣以為，不妨将北狄徹底納入我大秦疆土！封北狄王族一人為王，并為州府，另派官員管轄，派兵駐紮，建立城池！”
榮國公聽了當即嗤笑一聲，“薛将軍真是說笑！先不論有沒有這必要廢這麽大的功夫忙活，就算是按照薛将軍所言，這北狄地方這麽大，建立城池派兵駐守，這不是深入敵人腹地等着被宰麽？而且人手呢？去哪找這麽多的人手？就算建了城池又如何，有百姓願意居住嗎？”
“先前薛将軍也說了，那些北狄蠻子都以放牧為主，居所不定的，建了城池也沒人願意去住啊！那不就成了一座空城白費功夫麽？”
衆位大臣聽了又暗自點頭認同，這榮國公所言也有道理，這薛将軍終究還是沒有經驗，只知紙上談兵。
薛姝面對榮國公的犀利問話，不慌不忙的，反而還一本正經的點頭贊同了他的觀點。
“榮國公所言的确有道理！”
衆人都沒搞明白這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都疑惑的看着她。
“所以接下來微臣要提出的是解決這一辦法的第二項舉措：北狄地域寬廣，有許多土地可以利用，只不過是北狄百姓不懂如何種植糧食，所以才會造成寒冬饑寒交迫的困境！”
“将北狄納入我大秦國土後，陛下可派遣司農向北狄百姓教授種植糧食發展農業之法！”
“不但如此，陛下還可開放邊境，互通商貿，北狄地處南來北往的要塞之地，北狄以北還有其他國家異域種族的商隊會經過北狄，用他們國家珍稀的物品換取北狄的牛羊馬和金銀銅鐵器。”
“以往皆因我大秦與北狄連年開戰，所以那些商隊才不敢進我大秦境內，若是此番開放邊境互通商貿，定能促進我大秦的經濟發展，為大秦帶來無限機遇！”
榮國公聽着那女子铿锵有力的嗓音不斷在這殿內響起，眼中的輕視早已收起，定定的看着她的背影，神色捉摸不定。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大秦必須将北狄納入疆土的理由！”
衆人一聽都豎起了耳朵，帝王也挺了挺腰，都盯着薛姝等這下文。
“北狄的寶藏實則不止馬匹與珍稀的動物皮毛等，還有一樣是北狄人并未發現并加以利用的。”
“是什麽？”瑞宗沉聲一問。
薛姝擡頭看着帝王的眼睛道：
“礦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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