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最後一次

穆瑄被這個弟弟的語氣驚到了，誰給他的勇氣啊，跟關烨這麽說話？

他可太好奇關烨的反應了，關老師會不會教他弟弟做人？

穆瑄想到這裏嘆了口氣，就算教做人又怎麽樣。

關烨說話聲音不高，想全部聽清有點難。

“我太無聊了，就聽一下。”

穆瑄從床上坐起來，放輕腳步，走到門口，靠着門蹲坐下來，側着臉貼着門。

客廳裏，關烨依舊是一副淡定的姿态，雙腿交疊靠着沙發，目光落在表情豐富的白易明臉上，聽完他的話，不但沒生氣，嘴角還帶着淡淡的笑意。

“明明，怎麽跟你哥說話呢。”袁寒拽了把白易明，又在他背後拍了一下，帶着些警告的意味。

白易明還想再說什麽，在袁寒的瞪視下只是張了張唇，低下頭不再吭聲。

“小烨，媽媽也是沒辦法了。”袁寒眉宇輕蹙，眼角泛着淚光，垂着眼道，“媽媽能求的也只有你一個人……”

關烨聽着袁寒幾近哀求的話，唇角緊抿着。

他依稀記得，上一次袁寒這麽求人，是在二十年前，為了湊夠他上學的學費，低聲下氣地求老板預支三個月的工資。

他怎麽也沒想到，二十年後的今天，他會再次看到這樣低聲下氣的母親，所求的對象還是他自己。

他當時想的是什麽，他清楚地記得。

小小的他看着滿臉尴尬又讨好笑着的母親，發誓之後要好好學習，絕對不會讓她再受這種委屈。

他怎麽也沒想到，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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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哪一個環節出錯了？

“媽，你有沒有考慮過我？”

關烨偏過頭，看着袁寒，眼神深而沉。

袁寒抿着唇角，眼裏還帶着淚光：“媽媽也不想麻煩你，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關烨的目光從袁寒的臉上，慢慢下移，落在她略有些粗糙的手上。

關烨盯着看了會兒，唇角抿得更緊，最後只是揉了揉額角，說道：“媽，我累了，想休息了。”

說完之後，便站了起來，一副送客的姿态。

“小烨……媽媽……”

“砰——”

留給袁寒和白易明的是關烨略顯落寞的背影，以及關閉的卧室門。

白易明看着關烨走向卧室，就要站起來過去，被袁寒一把拉住了。

“媽，關烨不幫忙，這可怎麽辦。”

“你不要着急，你哥哥不是那種冷漠的人，他一定會幫的。”

“再不冷漠這麽逼迫下都得冷漠了。”穆瑄拉開門，收起了剛才微笑的表情，冷着一張臉看着兩人，開口道。

關烨怎麽會遇到這麽一家子人。

同樣都是兒子，憑什麽關老師要受這麽大委屈？

他們不心疼關烨，他心疼。

“帥哥，你多大了啊？”穆瑄雙手環胸，站在沙發邊看着白易明，淡淡道，“哎呀，我忘了，你還是個嬰兒呢。”

“巨嬰。”穆瑄撇了撇嘴，繼續道，“你是沒手沒腳嗎？欠了錢自己還啊，打工不會嗎？”

“欠了錢讓別人還也真是夠可以的，你結婚了不會還要關烨幫着買房吧？”

“生了孩子不會也得要關烨幫着養吧？”

“不會吧不會吧，天底下應該沒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吧。”

穆瑄說起來語速極快，根本沒有兩人插話的份兒。

白易明被說的面紅耳赤，好不容易能開口了，只幹巴巴地吼出來一句：“你……你他媽的誰啊？！”

袁寒的臉色也很是難看，拉了下白易明，說：“我們家的事情還輪不到外人來摻和。”

“哦，對不起，我還就摻和了。”穆瑄淡淡地看了袁寒一眼，一點兒也沒有剛剛的尊敬了，滿眼的玩味，“這外不外人看是對誰，對你們來說，我自然是外人。”

“對于關烨來說，我可不是外人哦。”

“所以嘛，若只涉及到你們，我不會管，但涉及到關烨了，我就得摻和摻和。”

穆瑄看着白易明，笑了笑，繼續說道：“帥哥，你說說你，不羞愧嗎？”

“有膽兒借錢卻沒能力還，還要拉着母親低聲下氣地來求另一個兒子，就說羞不羞愧。”

“你說說，同為兒子，為何差別這麽大呢？”

穆瑄這句話一語雙關。

同為兒子，袁寒對待兩人的态度差別很大。

同為兒子，關烨和白易明的為人處世也相差很大。

“我要是你，做了這些事，恨不得把臉踹進褲裆裏，不要見人了。”

“你你你——”白易明氣的話都說不全了，指着穆瑄半天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袁寒陰沉着一張臉，看着穆瑄，咬着牙道：“我兒子是什麽樣不用你來評判。”

“年輕人，口才不錯，勸你嘴下留情。”

“明明，我們走。”

“謝謝誇獎哦～我留情了呀，這不是沒帶髒字嘛。”穆瑄見兩人要走，還對着兩人揮了揮手，嬉笑着道，“拜拜～”

“媽，我不走，我要罵回去，氣死我了……”

穆瑄對着兩人喊道：“明天不要過來了哈～你們就算過來也會被拒之門外哦……進不來的……”

大門阻礙了母子兩人的交談，同時也阻隔了穆瑄再繼續說下去。

明天關烨就要工作了，他們敢來，他就敢把人堵門外。

穆瑄本來抱着好奇的心态聽着，怎麽也沒想到袁寒會這麽逼迫關烨。

一句媽媽是沒辦法了，媽媽能求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了。

用媽媽來給關烨施壓，太讓人生氣了。

他還記得，參加《全能偶像季》的時候，他跟關烨第一次吃飯，喝米湯的時候關烨所說的話。

他問關烨喜歡喝米湯嗎？他沒說喜歡，反而說習慣了。

前段時間跟關烨一起吃飯，又一次喝米湯的時候，他知道了關烨習慣喝米湯，是因為他的媽媽。

袁寒早飯喜歡給關烨熬米湯喝。

這麽多年下來，仿佛一種執念一樣，在有條件的情況下，關烨總會堅持喝一碗米湯。

好像這樣，他的媽媽還是愛着他念着他一樣。

關烨每次接到家裏的電話，都會心情煩躁。

袁寒來求關烨，得讓他多傷心啊？

穆瑄越想心越疼，心裏的火氣也就越大，沒忍住直接怼上去了。

他推開卧室的門，就看到關烨半靠在床頭，直視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穆瑄慢慢走進，在床邊坐下，一擡眼就看到床頭櫃的桌子上放着一張被拆開的折紙。

穆瑄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跡，心軟了，軟的一塌糊塗。

心裏喃喃：關烨啊，我算是栽在你身上了。

穆瑄趴在關烨的胸前，手搭在他的肩上：“關老師，跟你說件事。”

關烨在穆瑄趴過來的時候，手就摟上了他的腰，怕他掉下去，手一提将他往上摟了摟，身體也往裏移了移：“什麽事？”

穆瑄蹬掉拖鞋，換了個姿勢，直接就着這個姿勢鑽進了被窩裏，順着關烨往上爬了爬，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剛剛沒忍住，罵了你弟一頓。”

穆瑄說話的時候呼出的氣息都噴在關烨的頸肩，吹的他汗毛都起來了。

關烨擡起手，放在穆瑄的腦後，手不自覺地又開始捏他的後頸：“嗯？我心裏舒服了。”穆瑄被關烨逗笑了，對着關烨的脖子吹了口氣，仰着頭看他：“真舒服了？”

“是啊。”關烨手在穆瑄的後頸壓了壓，穆瑄乖乖地繼續靠着他的肩膀，溫熱的呼吸噴在他的頸肩，帶着些癢。

關烨微微颔首，下巴擱在穆瑄的頭頂，輕輕地蹭了蹭：“謝謝你幫我出氣。”

“關老師，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說給我聽聽啊。”

穆瑄知道關烨此時心情不好，現在兩人的關系轉變，自然也不用折紙了，他可以傾聽。

關烨笑了笑，說：“聽聽也沒什麽。”

“其實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這樣……”

關烨對于白易明，并沒有什麽感情，要說有的話，更多的是怨恨吧。

怨他搶走了袁寒的愛。

小時候，他聽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烨，這是弟弟妹妹，新的玩具先讓他們玩。”

“小烨，你也知道，家裏錢不多，弟弟妹妹要上學也需要用錢，這個碟就不買了吧……又不是什麽必需品……”

關烨小時候，白康時總怕白易靈受委屈，之後和袁寒總因為他吵架，他為了避免兩人總是鬧得不愉快，放學了，就會待在書店，看看書聽聽歌。

離書店不遠處有一家CD店，每次放的歌曲都緊跟潮流，偶然一次，他沒忍住，踏進去了。

自此之後，他便愛上了音樂。遇到特別喜歡的CD，他是極想收藏的。

每天省點錢，攢一攢，用來買碟。

關烨忘記發生了什麽事情，他只記得他給白康時和袁寒說，他可以不要玩具，要碟就可以了。

至此之後，一到關烨跟弟弟妹妹待在一起，白康時都是：“你們自己玩就行，不用給哥哥，哥哥不要玩具也不玩玩具……”

他似乎只記得關烨說的不要玩具，而不記得後面的那一句。

慢慢地，關烨回家越來越遲，在書店和CD店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他跟店長也漸漸地混熟了。

可能是因為關烨待在家的時間越來越短，袁寒對他的關愛随着時間的流逝也越來越少了，之後關烨還總因為弟弟和妹妹的事情得到一頓批評。

關烨回家的時間更遲了。

之後店長偶爾得知要舉辦一場純素人的歌唱比賽，便推薦關烨去參加。

這麽多年的耳濡目染下，加上天賦，關烨成功簽約了經紀公司。

這一簽，就是十年。

穆瑄趴在關烨的胸前，一條腿壓在壓在他的腿上，聽着耳邊關烨低沉悅耳的聲音。

雖然都是一筆帶過，他卻能想象出來，關老師當時有多難。

穆瑄心疼了。

穆瑄問：“那這十五萬你打算給嗎？”

關烨抿着唇，過了很久才說：“給。”他輕輕地撫摸着穆瑄的頭發，道，“這錢一給，也意味着我和他們不會再有聯系了。”

關烨跟穆瑄聊完之後，心情好多了。

過了會兒，他掏出手機，給袁寒将錢轉了過去。

［錢已經轉了，這是最後一次。］

兩人并不知道，他們正在交談的這會兒，網上因為一條真情實感的長微博，已經鬧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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