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他笑着道:“說來還是多虧了珩弟,忠恪倒了,上皇不再理事,朝堂上下再無人敢違逆父皇的威嚴,甄家及山西的銀子,再加上近些時日省親之事暗中操作所得的利潤,可抵未來十年稅收,國庫豐盈,政令通達,許多事情就簡單了許多,連我也難得的有了些空閑時光。”

林珩了然:“原來是有了假期,确實是件好事,你平日裏都很忙嗎?我竟不知,每次來都占用許多時間做些無謂的吃喝之事。”他有些羞愧的垂下頭,作為朋友,他的确對宮玄禹關心的太少了,想他一國太子,怎麽會不忙呢?他卻從未考慮過。

宮玄禹見他低眉斂目,有些沮喪自責的樣子,忙走過來扶住他的肩膀,正色道:“那怎麽能是無謂的吃喝呢?若是人一直疲于公務,早晚要累死,有你陪我放松心情才是正好,何況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誰又能質疑你我的情誼?”

林珩擡眼,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黯然道:“但我總覺得玄兄對我更好些,我不知該怎麽回報你的情誼,我想對你更好一點。”

宮玄禹心中像是有一道暖流緩緩滑過,将他的心整個都包裹了起來,暖暖的,泛着難以言說的感動,他頓了頓,克制住自己想将他擁入懷中的沖動,柔聲道:“而我所想正如你一般,只覺得自己對你還不夠好。”若我可以任性一次,我想将這整個天下都捧到你的眼前。

林珩笑了笑,他的确不如玄兄對他無微不至,但他會試着去做,做到最好。現在他有些理解陸小鳳了,如果在自己最好的朋友心裏有了別的更重要的朋友,的确是會非常難過。

宮玄禹拍了拍他的發頂,輕笑道:“好了,我的話還沒說呢。”

林珩的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聽聞此言,便不再低沉,配合的問道:“還有什麽?”

宮玄禹道:“日前龜茲國遞了國書,他們國內有人叛變,國王希望我們能派兵支援他,助他取回王位,維護正統,本來這種附屬小國我們一向不管他們誰能當皇帝的,反正誰上位都要向我朝遞書請封,不過剛好我有了假期,索性就向父皇求了此差,出去休閑一番,珩弟,你我同去游覽大漠風光如何?”

林珩有些驚訝:“你親自去處理這種小事?聖上真的應了?”

宮玄禹眼裏閃過笑意,如同陽光映射在海波之上,跳躍着點點碎金,他挑了挑眉,道:“自然是不應的,我可是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讓他勉強同意的,有父皇幫忙遮掩,我就可以以奉聖明微服私訪之名出去了,不至于引來非議,何況,最近朝局正值改朝換代之際,動蕩非常,我避開這些事情也好。”

現在父皇正要清洗朝堂,換上他自己的人馬,外部敵人一除,集中在他這個太子身上的眼光就會更多了,這種時候他留在這個漩渦中,若是有人不長眼為了自保盯上了他,還是有些麻煩,萬一父子因此生了嫌隙,樂子就大了,雖然目前父皇對他十分寵愛信任,小弟又十分年幼,太子之位看似穩固非常,可是古往今來能登上皇位的太子才幾個?以後的每一步都要更謹慎才是啊……

他堅持要走的意圖,恐怕父皇也能猜到些,最終還是同意了就說明父皇對他的愛護之意仍舊不減,這也算是件好事了,不過這些就沒有必要告訴珩弟了,他并不想将他拖入朝局争鬥的漩渦之中。

林珩也沒有想到還有這一層,只單純的以為宮玄禹是要放個假休息一下,又聽他邀請自己一同出游,也的确生出幾分期待,不過……,他眉心微擰,問道:“玄兄此次出去,打算帶多少人?”他想象中的微服私訪,是一人一馬一劍走江湖,可是依照現實來看,恐怕是房頂蹲幾個,周圍藏幾個,拉出來溜溜能有十幾號人,還有護衛小厮什麽的……

宮玄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肩膀抖動幾下,忍笑道:“珩弟放心罷,這次去只帶暗一和暗二,我也想去體會一番江湖俠客的潇灑快意,何況有珩弟你在我身邊,我相信沒有誰能傷的了我,若不是怕父皇擔憂,我真想一個也不帶,只你我二人該多好。”

林珩微赧,但還是忍不住笑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其實你多帶些人也無妨,安全為上,我假裝沒有發現他們就是了。”

宮玄禹大笑:“你呀,太促狹了。”

林珩和他對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罷,宮玄禹拂了拂衣袖,站起身來,走到了琴案之前坐下,輕撫着琴弦:“珩弟,我來為你彈奏一曲吧。”

林珩颌首:“洗耳恭聽。”

琴聲響起,不同于之前如清風拂面,這次的琴音霸道而大氣,帶着說不出的氣派威嚴,曲至頂峰,忽而急轉直下,仿佛戰鼓停息,飛瀑凝流,如同低語一般,帶出幾縷缱绻難舍的幽思之意,似乎有千言萬語,欲說還休。

一曲彈罷,又是一曲,宮玄禹漸漸沉浸在琴音之中,忘卻了周身環境,林珩靜靜的聽着,聽着聽着,便有些困了……畢竟他不怎麽懂得音律,欣賞個幾曲還覺得頗有趣味,可若是叫他連着聽一個時辰的琴,那還真是很難忍住不睡……

琴聲漸歇,宮玄禹也從專注的狀态中脫離出來,一轉眼就看見林珩昏昏欲睡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一抽,手一抖,彈破了一個音符,琴聲戛然而止。

林珩霎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眼神快速的恢複清明,假裝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宮玄禹,發現他的表情有些抽搐,頓時知道自己聽得睡着了的事情被發現了,兩個人尴尬的對視了一眼,林珩有些心虛的別開眼。

“玄兄……”他猶豫了一下,準備開口說點什麽,不過一張口又沒了言語,此時此刻,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若是他的臉皮有陸小鳳一樣厚就好了。

宮玄禹其實并不在意他聽的睡着了的事,畢竟他也知道自己一時技癢彈的時間着實不短,珩弟又不是對聲樂很感興趣的人,聽久了可不就與催眠無異,但是他尴尬心虛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愛了,于是宮玄禹故意多拖延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眼見着林珩幾乎已經有些坐立難安,他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拍着桌案道:“好了,不逗你了,這次是我許久不曾撫琴,一時技癢忘卻了時間,倒苦了你了。”

林珩白皙的耳朵尖上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顯然是羞急的狠了,面兒上卻依然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道:“夜深了,我要走了,告辭。”說罷,身影一閃,人就沒了蹤影。

宮玄禹:“……”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玩笑開的過了結果玩脫了就是這種感覺……唔,但是真的很可愛啊!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啊!……

林珩一路飛奔,白色的身影幾乎化作一道流光,回到林府時其他人都已經睡了,守夜的小厮見他回來,忙準備了熱水,毛巾,青鹽等物,林珩洗漱過,将自己埋進柔軟的被子裏,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總感覺玄兄的趣味越來越惡劣了,而他卻無從反擊,真的是……

……

第二日用過了早膳沒多久,便有門房的人來報,有一位李公子來訪,顯然李尋歡是掐着時間點趕過來的,林管家親自出門,将客人迎了進來,帶入了正堂。

或許是因着江湖勢力的龐大,大祁禮教相當疏松,男女大防幾乎沒有,只要不是成年未婚男女私下裏同處,平日裏根本沒什麽忌諱,李尋歡是林詩音的親表哥,算起來親戚關系十分親近,林珩便叫家中弟弟妹妹一起迎客,林家親族不多,多一個親戚總是好的,叫幾個小的來認認人也好,何況即便黛玉林玖不來,詩音也是一定要在場的。

事實上,李尋歡正是為了林詩音而來,李父生前,一直十分惦念自己唯一的外甥女,奈何他身體實在不好,林如滄和李氏相繼離世時,李尋歡也還小,難以鼎立門戶,林如海撫養林詩音又更加名正言順,他才放棄了接林詩音回來的念頭,只是心中一直惦記着。

他臨死前交代李尋歡,他有兩大心事,一則便是希望李尋歡謹手祖訓,無論如何要為朝廷效力一段時間。二則便是若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林詩音,好好照顧她。

李尋歡自然沒有意見,出仕雖非他所願,但父親又不是叫他一直為官,只消為朝廷效力幾年便是,至于林家表妹,他從小聽父親念叨,對她到也挺挂心的,畢竟李家人丁稀少,他也想有個弟弟妹妹,只是林家幾個孩子很早便進了京入了賈家,他着實不方便前來探望,此次正好進京趕考,又聽聞林家人已經搬出了賈府,便來林府拜問。

他先前已經來過兩次,只是那時林珩不在,林詩音考慮再三,雖然對這個素未謀面的表哥也很好奇,但到底還是回絕了他,叫他晚些日子,待長兄回來了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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