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然後不過兩個時辰, 一個更大的雷落了下來, 變天了。
皇帝駕崩。
帝後先後逝世, 即将登基的小皇帝年不過二十, 甚至還未加冠,所有人都在觀望。
被關起來的參與行刺的足有十幾戶人家,除去賈家這樣已然走向沒落的徒有富貴的人家, 權勢猶存的還有五家。
可以想見,朝堂之上必然将是一片腥風血雨的亂象,除了太子原本的人,誰也不敢現在就站隊。
先帝臨死前, 發下這樣一道旨意, 也不知是好是壞。
新帝固然可以以尊先帝遺诏之名将這些毒瘤全部拔除, 但十幾戶人家,數千條人命,全部殺光,鮮血能将整個京城都染紅, 午門甚至會出現流血漂橹的慘像。
一旦出手, 無論是否合理合法, 殘暴之名再難洗脫。
再有,旨意廣告天下, 那些原本還在蟄伏着的幾家必然不會坐以待斃, 必要臨死反撲,朝堂之上又要牽連出一大批人來,真不知該如何收場。
身居高位, 老成持重的大臣們都在觀望,新帝能不能成功渡過這一關,未來這朝堂的局勢,到底是主強臣弱,還是臣強主弱?
博弈和争鬥從未停止。
……
宮玄禹站在香案之前,冷漠的看着底下跪了一片的大臣。
父皇,看看吧,這些就是你信重甚于自己親子的肱骨之臣。
先帝屍骨未寒,人心就已經變了。靈堂之上,這些人就敢對新帝咄咄相逼。
按例,先帝大行之後,新君雖未登基,但底下的人也該改口尊稱皇帝。然而這些人嘴上改了口,心裏卻掩不住輕視,行動上也不見有什麽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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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雖說國有國法,可法理之外,還有人情。昔年四王八公,老臣故舊,哪一個不曾為國家抛頭顱灑熱血,子孫無能,禍不及先祖,請皇上開恩吶。”這個聲情并茂,涕淚橫流的是戶部尚書李維恩。
“皇上!萬萬不可聽信小人之言。謀逆之罪,罪無可赦。何況先帝留下遺诏,怎可不尊?”這是正氣凜然,鐵面直谏的兵部尚書趙餘僑。
“一切謹遵皇上聖裁。”這是和稀泥的笑面狐貍左相葉坤之。
“皇上……”
“皇上……”
一個個的仿佛都有說不完的谏言。
“夠了!”
宮玄禹臉色陰沉,制止了這些人無休止的争吵。
“蘇統領何在?”他聲音裏壓抑着憤怒,似乎随時就要爆發。
禁軍統領蘇必涵走了進來,身着甲胄,身側配着長刀,單膝跪下:“叩見皇上。”
宮玄禹冷哼一聲:“你可知罪?”
蘇必涵一愣:“臣不知。”
衆人都看向宮玄禹,不知道他為何突然朝禁軍統領發難。
有那心思轉的快的,都心中一凜,不敢說話了,心中暗悔今日之舉動。
宮玄禹冷笑:“宮中密謀行刺,你身為禁軍統領,絲毫不知,豈非渎職?父皇信重你,倒也罷了。今日呢?靈堂之上,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你倒好,在外面躲清閑。怎麽?朕這個皇帝不配使喚你蘇大統領嗎?”
蘇必涵心中暗恨,行刺之事,他一個禁軍統領,怎麽能管到後宮妃子宮女?不知道不也是正常?
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來者不善,躲開的人多了去了,他不過是随大流,這火卻莫名其妙燒到了他的身上。
這小皇帝,難道打算一上來就先除掉他這個禁軍統領?他就不怕宮中生亂?!
衆目睽睽,他只好伏地請罪:“臣不敢,臣知罪。”
“哼,知罪?來人!”
随着宮玄禹的聲音落下,一個身姿英挺,眉目端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同樣身着甲胄,配長刀,正是禁軍副統領南宮破軍。他身後跟着一隊禁軍,将大殿拱衛起來。
所有人都明白了,皇帝早就準備好了,就在這兒等着他們呢。
宮玄禹神色平靜的看着蘇必涵,漆黑的瞳仁裏劃過一絲冷酷:“禁軍統領蘇必涵,玩忽職守,目無君上,即日起革除一切職務,壓入天牢,秋後處斬。”
蘇必涵暴起,朝宮玄禹沖過來:“憑什麽?!”
砰——
還未起身,他便已又倒在了地上。
南宮破軍抽出插在他後心處的長刀,還刀入鞘。鮮血濺在他的甲胄之上,血腥味在大殿之上彌漫開來。
他神色不變,單膝跪地:“罪人蘇必涵已經伏誅,請皇上示下。”
宮玄禹輕笑:“呵。憑什麽?諸位愛卿,還有誰想問問朕憑什麽嗎?”
——鴉雀無聲。
之前叫嚣着要在先帝靈前以死明志,血濺三尺的人也都軟了腿,伏在地上不敢說話。
宮玄禹一一掃過他們的頭頂,沉聲道:“既然沒有人。”
“傳朕旨意,即日起由南宮破軍接任禁軍統領,凡謀逆一案涉事者,家中十歲以上男丁押入刑部大牢,女眷幽禁于府中。邢部,一月之內徹查此案,登基大典之後由朕親審。”
接着,他又轉向南宮破軍:“南宮統領,此事由你親自去做,凡有抗旨不尊者,就地格殺。”
年輕的小皇帝露出了他的獠牙,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跳出來捋其虎須。
……
林府。
黛玉哭成了淚人兒,撲進了林珩懷裏:“嗚嗚,哥哥,怎麽辦呀?”
就連一向冷靜克制的詩音也忍不住垂淚,求助的看向林珩。哥哥是她們心裏永遠的依靠,這種時候,她們都下意識的去依賴他。
林珩輕輕的摟住黛玉,一下一下的撫着她的後背,溫柔的安慰她:“沒事,哥哥會想辦法的,乖,不哭。”
他就這樣一遍一遍的安慰着她,直到黛玉哭累了,慢慢的停了下來。
林珩摸了摸她的發頂:“乖,不哭,累了吧?先去休息一會兒,哥哥和姐姐商量一下。”
黛玉乖巧的點點頭,和林玖一起出去了。
詩音看了看林珩,輕聲道:“哥哥。”
林珩嘆息:“去書房。”
詩音跟着他一起到了書房,合上門,水汪汪的眼睛盈盈的看着他。
“哥哥……先帝駕崩,新皇不見得會執行那道滿門抄斬的遺诏,你……”她說不出口了,似是覺得難以啓齒。
“詩音是想讓我去求他?”林珩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只帶着淡淡的疲倦和悵然。
林詩音的心一揪一揪的疼,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恥,可是那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啊……
林珩看她默然垂淚,就先心軟了,嘆道:“詩音不哭,我明白你的想法,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我會去的……”
只是這樣一來,欠玄兄的,就再也還不清了。
林珩愛宮玄禹,從來不為名利富貴,愛就是愛。
他的愛是付出,不是索取。他願意為宮玄禹傾盡所有,卻會在承了對方厚報以後心中難安。
之前甄家一事,是宮玄禹幫他扛了下來,他心中始終難忘。
或許愛人之間不該分的這麽清楚,可他做不到。
做不到理所當然的要求對方為自己付出。
詩音淚盈于睫:“哥哥……”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能一遍遍的叫着哥哥。
林珩溫柔的擦去她的眼淚:“不哭了,不哭了,萬一事情沒那麽糟呢?實在不行哥哥去給你劫法場,把你那些姐姐妹妹全都搶回來。”
詩音沒忍住,咳嗽了兩聲,破涕為笑:“哥哥你說什麽呢。”
林珩笑着拍拍她的頭。心想若是他只是個江湖人,他一定會選擇劫法場,可惜他不只是林無玉,他還是林珩。
皇帝已經發下旨意,起碼這一個月之內,賈家之人是性命無憂的。
林珩本以為短期之內,能得個安寧,沒想到,兩天之後,他就收到了來自賈老太君的會面請求。
跪在下方的是紅樓派到王熙鳳院子裏保護她的人裏武功最高的一個。
林珩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扶手:“不是傳了話給你們莫要輕舉妄動,怎麽如此魯莽?”
那人垂首:“咱們本來也不想抗命的,日前皇上下旨将賈府所有的男丁都押入了刑部大牢,派來看管女眷的禁軍也換了一波,鳳大人跟賈府老太君談過以後,就要求小的趁亂逃出來見您。”
林珩蹙眉:“可有說原因?”
“回主上,并未。”
林珩揮手:“你先下去,不要再回賈府了,我自有主張。”
“是。”
林珩揮退了屬下,自己思考了半天,也沒什麽頭緒,本想叫詩音一起來參謀一下,想了想還是算了,既然想見他,他去一趟就是了。
是夜,林珩一身黑衣,輕巧的跳進了賈府,由于都是女眷,守衛并不如之前森嚴,他更是如入無人之境,幾下就摸到了老太君的住處。
女眷中主子們都被集中在了這個院子關押,院外有人把守,裏面倒很沒有人,老太君依舊住在她原來的屋子裏。
燈還亮着,林珩悄無聲息的摸了進去。
夜已深,但史老太君還未休息,整裝坐在桌子前,念着一卷佛經。
林珩在桌子上敲了敲。
賈母睜開眼,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快過來。”
林珩不明所以,站在原地看着她。
賈母見他不動,自己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拉着他坐下,蒼老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笑着道:“我的敏兒生了個好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表弟高考結束去接他了,路上瘋狂堵車,更新晚了點,大家抱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