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包廂一如既往的喧鬧,伴随着房門拉開,勁爆的音樂炸響在耳畔,混着尖叫與噓聲,吵得顏涼一陣頭疼。

魚龍混雜的房間內,迷亂的燈光掃過“群魔”的臉,他們姿态各異,從美豔到清純到英俊,眉眼盡不相同,但除此之外,眼下都有一顆不知是真是假的淚痣、又或是在同樣的位置上貼上一顆水鑽。

這無疑是荒謬而驚悚的——顏涼卻似乎興奮了起來,他津津有味的摸着下巴,遵循着衆人的目光,看見了那個坐在正中央沙發上的男人。

秦淵低垂着頭,手裏捏着一個空掉的酒杯,他的身邊,風情萬種的情兒們互相攀比着玩起了游戲。伴随着清脆的碰杯聲屢次響起,人們的臉上多少都帶了些醉态,顏涼剛避開兩個喝到爛醉的人,迎面就撞上了另一個。那人跟個桌球似的一路被推拒着傳過來,一腦袋紮進顏涼懷裏,顏涼扶着他半天,愣是差點被帶着跪下了。

沒辦法,他只好吭哧吭哧的把人丢到角落裏,複而擡頭,去看紙醉金迷正中,那個始終沉默的金主——秦淵仍如雕像一般坐在那裏,周身分明擠滿了人,卻又仿佛隔離出了一個無形真空的地段,所有的聲色喧鬧都與他無關。哪怕是處在衆星捧月的位置上,他又安靜的像一個觀衆,冷眼旁觀着眼前奢靡的一切。

顏涼上前的腳步停頓住了。

他就這麽站了一會兒,突然就地找了個位置,緩緩坐下……

寧曦這個人,看似是個沒心沒肺的樂天派,實則內心多少有些敏感和孤僻,這還要源自于他的出身——相比顏涼這種倒了血黴有一對神經病爸媽,寧曦幹脆直接省去了這個步驟。

聽院長說,他的母親在路邊臨産,被好心的路人送到醫院,結果運氣不佳,直接大出血去世了,留下這麽個沒名沒姓的孩子。直到後來被孤兒院帶走,才跟着院長姓了寧。

寧晨風寧院長是個好人,但孤兒院裏孩子衆多,難免有顧及不到的時候。寧曦性格頑皮,從小到大也沒少惹禍,這也是為什麽他長得不錯、又沒什麽身體上的疾病,卻一直沒有被領養走的原因……

也正因為此,身邊的人來了一批又走了一批,只有寧曦始終留下,導致有很長一段時間,他在院裏的風評都不算好。

如今看着不遠處的秦淵,多少讓顏涼想起某次跨年晚會,那個偷偷躲在角落裏的孩子。

就算是錯覺又怎麽樣?他摩挲着手指的關節,面無表情的想:至少他們在這一刻,真的很像。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伴随着夜色漸深,包廂裏的人們以此醉倒,他們歪七扭八的橫在沙發上、地毯上、甚至是桌面上。音響裏的伴奏仍然在放,只是拿着麥克風的人已經說不清話了,迷迷糊糊的靠在牆邊,發出沉重的鼾聲。

當某個已經失去意識的醉鬼歪歪斜斜倒下、眼看就要躺倒秦淵腿上的時候,那個仿佛已經睡着的男人終于動了,他提着對方的後衣領,毫不猶豫的将人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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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之後,他有些嫌惡的甩了甩手,搖搖晃晃的起身,結果才一擡腿就被倒在面前的“屍體”絆了一下……大少爺黑着臉爆了句粗口,用腳将人輕輕撥到一邊,才挺直了腰,理了理領口。

秦淵将本就不怎麽整齊的襯衫又解開了幾枚紐扣,又把發型抓的更亂了些——他沒少喝酒,卻還遠不到醉的地步,這會兒步伐精準的穿梭在“屍體”間,沒幾步就來到了門口。

就在他正準備推門出去的時候,身後冷不丁傳來了一個聲音。

“秦少。”

顏涼在角落裏看了許久,從對方差點摔倒開始,看着他如何“僞裝”出縱欲的模樣……有了前車之鑒,這倒并未出乎意料。

于是他優哉游哉的觀賞了一會兒,直到對方快要出門時,才緩緩起身,面帶微笑着看着秦淵見鬼的表情:“好久不見了。”

包廂裏光線不好,冷不丁來這麽一下,秦淵出了一身汗。

但等他看清楚對方的臉時,那種驚悚感又變成了疑惑:“怎麽是你?”

倒是顏涼以意外的眨了眨眼:“秦少居然還記得我,真高興。”

最後三個字他拖得又軟又長,當真是發自肺腑一般。

但秦淵知道,眼前這人怕是腦子有病,不然不至于大半夜不睡覺的來招惹自己……就像現在這樣。

“上次我是沒辦法順着電話線去修理你。”大少爺冷笑着擡起下巴,将雙手插進兜裏:“你來這兒做什麽?幾個月不見,欠男人幹了?”

這小畜生嘴裏還是不說人話……顏涼面不改色的想着,呵呵笑了笑:“可能這就是緣分吧。”他将自己下班路上被強帶過來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聽得秦淵眼皮直跳,一時說不出什麽感受。

但等一安靜下來,黑暗裏就好像有什麽紮着秦淵的脊背,他沉下臉色,沖着顏涼勾了勾手指:“過來。”

後者聞言照做,被秦淵一路拉扯着來到隔壁……他們第一次發生關系的房間裏。

喝了酒的男人力氣極大,顏涼幾乎是被強行丢進了屋子,還沒反應過來,又被一把按在了門上。

緊接着,一雙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嚨,秦淵眼神陰郁,眉宇間是毫不掩飾的兇狠,他像只呲着獠牙的兇狼,死死按着手下的獵物。

“你剛才,看到什麽了?”

顏涼感受到頸間傳來的窒息感,有些艱難的仰起頭,表情卻不見驚慌:“我……咳咳、看到你站起來……解開了衣扣……”

“你把酒倒在身上……又弄亂了頭發……呃……”他說到這裏時,眼梢彎了起來:“就像一個浪蕩的纨绔子。”

他沒有說“是”,而是選擇了“像”。

秦淵的瞳孔一縮,下意識加重了手中力道,顏涼被他掐得喘不過氣來,下意識扣住那人青筋暴起的手腕,卻只掙紮了一下,又像是放棄似的垂了下來。

秦淵像是被貓撓着了,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卻又說不清究竟為何,于是活像個被堵上蓋的火山口,肚子裏灌滿了噼裏啪啦的岩漿。

“你、看、到、什、麽、了?”

他一字一頓地又問了一遍。

顏涼說不出話來,緊迫的窒息感讓他眼前發黑,幹裂的嘴唇顫抖了幾下,卻又對上了那人惡狠狠的目光。

可能是瀕死帶來的錯覺,他突然看見了秦淵深不見底的眼中,似乎有一抹難以察覺的驚慌……就像是,有什麽被刻意隐藏的東西被發現了一樣。

他心中一動,突然換了說法:“沒……”

“我什麽也……沒看見。”

當最後一個字從牙縫裏擠出的時候,秦淵終于松了手,失去支撐的顏涼靠着門板緩緩滑下,他捂着仍然疼痛的脖子,大聲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像是要将肺部一起嘔出,顏涼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得來不易的新鮮空氣,連帶着冷汗打濕了脊背。

等他激烈的喘息終于平複,就感覺眼前的光線一暗,秦淵在他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板起了顏涼的下巴。

“……就算哪個不長眼的東西拉你過來,你也可以拒絕。”可能是酒精的作用,秦淵只覺得太陽穴一陣抽痛,連帶着眉頭皺得更緊:“為什麽過來?”

顏涼眼裏還帶着生理的淚水,被暖色的燈光一照,淺灰的虹膜透亮如鏡,與那汗濕了的眉眼一同,竟透出些許少有的脆弱來。

“……我想你了。”那個差點被掐死的青年緩緩垂下了眼睫,嗓音沙啞的開口道。濃密的睫毛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一層陰影,連同那眼角淡色的小痣都沾了些水漬,愈發動人起來。

秦淵鬼使神差的想到那個被丢出去的電話——以及那人醉酒後斷續吐露的話語,都變得暧昧、且難辨真僞。

這種想法如過電一般閃過,卻在他腦中留下了深刻的痕跡,就連秦淵自己都覺得荒謬……因為居然有那麽一瞬,他真的像是要信了。

但他當然不能信。

于是顏涼還沒來得及念出後面的臺詞,就被人抓住了小腿,狠狠一扯,後腦勺磕上門板,發出一聲巨響。

就在他頭暈目眩的時候,又被按着腰翻過身來,抵在了門板上……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又是……走微博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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