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因為驚吓過度導致的昏迷通常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大概十幾分鐘後,顏涼就在救護車上慢慢悠悠的蘇醒了過來,擡頭就對上程悅一雙哭紅了地眼。對方見他醒來,興奮地喊道:“顏哥!顏哥你醒了!你沒事吧!”

顏涼這會兒還有點迷糊,差點被他一嗓子嚎地再暈過去,還是一旁的護士提醒道:“麻煩聲音小一點,不然會吓到病人……”

“……沒事。”顏涼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過速的心跳:“我也習慣了。”

程悅見狀,用力抽了抽鼻子,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不松手:“顏哥我錯了,是我不該拖累你,你罵我吧……”

顏涼被對方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扶着床的邊緣緩緩坐起身,“我罵你做什麽?本來就是因為我有恐高症,不過這一點節目組也不知道就是了。”

先前在簽約時的合同是許斓幫忙看得,那會兒顏涼還在組裏,因為他一直以來各種威亞的高難度動作都完成地很好,對方也沒想到他居然還有這個毛病,一時疏忽了。

顏涼想到這兒,有點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不管怎麽說,消息壓下去了嗎?”

考慮到節目是周更連載性質,如果出現了這樣的問題,無疑會對熱度造成巨大的打擊。因為先前一直收視很好,節目組是打算接連做好幾季的,顏涼作為常駐高人氣嘉賓,自然不希望消息散播出去。

何況,這也的确是他自己不夠周到且逞強,也需要擔一定責任。

“……你們公司反應還挺快的,加上時間太晚,附近沒有什麽偷拍的狗仔。”程悅嘆息着說道:“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第一時間壓下去了……但是醫生說你的腳扭傷是真的,估計要養一陣才行。”

“腳簡單。”顏涼動了動肩膀換一個坐姿:“幹這行這麽多年,不受點傷才奇怪。”

只有受傷才會代表“敬業”和“拼命”,這的确是對人設的一種消費,但這世上幹哪一行想拔尖,都要擁有這兩樣素質不是嗎?

顏涼這麽想着,大大放心下來,便也順着車子的搖晃再度睡了過去。

扭傷不是什麽很嚴重的毛病,但就麻煩在行動不便,好在這個綜藝之後,他也沒什麽必須要活動的通告,唯一有一個是廣告類的,基本全程坐着。

所以等回家稍微休息了一天後,顏涼支着手杖帶傷上鏡,拍攝的時候盡量不給腳踝鏡頭,萬幸地是,最終呈現出來的效果還算不錯。

但就算如此,一通忙活下來也是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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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涼和各位工作人員道了謝,準備去後臺卸妝的時候,就聽見門突然被人一把推開,帶着墨鏡的秦淵出現在門後。他微微低頭,露出鏡片後陰沉的目光,狠狠地瞪了眼有些茫然的顏涼,啞聲道:“……滾過來。”

好在這個攝影棚是公司內部的,對這種“天将八卦”的情況都已經見怪不怪,大家十分默契的別過頭,沉默繼續忙着手上的事情,權當什麽也沒看見。

顏涼也不知道為什麽好端端的、金主突然來砸場子,只好拄着手杖搖搖晃晃的走過去,還沒開口就被秦淵一把抓住手腕,拉到門外。

随着這個動作,顏涼腳下一絆,一股鑽心的疼痛随之而來。他“嘶”地倒抽一口氣,花費了好些素養才沒将那髒話破口而出,卻也疼得眉心緊皺,臉都白了幾分。

秦淵本是想數落兩句,但見對方疼得厲害,一氣之下,直接将人打橫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顏涼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高,大庭廣衆下被金主抱在懷裏,難免覺得別扭:“萬一給人拍到了……”

“那就讓他們看。”秦淵冷笑一聲,嗓子裏都快噴出火星:“我看誰他媽敢發?不想混了?”

許斓是跟他一道來的,提前在周圍做過清場,于是就從出門開始到停車場的這幾分鐘距離,路上愣是一個人也無。顏涼見此,也就不再掙紮,任憑對方把他塞進車裏。

秦淵今天難得清醒,于是便沒帶司機,他将人丢到後面,自己則坐上了駕駛座。

顏涼忙不疊從座椅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放好傷腳:“要去哪裏?”

“……醫院。”秦淵陰沉着臉開口,他打開了一點兒窗子,單手點了根煙。

“去醫院做什麽?”

“不去醫院,繼續回去工作?”大少爺上火的厲害:“你是想紅想瘋了?”

“只是扭了腳而已。”顏涼好聲好氣地說:“沒有到停工的程度……”

“他們還說你暈倒了。”秦淵打斷了他的話,像是在掩飾什麽似的,猛地抽了口煙:“一個破綜藝而已,你至于……”

剩下的半句話卡在了嗓子裏,秦淵瞪着眼前平坦的路況,像是對着鏡頭突然忘詞的演員,唯有縷縷白煙,從他喘息的唇齒間溢出來,消散在空氣中。

在這充滿尼古丁苦澀的沉默裏,顏涼笑了一下:“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秦淵沒有說話,直到指間的煙灰落在手指上,燙地他一個機靈。

“……怎麽可能。”有些慌亂的掐滅了煙頭,大少爺挺直了背:“本來明晚打算帶你去個宴會……啧,既然如此,我只好帶別人了。”

“那我可真倒黴。”顏涼感慨了一句。

但似乎對方沒聽出他話裏的虛情假意,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秦淵突然開口:“你想不想……過來和我一起住?”

他聲音不大,甚至可以說是很小,輕而易舉便被窗外的車笛聲掩了去,但就算如此,顏涼還是聽清楚了。

他眨了眨眼,有點受寵若驚地開口:“為什麽是我?”

秦淵沒有回答。

他就像沒聽見那樣,将車子平穩的開出了一段距離,直到紅綠燈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時,才終于想好了臺詞似的,毫無感情地開口道:“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

仿佛終于找回了自己應有的态度,秦淵倨傲的揚了揚下巴,放松下來的脊背靠上皮椅,發號施令道:“明天搬家,就這麽決定了。”

顏涼自然不可能反對。

于是接下來,大少爺屈尊親自将他送到私人醫院,給扭傷的腳踝上藥後纏了繃帶;後來他因為臨時有事先行一步離開,顏涼叫小謝過來把自己接回了公寓。

在這裏住了一年有餘,突然說要離開,卻沒有多少不舍……仔細算來,今年也算是他最忙的一年,各種通告基本是無縫銜接。這固然是好事,也的确辛苦,顏涼已經很久沒有這麽長時間的休息過了,如今腳受傷,秦淵又讓許斓推掉了他接下來半個月的工作,也算是個小長假。

收拾房間有搬家公司幫忙,顏涼在家點了個外賣,晚上閑着無事,就看接下來準備要演的本子。他和江舒合拍的電影定下了新年檔,距離現在還有幾個月的時間,這無疑是一次很好的機會,決定了他接下來一整年的人氣,是走高還是下滑……

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顏涼的眼神柔軟下來,他仍然望着白紙黑字的劇本,心緒卻不知飄向了何方。

這一夜很快過去。

次日的下午,來接他的人準時出現在門口。

來人叫薛延,表面看起來是秦淵的專屬司機,實際上還包括為他跑腿做事……當然了,大多都是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具體顏涼也不太清楚。

根據秦淵那幾次被撞破的僞裝,再聯想秦家近年來的各種新聞:簡單概括就是對更換繼承人的呼聲越來越高……聰明人可以通過簡單地聯系猜測到很多情況。當然顏涼也就是想想,沒與任何人說過,包括秦淵。

因為他不能說自己理解他、更不能說自己體諒他,他們是金主和被包養的關系,階層分明,他不能越界。

與此同時,秦淵正在前往宴會的路上。

他西裝革履,卻毫無形象的靠在豪車的軟墊中,捏着空酒杯,不耐煩的翹着二郎腿,看着窗外車水馬龍的街道。

薛延發來消息說已經接到人,現在正往市中心別墅去……在那裏秦淵有一棟常住的房子,但被秦家密切監視,是他對外的“家”。

董事會的內部鬥争已經愈演愈烈,将在接下來的一年內到達白熱化階段,而對外他們都躲在“已有繼承人”這個前提下興風作浪。秦淵不想被卷入其中,于是他越表現得纨绔浪蕩無藥可救,在這場風暴裏也就越安全……更何況,他的野心不止如此。

有點煩躁的抓了抓頭發,秦淵面無表情的嚼着杯子裏剩餘的冰塊,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顏涼。

正因為對方恪守本分,秦淵這一年來斷斷續續別扭了無數次,到底還是沒忍下心徹底斷絕聯系,卻又在得知那人出事之後,心急如焚。

大少爺甚至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樣着急,急得連同居這種話都說出來了——盡管他正需要一個“荒唐”的對象,一個用來堵住董事會嘴的、把自己置身于“真空地帶”的避風港。但哪怕在這之後,只要被任何人發現,都必将讓對方置于輿論的風頭浪口——但那又怎麽樣呢?

顏涼的一切都是我給的,秦淵任性地想:我自然也随時可以收回。

其實他有點後悔了,後悔把對方捧得太高,後悔那人在嘗到甜頭後開了眼界,為了穩固地位,甚至不惜以身體為代價。

他有點想念那個最開始為了妹妹自願獻身的顏涼,可這一年來,那人對他的态度并未有半分改變——乖巧、懂事,言聽計從,随叫随到。

所以于公于私,這都是最好的選擇……何況對方受傷,一個人住在公寓,會很不方便。

所以今晚早點回去好了,秦淵想着,車子正好在酒店門口停下。

他收拾起亂七八糟的心緒,面帶微笑的走下車,在無數鏡頭與閃光燈中,自然而然的挽起了今晚伴侶的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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