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或許是睡前看了這麽勁爆的帖子,顏涼做了個很耐人尋味的夢,夢裏的寧曦暴躁且陰郁,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五顏六色的光線輪流打在他的臉上,照亮了那雙猙獰地、因憤怒而爬滿了血絲的眼睛。
窒息感随着越勒越緊的手指逐漸加重,真切到仿佛實際發生過一般,顏涼瞪大眼睛,望着身上人熟悉又陌生的臉龐,一股從未有過的的興奮感電流一般,随着沸騰的血液一起淌遍全身。
于是當那張臉惡狠狠地落下來、唇齒間清晰的痛感讓顏涼有種被野獸吞噬的錯覺,他掙紮着擡起手,撫摸着男人繃緊的脊背,試圖安撫着對方的情緒……
緊接着畫面一暗,天旋地轉間他落在地上,冰冷的瓷磚鉻着滿是汗水的脊背,一抹陰影籠罩下來,鋪天蓋地的遮住了他的視線。
接下來的場景模糊且混亂,像一幅濃郁到化不開的油畫,視線裏鋪滿了天花亂墜的色彩,感知被扭曲,疼痛與愉悅混淆,宛如天堂與地獄的交界。他在這片混亂中沉浮,唯一可以觸碰的是對方滾燙的肌膚,那雙有力的手臂始終攬着他的腰肢,托起他上下沉浮的靈魂……
鬧鐘的鈴聲突兀地打破了這一切。
顏涼從夢境中猛然睜眼,燦爛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灼得他雙目生疼。
用力擦去眼角生理性的淚水,顏涼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驚醒後激烈的心跳。夢境裏的場景已經随着時間開始褪色,和他不知為何出了一身的熱汗,單薄的睡衣被汗水黏在了皮膚上,不太舒服。
顏涼平躺了一會兒,緩緩起身來到洗漱間,沖了個戰鬥澡。
等他吹幹頭發從浴室裏出來,夢裏的內容已經被塗抹的差不多了,唯獨還有點兒印象的,是那張陰郁而暴怒的臉。
這和印象中那個小心翼翼、會被自己不經意一句話打擊到站不穩的秦淵,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
這麽心虛,他是做過什麽很對不起自己的事情嗎?
顏涼莫名有點兒興奮。
人都是會變得——他從未天真的認為寧曦也可以在經歷了那麽多事情後仍然天真爛漫,哪怕他本能向往的是前者,卻仍然會覺得,或許那個陰郁神經質的秦淵,才與他是同類。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情,有點兒像薛定谔的貓,在你打開盒子之前,永遠不知道貓是死是活。
顏涼覺得,自己或許不需要做出選擇,他只需要将那個盒子始終帶在身邊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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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比起這個,他更好奇他們那段在秦淵口中,被篡改的過去……
生活突然變得有意思了起來。
抱着這樣的心情,顏涼收拾好形象,換上衣服出了門。
新男主的交接已經結束,導演特地發來信息讓大家一起吃個飯,下午就可以正式開拍。顏涼一路到了酒店,剛一進包廂,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來人,就收獲了一個擁抱。
“Surprise!”
程悅與顏涼許久不見,這會兒抱着給對方一個驚喜的心情,特地叮囑了導演暫時不要說明自己的身份,這會兒看着對方有點發愣的目光,心中頗有成就感:“怎麽樣,沒想到是我吧?”
“……”顏涼生生将差點出口的“你是誰”吞回肚子裏,露出一個敬業的笑容,“好久不見啊。”
他這話熟稔中帶着些感慨,仿佛真的記得有這麽個朋友,程悅一個激動,攬着他的肩往飯桌前走:“難得合作一次,回頭等放假了咱們可得好好喝一頓敘敘舊啊……來來來,先吃飯,下午還有正事兒。”
顏涼一聽“敘舊”,頓時來了精神,面上卻沒吐露半點。好在程悅也是個有分寸的,畢竟是在劇組,沒什麽話都往外抖落,一頓飯吃的十分和諧。
後來趁着去洗手間尿遁的時間,顏涼躲在隔間裏用斷斷續續的信號查了一下程悅的名字……對方好像是最近不久前才走紅的演員,不是名校出身,對外營銷是做模特的時候被星探挖掘,人設立的天花亂墜,但大多都被“打假”。時間緊迫,顏涼大概掃了一眼,不至于待會兒露餡。
根據某小組整理的八卦,這小子糊了好些年,最近才剛剛冒頭,着實比較不容易。而這次這個角色,也是趕在前男主突然跳票用資源頂上的……至于他并非科班出身這點,下午對戲的時候顏涼就看出來了。好在人态度還不錯,被導演罵的狗血淋頭也沒反駁,十分謙虛的道歉。
只是他和自己的關系大概真的很好,還會在中場休息的時候靠過來偷偷吐槽:“唉,其實我真不會演這種霸道總裁的角色。”
顏涼這會兒正坐在輪椅上,上一場是他和女主的戲,然後程悅扮演的男一號會出來搶人。先前幾次都卡了,是因為導演覺得對方表現力不夠,太客氣了點兒,讓他休息休息,調整一下狀态。
“你可以嘗試着把“自己”從身體裏抽離出來。”他雙手交疊着搭在膝上,微笑着建議道:“通常我在演繹一個和我自身性格相差很大的角色的時候,先會試着将自己脫離,不要去想“我”會怎麽做,而是去想“他”會怎麽做。”
“說得倒是簡單……”程悅嘟囔了一句,嘆了口氣:“唉,我會去試一試的,就是要麻煩大家還有你了……”
他說完這話,還真就拿着臺詞本跑到有鏡子的地方練習,顏涼看着對方離開的背影,不知怎的忽然瞥到了他發梢之下的後頸。
那塊本來是被頭發遮掩起來的,這幾天天氣升溫,那塊的發被汗水打濕,隐隐約約露出了一點兒紫紅。
就像是……一個吻痕。
顏涼眯了眯眼睛,一瞬間有很多想法從他腦海中閃過,但他還是下意識起身,上前替對方拉了拉後領。
程悅被吓了一跳,轉頭還未說話,就對上顏涼有些意味深長的笑容。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剛才有只小蟲子掉進去了。”
程悅“嘶”了一聲,似乎也悟出點兒什麽,找了個借口去廁所補妝,等待會兒顏涼再看見他時,那塊痕跡已經消失不見。
或許真是他的提點起了作用,接下來的戲份程悅發揮的比先前好了許多,大部分也能一條過。
等所有拍攝結束之後,天已經黑了。明天是周日,劇組需要調整接下來的行程,下一次拍攝開始的時間是晚上八點,白天安排大家好好補眠,做好充足的休息。
于是當晚散夥之後,顏涼回到酒店洗了個澡,頭發還沒吹幹,就聽見敲門的聲音。
他披着毛巾拉開房門,看見程悅提着倆塑料袋,做賊似的站在門口,見他一開門,順着縫兒就溜進來了。
“快快快!”他鞋都來不及脫,慌忙張的沖進屋裏,把塑料袋放在桌上攤開,招呼顏涼:“我偷偷定的宵夜,再不吃就涼了。”
後者有點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你大半夜跑我屋裏,就是為了這個?”
“……這不是謝謝你白天提醒嘛。”程悅大大咧咧地笑了下,自來熟的拉過椅子,“那畜生向來不留口德,偏要往看得見的地方蓋戳——要不是你提醒,給人拍到了,又要去網上扒我個底朝天。”
他一邊說着,嘆息着開了一瓶酒。
“……你還知道網上有人扒你呢?”顏涼有點兒好奇,跟着在他對面坐下來。
“可不嘛,嗨,也怪我,實在經不起扒。”程悅有點兒自嘲的笑了下,仰頭喝了口酒:“假的東西啊,再怎麽翻來覆去的炒也不會變成真的。要是名利雙全那麽容易,我至于現在才混出頭?”他說到這兒,搖了搖頭:“嗨,先不說我了,你怎麽回事?悄沒聲的消失了好一陣子,一冒出來就成秦總的救命恩人了,你倆是終于修成正果了?”
“……修成正果?”顏涼眯起眼,用很慢的語速反複咀嚼着這四個字;又順手撈過另一瓶酒,與程悅地碰了下,笑道:“為什麽這麽說?”
程悅有點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跟了他三年麽,他怎麽作你也沒跑,圈裏還老有人笑你來着……”想到那些話着實不好聽,程悅停頓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跳過了話題:“能熬到現在熬出頭,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吧,那群小婊子都酸成檸檬精了,這會兒指不定擱哪兒咬被角呢,還有朋友圈罵秦淵的,讓他賠自己點痣的錢……”
說到這兒,他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你說他們蠢不蠢?”
顏涼發現程悅的眼睛有點紅,像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便也沒有點破,只是又和他碰了碰杯。
“好事多磨。”他若無其事地說着,心裏卻琢磨着這“跟”了個三年是怎麽個跟法,結果沒過一會兒,對方先繃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你能告訴我不?”程悅酒量不錯,可今天也不知怎麽着,才喝幾口就開始上臉,這會兒看着顏涼,聲音都有些結巴。“你是怎麽……收服的秦淵?”
他聲音越來越小,小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你說,喜歡上自己的金主,是不是犯賤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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