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蓋伊博士用專業術語解釋了許久, 大家卻還是聽得一頭霧水, 不過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我思故我在”的感覺，楊曉天只要想變成人就能變成人, 想變成狗便又可以變回狗。
于是問題來了，楊曉天發生返祖變化是因為他自己想變化，他一個人為什麽突然想變狗, 太匪夷所思了。
衆人都用疑惑的視線看着祁岚懷中的小狗狗。
楊曉天：“……”
要他怎麽解釋他是因為自以為是狗才會變呢？遇到這種情況，他要怎麽辦？
畢竟已經擁有人的大腦和人的思維方式, 楊曉天很快就想起了21世紀時比較流行的一句話，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于是只見小德牧伸出前爪很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咧開憨乎乎的小嘴, 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鼻頭。
唔……用狗的臉作出笑這個表情真的很艱難，楊曉天無奈地想着。
殊不知身邊幾人已經被小德牧虎頭虎腦的樣子迷得神魂颠倒，還追究什麽楊曉天自己想變狗的問題，可愛就好了, 不知道什麽叫顏即正義？
果然瞬間就無人再追究楊曉天的問題, 雲子宏經過他仿佛超級光腦一般的大腦思考後問道：“我很懷疑這個理論, 如果這是真的的話，為什麽之前一例特例都沒有出現？而且我也不認為人類基因問題能夠這麽容易就改變。”
“當然沒那麽容易！”蓋伊博士繼續解釋道, “楊曉天和祁岚身上發生改變，是建立在他們的基因已經開始發生進化的基礎上的。就像是在歷史長河中，先是出現一個個例, 一旦這個個例适應現在的環境，這種變化才會擴散到整個群體。而且進化有正确的也有錯誤的，錯誤的往往很快就會被抹殺，只有真正适應環境的才會留下來。”
“也就是說，現在的人類中，極有可能已經出現了很多個例，但是因為自己沒有意識到這是進化，所以始終沒有發生改變是嗎？那麽進化是因何而産生的，為什麽這種變化又是進化？它從哪方面體現了優越感？”
雲子宏的幾個問題非常犀利，直指整個人類進化問題的核心。
“你這個問題太白癡，我都不想解釋。”蓋伊博士翻了一個白眼，“早在公歷時代的生物學家達爾文就提出過‘适者生存’的進化論，人類發生改變當然是為了适應現在的宇宙環境。過去人類生活在地球上，現在卻分散在不同的星球上。每個星球的環境不同，在宇宙中航行時也會受到不同的射線影響，最重要的是，人類主觀意識上已經認識到，想要在星際間在不同星球物種之間更有競争力，必須要從基因層面上發生改變。環境以及人們的意識，讓進化的進程變快。
至于為什麽是進化以及哪方面體現了優越感，這兩個問題可以視作一個，你們看這個基因圖譜就明白了。”
蓋伊博士讓開身體，讓他們看清光屏上屬于楊曉天與祁岚的基因圖譜。
“曉天的圖譜……這是怎麽回事？”祁岚吃驚地說道。
只見光屏上楊曉天的幾張基因圖譜，竟然完全不同！而祁岚的幾張圖譜看起來很相似，卻也有微妙的差別。
“為了實現返祖計劃，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蓋伊博士說道，“為什麽其他種族的宇宙人敢于對艾德拉帝國發起基因戰争？他們難道不怕自己的基因也被研究嗎？我查過第一次基因戰争後所有研究記錄，發現當時帝國的确有将陣亡的宇宙人屍體帶回來研究，卻驚人地發現，他們的基因是變化的。
當他們的細胞一旦離開身體，基因就會呈現出與本體不同的狀态，而且每一次細胞離體，所呈現出來的基因圖譜也是不同的。經過研究，但凡有這種現象的物種，全都是可變化的物種。”
“因為能在兩種或者多種形态中切換，所以基因鏈也會随着身體變化而進行重組配對。這種變化對于現在的帝國人來說幾乎是匪夷所思的，可是卻是真實存在的。只有随着宇宙人一樣适應這種變化，才能夠不畏懼對方的基因入侵。”一直沉默的倪浩森突然說道。
“對！”蓋伊博士肯定道，“相信宇宙人最開始也是懵懂的，後來因為環境的變化發生改變。而我們人類也是一樣，會出現同樣的改變。”
“那問題就嚴重了。”祁岚這個時候說出了一個隐憂，“基因是遺傳信息，生物的繁衍都是通過基因配對而一代代傳下去的。如果基因配對會發生改變的話，那就代表着夫妻之間很難發生基因配對，生育能力就會下降，所以當年宇宙人才會将視線落在帝國人身上，想将我們的身體變成他們孕育後代的溫床，讓地球人淪落為生育機器。”
祁岚時第一集 團軍的人，他對生物學不了解，但是他了解戰争。第一次、第二次基因戰争的前因後果他都學習過，也明白為什麽宇宙人會進行基因侵略。
“這才是最重要的。”蓋伊博士長嘆一口氣，“每一次解決一個危機，就會出現新的危機，人類總是在面臨着挑戰。而且現在逃避已經是不可能的了，你們兩個既然基因已經發生的變化，就代表着這個不可逆轉的進化已經開始，沒有人能夠阻止它的腳步，只能是延緩或者加快。”
延緩自然是采用一些基因抑制技術去抑制變化，加快則是盡快研究出能夠刺激人類基因進化的藥劑。
“你還是先研究返祖基因吧，曉天脫落的毛發基因，就算是變化的，也應該能夠幫助你研究如何返祖動物了吧？”良久的沉默後，倪浩森道。
“足夠了。”蓋伊博士點點頭，“他現在的基因樣本，完全都是犬類的，我已經解析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可以試一試看看狗狗能不能培育出來了。”
幾個人沉默地離開蓋伊博士的實驗室，回到休息的地方。楊曉天将頭靠在祁岚懷中，有些累了。
這疲勞有肉體上的，也有心靈上的。幾人的談話他聽懂了一部分，雖然不是全懂，卻也知道人類将要面臨的是什麽。
“老板，”雲秘書開口道，“如果讓蓋伊博士繼續研究人類進化的誘因，制作出基因進化藥劑，忽略繁衍問題，我們能夠大賺一筆。同時人類也可以得以進化，真正進入宇宙時代。說實話，現在這種嚴格限制出入境和進出口的閉關鎖國方式，我覺得很憋屈。”
不僅憋屈，還大大限制了人類發展的腳步，更無法跟得上宇宙的進程。早晚有一天，第三次基因戰争會開啓，炮火将會敲開人類緊閉的國門。一旦第三次基因戰争失敗，人類喪失得将不僅僅是自由，還有尊嚴。
可是一旦最終出現了繁衍問題，人類也會滅亡。
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亘古以來的問題。
倪浩森想了想後道：“這個生育是完全退化，還是生育艱難？其他宇宙人是如何解決這些問題的？每一次都靠基因戰争嗎？有誰想過這個問題。”
“這個……”
三人都安靜下來，人類與宇宙人的相處模式有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人類懵懂無知，宇宙人不懷好意；第二個階段，陰謀敗露，大戰開始；第三個階段，人類全方位防備着宇宙人。
這三個階段不管哪一個，人類都沒有真正與宇宙人和諧共處，也沒有融入到他們的人群中去，自然也是不清楚這些宇宙人究竟是怎麽繁衍的。
“祁成或許知道。”祁岚是第一個打破沉默的人。
聽到這個名字，趴在起來懷中的楊曉天擡起頭來，耳朵動了動。
這個名字對于在場所有的人來說，都是一個不想再提及的名字。大家都巴不得這個人趕緊死去再也不要出來搞事情，可是現在，祁岚的話提醒所有人。
堕星與星際海盜交往密切，星際海盜中有着無數人種。可以說，祁成是第一個走出帝國封閉的大門的人，他知道的東西一定比帝國人要多得多。
只是他從未說起過。
祁成給祁岚帶來過痛苦的記憶，此時再提起這個人面對童年的陰影，祁岚也是鼓起了相當大的勇氣，他一邊努力回憶一邊說道：“我雖然表面上回避祁成這個話題，但是實際上，一旦父親和談叔叔提起他的時候，我只要發現了，都會躲起來偷聽，對于這個人的過去，也算是了解。”
至于他是怎麽做到偷聽大人談話的，當然是靠着方便得不能再方便的隐身異能，只要他不發出聲音，祁桓和談烨然派多少人防守都沒有用。
嗯，這個能力确實是很有用的。
“我記得他們曾經提到過，堕星是祁成趁着在外作戰的時候瞞着當時的帝國一手建立起來的，并不是他的人馬撤離銀河系後在這二十年間建立的。如果祁成早就在帝國外建立了堕星，也就是說，他很早以前就有機會接觸到其他宇宙人，說不定我們現在知道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這句話換來了所有人的沉思，在場都是聰明人，他們一下子想到了祁成是因為秘密進行人體實驗才從神壇跌落低谷，才成為階下囚整整二十年。
一個好好的帝國戰神，為什麽要突然去做人體實驗呢？這個問題似乎終于得到了合理的解答。
“以少數人的利益去換取整個人類的進化，小投資大回報，沒什麽毛病。”雲子宏說道。
他與倪浩森都是商人，其實是很理解祁成的做法的。包括之前祁成想要與倪浩森聯手的時候，如果不是有楊曉天在，倪浩森只怕會直接答應祁成，然後開展他的對外貿易。
被害者祁岚冷笑了一下：“不是實驗體誰也沒有權利說這些話，當年他發現了我的變化就将我抓走做實驗。今天他要是發現了曉天的變化，你們覺得他會怎麽做？畢竟曉天是目前進化最完全的人類。”
倪浩森與雲子宏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他們同時道：“祁成罪無可赦！”
祁岚：“……”
小德牧在他懷裏打了個哈欠，小舌頭卷起來，讓人忍不住想去捏一下。不過祁岚知道這樣去捏楊曉天肯定很難受，他不會讓曉天不舒服的。
其實這個時候無所謂祁成是不是罪無可赦的問題，站在某些人的角度上，他是帝國的罪人，但站在另外一部分人的角度上，他又是寧願自己成為罪人也要讓人類進步的偉人。他的做法是充滿矛盾且争議，不到最後誰也沒有辦法評判。就如同歷史上修建長城和大運河的帝王一樣，這其中根本沒有明确的善惡和好壞，具體怎麽判斷，歷史自有定論。
現在當務之急，是要冒險走出帝國，與外界接觸，了解那些宇宙人是怎麽解決繁衍問題的，這樣才能決定他們要不要促進基因進化。
然而走出國門的确是非常危險的事情，迄今為止做到的，只有祁成一人。
“我倒是可以駕駛小型戰艦偷渡，但是……小型戰艦也不适合長時間的宇宙航行。”祁岚是個心動不如行動人，立刻就開始想怎麽做。
倪浩森瞪了他一眼：“沒有做好萬全準備就要出去？想要這麽做，最起碼也要等蓋伊博士研究出基因進化劑才行。”
就算蓋伊博士現在已經摸到了門路，研究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運氣好一兩年就研究出來，運氣不好五年八年都說不準。
“還是先投資吧。”作為老板兼金主，倪浩森下了結論，“先讓蓋伊博士研究動物基因，等動物能夠正常培育之後，這項技術成熟了，再去研究基因進化劑。進化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耐心等待。”
他的觀點是對的，其餘的人也都認可，祁岚也壓下了自己沖動的心。經歷過之前的事情，他稍微變得成熟一點，已經學會了忍耐。
身為秘書只需要解決問題不需要做決策的雲子宏沒什麽壓力，他只要等倪浩森做決定後幫他掃清前路上的荊棘就好，大家在關心基因進化的問題時，雲子宏考慮得顯然與衆人不太一樣：“嘯天，既然你想變人就變人，想變狗就變狗，現在能不能恢複？”
大家之前都被基因進化的問題影響，差點忘了楊曉天還需要變回人呢。
“試試。”祁岚将小德牧放在地上，鼓勵地說道。
“汪！”小德牧堅定地叫了一聲，站在地上開始努力。
問題是，要怎麽努力？
他先是憋着全身的力氣，也不知道在憋什麽，肌肉緊繃着，差點喘不過氣來，沒一會兒功夫就“噗通”一下躺在地上，小肚皮一鼓一鼓的，顯然是累得不行。
三個大人忍着笑，祁岚蹲下身将手放在小德牧的肚皮上，一邊輕輕安撫一邊道：“不是這種用力，應該是冥想，想象自己變成人。”
“說得容易，蓋伊博士還說你也能變身呢，你變一下試試。”倪浩森有點心疼曉天，不爽道。
“說得也對。”祁岚點點頭，和楊曉天坐在一起，閉上眼睛，試圖改變自己。
他倒是不在意遺傳的問題，自己既然已近發生進化了，基因圖譜也有些許的差異，那麽就代表着他的生育能力可能會下降。雖然對于皇室對于一個男人這都是件很悲傷的事情，但是祁岚不在意。他已經認定楊曉天了，男與男根本不會生子，他早就想通了。
至于是什麽時候認定楊曉天的呢？或許是在楊曉天變成狗狗無助地看着自己時産生了想要守護他一生的想法；或許是在原始星上生存的兩個月時在點點滴滴間心生情愫；更或許是在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有人抓住了無人能夠看到他時，感情的萌芽就已經在心中開始慢慢發芽了。
時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深深地愛着楊曉天，不管他是人還是狗狗。如果他是人，那麽他就盡全力去追求他；如果他就此變成狗狗無法恢複，那麽祁岚也會想辦法變成動物，陪着他。
太子殿下的深情的确讓人感動，但是他好像忘記了冷血爬行動物和哺乳動物根本不是一個物種，如何談戀愛！
當然，現在祁岚還沒有變化呢。他冥想了好久都沒有變化，最後聽到身邊傳來好微弱的呼嚕聲。
祁岚睜眼一看，努力想象自己變成人的小德牧已經靠着他的大腿睡得起勁，呼嚕打得可香了呢。
倪浩森雲子宏祁岚：“……”
好吧，就算是“我思故我在”，估計也得找到竅門才行，現在明顯是沒有方法的。
最後楊曉天被祁岚溫柔地抱起來，倪浩森和雲子宏剛想抗議，想要争取和嘯天一起睡的權利時，祁岚和他懷中抱着的小德牧就憑空消失了。
倪浩森雲子宏：“……”
雖然這個當個擦眼淚的紙巾都當不好，但隐身技能在搶人方面還是相當有用的！
倪浩森咬牙道：“便宜這個混蛋了，我今晚不能抱曉天睡覺了！”
從來沒有抱過曉天睡覺的雲子宏憂郁地看了眼自家老板，慢慢低下了，似乎在算計着什麽。
第二天，祁岚和楊曉天分別留下了一些基因樣本，便于倪浩森他們返程了。
走之前他們咨詢過蓋伊博士要如何靠着強烈的意願變身，然而蓋伊博士目前所說的一切也都只是推理，暫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還得繼續研究。
雖然最終什麽目的都沒達到，但他們至少帶着希望回來了。
回到帝都星後，就要解決祁岚從荒星出逃的問題。
顯然荒星那邊已經發現太子殿下又雙叒叕跑了，而且很有可能是跟着不知道哪一次送補給來的飛船跑的，補給飛船三天來一次，這段時間已經來了好幾次，他們都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什麽時候跑的，跑了多少天！
祁桓覺得自己頭疼得腦仁都要炸開了，本以為這一次戰鬥結果慘烈，自己這個兒子能吸取點教訓，能夠安分一點，老老實實在荒星受訓。可是沒想到這孩子不聽話的程度超出了自己的想象，這個時候都敢跑，以後帝國真的能交給他嗎？
皇帝陛下覺得自己應該回去跟老婆多努努力，再生幾個兒子。
不過其實也沒關系，就算他們生不出別的孩子，皇族中也還有很多直系血脈，從那裏選擇優秀的孩子培養将來繼承帝位也可以。現在的帝國早就不是舊社會時那種無論如何都要讓皇帝的兒子繼位的時代了，只要能夠讓民衆與國會認可，誰做帝王都可以。
而現在的祁岚如果競選帝位的話，估計是會敗選的。他的存在感正如同他的異能一樣，在帝國人民心中，皇太子祁岚，根本沒有什麽人氣呀！人們對他的最深印象就是，哦，當年那個被祁成抓起來做實驗的孩子。
祁桓知道自己兒子其實是挺有能力的，可是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陛下也很奇怪。他慢慢走到談烨然的醫療艙前，透過透明的艙壁看到裏面安睡着的談烨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烨然，你醒醒吧，沒了你這個秘書官，我這個皇帝做得很累啊。”祁桓低聲說道。
不管是在政治上軍事上還是家庭上，談烨然對祁桓的幫助都是異常大的。其實帝國皇帝的秘書官一旦出事，應該立刻安排新的秘書官上任。談家培養了無數輔佐帝王的孩子，談烨然自己都着手培養了幾個小輩，打算等自己老了退休了，讓小輩接替自己的工作。
然而秘書官一職現在還空着，不是沒有人選，而是祁桓不願意。
好像只要選擇了新的秘書官，就代表着談烨然以後就無法醒來一樣。祁桓不願意去這麽想自己的老友，不顧國會的勸阻，一意孤行地要等談烨然醒來。
可是已經過去四個月了，現在他的事務已經成了一團亂麻，手下的秘書團隊也都焦頭爛額沒有一個主心骨，要是再不找一個秘書官，就真的支撐不下去了。
就算倒時候祁桓再任性也不行了，國會會強塞一個秘書官給他。
靠着醫療艙靜靜地閉上眼睛，享受着偷來的寧靜時，祁桓突然聽到醫療艙“滴”地響了一聲。
醫療艙随時監控着人體的體征變化，一旦有狀況都會發出警報。這麽微弱地“滴”一下又馬上沒了聲音，代表着談烨然剛剛的體征發生變化後，又立刻恢複到與原來一樣。
“滴”聲小又短促，讓祁桓懷疑自己是幻聽。不過聽覺可以出問題，醫療艙上的歷史數據卻出不了問題。祁桓查過方才的數據後，立刻叫來了醫生。
時隔四個月，談烨然的手指居然自主地微微動了一下。
醫生立刻趕來為談烨然診治，用各種辦法刺激他的心跳和神經，在祁桓關切的注視之下，談烨然慢慢地睜開眼睛。
他先是緩緩地睜開一下，緊接着似乎覺得頭上的無影燈太過耀眼，就又閉了上去。此時醫生的處置已經完畢，祁桓就上前用身體為談烨然擋住無影燈的光，談烨然這才又慢慢睜開眼睛。
他一眼就看見祁桓那張熟悉的臉，燈光太晃導致他看不清祁桓的表情，不過認出這個人還是沒問題的。談烨然似乎有些不相信，連續眨了幾下眼睛，但每一次睜開看見的都是祁桓。
祁桓一臉喜色地對談烨然說：“你有哪裏不舒服？”
誰知道身體虛弱的談烨然也不知道從哪裏來了一股力氣，一拳重重地打在祁桓胸口，用虛弱的聲音憤怒地訓斥道：“連你都被祁成弄死了，你個不争氣的！”
祁桓：“……”
唔，談秘書官似乎還需要調養。
談烨然恢複得很好，經過幾天的修養後，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有一些緊急且重要的事情，秘書團還會通過個人終端向他請示一下，人還在病床上躺着，就開始工作了，實在是太敬業了。
“你才蘇醒，還是不要這麽累心了。”祁桓從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望談烨然，“你剛蘇醒的時候還以為自己是死了靈魂狀态呢，還打了我一拳，大腦肯定因為缺氧而受到傷害了，趕緊讓醫生給你做個掃描，好好檢查檢查。”
得知談秘書官無礙之後，祁桓也有心情開玩笑，調侃談烨然之前将無影燈的光看成人死後的光環，将一片白色的處置室當成天堂，還以為祁桓也死了的事情。
談烨然不理會皇帝陛下這無聊的調侃，他在要處理的事情上簽字後，關閉個人終端，一臉冷漠地對祁桓說：“我昏迷了四個月你居然不讓新的秘書官上任，哪怕臨時任命一個替補的都可以，也太任性了吧！知道你給我留下了多少爛攤子需要處理嗎？這讓我怎麽安心休息！”
自知理虧的祁桓摸摸鼻子，低聲道：“要不……現在任命一個？”
談烨然已經醒了，祁桓也就不再固執那點幼稚的事情了。
“不用了，”談烨然道，“我已經安排了幾個下屬分別處理幾個方面的事情，有重要事情交給我簽字就行，不用費太多心，就當睡了太久活動活動腦子，省得到時候出院了，腦袋太久沒運轉都生鏽不會處理事情了。”
祁桓笑了笑道：“你自己要有分寸，我已經通知醫生随時關注你的身體狀況了，一有問題，立刻斷掉你的星網，不讓任何人打擾到你。”
談烨然瞪了祁桓一眼，妥協道：“放心吧，我有分寸。”
兩人相視一笑，為談烨然的劫後餘生嘆了口氣。
“說起來也真奇怪，”談烨然皺眉道，“‘火種’自毀那麽大的威力，我居然還能活下來，真是運氣太好了。要知道我們所有的戰艦都是為了不讓宇宙人得到我們的屍體去做研究的，爆炸威力相當大，這種情況下都能活下來，這是什麽運氣？”
他突然想到自己送楊曉天走之前，那個第六感超強的孩子說的話。當時談烨然以為楊曉天只是在安慰他，誰知道竟然是真的。
而同樣的，這個第六感超強的孩子還帶着祁岚從祁成手中逃了出去，沒有讓他第二次落到祁成手裏，真的是太厲害了。
談烨然這些天聽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想一想都覺得心驚肉跳。戰報中雖然沒有提到楊曉天，但是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這一場對祁成戰鬥的勝利……或者說是平手，同這個孩子有很大的關系。
“帝國這次損失慘重啊……”隐去了心中對楊曉天的猜測，談烨然換了個話題。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楊曉天的事情。
“是的。”祁桓長長地嘆一口氣，“帝國集團軍已經重新開始征兵了，可是現在帝國缺少一個戰神級別的人物，報名參軍的人并不多。我們損失了四個集團軍，到現在才補充了兩個集團軍的兵力，還都是新兵，根本經不起推敲。要不是因為這樣，我半月港空間基站修好後，我就會再次派兵去追擊祁成。祁成那個人，讓他逃回大本營，給他時間休養生息招兵買馬，到時候想要制服他只怕又是一場惡戰。”
“戰神……”談烨然沉思了一會兒道，“雖然祁岚現在還不成熟，不過以他的個人能力，再加上宣傳造勢，倒是能塑造出一個戰神，而且還能夠為他奠定民衆基礎，這樣以後競選也會容易一點。”
談烨然不愧是帝國第一秘書，一下子就想到解決之策，而且還是一次性解決兩個問題。
為了不讓談烨然太過操心，祁桓還一直瞞着他祁岚又跑了的事情。現在聽他這麽說知道瞞不下去了，便說道：“那總得先找到他再說吧？這熊孩子又跑了……”
皇帝陛下的省略號中帶着無盡的惆悵。
談烨然：“……”
又跑了是什麽意思？
“他這次不聽軍令，我罰他荒星訓練，誰知道這孩子不知道什麽離開了荒星，也沒有聯系我，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兒，我聯系他，才發現他居然把我屏蔽了。”祁桓頭都大了。
談烨然：“……”
膽敢屏蔽帝國皇帝的個人終端的，大概只有祁岚一個人吧，這膽子可真是太大了。
“我聯系他吧。”談烨然微微一笑。
祁岚剛從維斯星系回到帝都星，就接到了談烨然的聯系，一下子激動壞了。
當時在阿爾法星上，被祁成遺留在星球上的談烨然正是祁岚發現并且轉移到未知星域的。當時看到談烨然還活着他就很激動，不過醫生說談烨然有可能永遠都醒不來，這讓祁岚非常失望。現在接到談烨然的聯絡，祁岚想都沒想就接通了。
“談叔叔，你醒了？”祁岚抱着德牧，一臉喜色地看着個人終端。
而他抱着楊曉天的3D投影圖像，就出現在了談烨然的病房中。
談烨然祁桓：“……”
看到他懷中的德牧，皇帝陛下暫時收起了訓兒子的心，而談烨然也忘了自己要說什麽，兩人異口同聲道：“你懷裏的是什麽？”
不是帝國皇帝和第一秘書官沒見識，被一只小狗給迷得忘了正事。他們之所以一下子就被楊曉天吸引住視線，正是因為這兩人太有見識了，清楚在帝國範圍內，根本就沒有這種品種的狗！
對于經歷過兩次基因戰争的帝國來說，任何一個新物種的出現都太重要了，就算皇帝關心的是軍國大事而不是生物學，卻也還是非常重視這件事的。
而談烨然想得則更多，他突然想到之前在戰艦上，楊曉天說過的事情。
他之前故意不提到楊曉天就是不想祁桓注意到這件事，心裏也有點擔心他，現在看到祁岚懷中可愛的小德牧，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次昏迷又醒來後，總覺得自己第六感好像強了很多呢。
“兩位閣下，”雲子宏的3D投影圖像也出現在病房內，“我既然你們都很關心太子殿下的事情，剛好倪先生也有點事情想和陛下商議，不如我們面對面談？”
有些話還是要當面說比較好的，于是半個小時後，大家都出現在談烨然的病房裏。
談烨然的主治醫生很心痛，一個本不該醒來的人醒了，這在醫學史上都是可以被載入史冊的事情。偏偏病人一點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醒來第二天就開始辦公，怎麽勸都不聽，現在還找來這麽多重量級人物開會，一看就是國家大事，談秘書官你到底有沒有愛惜過自己的身體啊！
“你、你、你真是氣死我了！”祁桓沒有打孩子的習慣，只能瞪着祁岚發火，“你馬上帶上三年分量的營養劑去沒有人的荒星訓練，這回看你怎麽逃！”
“不行，我暫時不能去參加封閉訓練。”祁岚這一次幹脆地拒絕了皇帝陛下的命令，還順手撸了一下狗毛，看着楊曉天舒服地抖了抖耳朵，心裏滿足極了。
談烨然的視線落在小德牧身上，怎麽看怎麽覺得他眼熟。那眼神，跟楊曉天十足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別問他怎麽看出來人同狗長得像的，直覺！
“你……”就算是帝國皇帝，面對頑固不化的兒子，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陛下，”倪浩森此時出來解圍，“太子殿下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不能離開帝都星的，這件事跟我還有關系，是我想要拜托太子殿下幫我一個忙。”
他剛說完，雲子宏就打開光屏，給大家看他們與帝國海關大學那份協議。
“警犬訓練，合作，重現公歷時代人與動物和諧共處的盛景，計劃很美好，但是這跟祁岚有什麽關系？”皇帝陛下還沒有緩過這口氣來。
“大有關系。”倪浩森的視線落在一只對着談烨然搖尾巴的小德牧身上。
就不能，不要，每次看見認識的人，都這麽熱情地靠搖尾巴展現出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