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慶王瞪着那只小黃狗,因毫無防備,本能地往後一仰身。

在最初的窒息後,他很想把這只狗扔到地下去。

但是在對視之中,這狗子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意似的,兩只耳朵往後背着,烏溜溜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着慶王,它蜷縮着身體,尾巴尖卻輕輕地向着慶王小幅度地搖晃,顯然是在拼命示好。

慶王看着那雙小心翼翼望着自己的眼睛,想要探出的手又停住了。

他先是鎮定了一會兒,才沉聲喚道:“阿祥,寒雨!”

身邊的人都知道慶王的起居習慣,知道他早起,所以這會兒外頭祥公公等也都早早起來預備伺候了。

忽然聽到慶王出聲,聲音卻有點不對,兩人不禁對視一眼,詫異莫名。

當下忙答應着走進來,小吉安把簾子撥開,卻見慶王坐在榻上,清冷的臉色裏有着微微的氣悶。

最先發現阿黃的是寒雨,起初他也以為是慶王放了什麽東西在腿上,定睛一看,吓得魂飛魄散,失聲叫道:“這只狗怎麽在這兒?”

慶王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三人一眼,一言不發。

祥公公跟小吉安也吓了一跳,祥公公瞪大雙眼:“它不是該在曉風那裏嗎?怎麽……誰放進來的?”

“不、不是我。”小吉安嘀咕着,往後偷偷挪了兩步。

寒雨回頭:“昨晚上是你關門的……”

小吉安忙擺手道:“我沒放它進來,我當然知道王爺不喜歡這些怎麽敢放進來?”

“那……”

三人正在研究這靈異之事,慶王忍無可忍:“還不把它拿走?!”

這才反應過來,祥公公先傾身把那黃狗抱起來。

狗子雖沒有反抗,但眼睛看着慶王,伸出爪子在他的被褥上輕輕地抓了抓,似乎還戀戀不舍。

小吉安喃喃道:“你這個小狗子真是不識好歹!這麽放肆……看不打死你!”

他這當然是賭氣的話。

慶王眉頭微蹙本正在散發不悅的冷意,聽了這話卻又道:“它懂什麽?人之失察而已。不必為難它,仍是好生送過去照料,也別礙了它的傷!”

小吉安咬着舌頭,猜不透主子的性子不敢再說。

祥公公聽慶王說“人之失察”,本正忐忑,以為慶王要怪罪,可聽到最後那句——當然聽得出,這話表面含愠實則關切。

當下忙陪笑道:“王爺放心,老奴知道。”又跟寒雨和小吉安吩咐道:“伺候王爺起身,這裏的被衾之類的記得都換了新的。”

黃狗給他抱着,還不住地看着慶王,有些不安似的。

慶王也不理它。

祥公公親自把阿黃抱着回去送給曉風,且走且笑着撫摸:“你這狗兒也不知是幾世修來的福分,這樣冒犯王爺,非但沒有怪你,竟還惦記你的傷,倒是跟葉掌案說的一樣了,這樣的外冷內熱起來。”

到了曉風那裏,那家夥還沒起呢,抱着小黑狗子呼呼大睡,給祥公公叫起來,還不知發生了什麽,下了床不住地揉眼睛:“一大早的怎麽了?”

祥公公嘆氣道:“你睡得倒是香,你的狗呢?”

“狗在床、上……”曉風應了這聲,突然看見祥公公懷中的阿黃:“咦,公公你一大早的要把它抱走幹什麽?”

祥公公哭笑不得:“誰一大早抱它,你這糊塗鬼,只管自己睡,昨兒晚上這只狗也不知怎麽摸出去,竟神不知鬼不覺的跑到王爺那裏了!”

“啊?”曉風聽到這句才吓退了困意:“跑到王爺那裏?真的嗎?那王爺可看見了?這個功夫王爺該沒醒……還不知道吧?”

看着她滿臉僥幸的樣子,祥公公搖頭道:“你果然還在做夢,你以為我是怎麽把它抱來的,它不僅是去了王爺那,還爬到床上呢!”

曉風倒吸一口冷氣,馬上要暈過去了。

祥公公嘆口氣,自己把黃狗放在狗窩裏,又說:“你呀,可別亂跑了,這是王府不是在外頭随便什麽地方,你也不是每次運氣都這麽好呢,在這兒有吃有喝有人照顧的豈不安妥?”摸了摸狗子的頭,看它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自己倒像是懂了他的話似的。

祥公公說完後起身,也看見黑狗在床頭,正也趴着往這裏搖尾巴,顯得非常活潑可愛。祥公公笑說:“你這小狗兒倒是受用。”又叮囑曉風:“這次千萬看好了,聽見了嗎?”

曉風咬着手指道:“王爺、王爺真沒怪罪嗎?”

祥公公含笑橫了她一眼:“這次是算了,若還有下回……

就不知道了。”

“不不不,絕對沒有下回,絕不會有!我一定看好了它們!”曉風趕緊賭咒發誓。

這天,曉風什麽也不幹,連吃飯都在屋子裏看着兩個狗子。

那邊兒小吉安跟寒雨閑了就跑來,私下裏說起阿黃摸到王爺屋子裏的事情。

小吉安說道:“你們說怪不怪,曉風這裏跟王爺那院子還隔着好幾重呢,光是門就數不清有多少,都關的緊緊地,它是怎麽飛檐走壁的呢?且它昨兒才進王府,又是怎麽跑過去的?換了我,我早迷路了!”

寒雨道:“你還說呢,它畢竟是狗,那狗鼻子是你能比的?何況它是怎麽找過去的且不論,只說我們,好幾個人圍在王爺身邊,居然就讓一只狗跑到他的床……上去,這幸而是狗,要是個圖謀不軌的刺客呢?想想實在罪該萬死了。”

小吉安陪笑道:“我現在想起來,昨兒我關門的時候,恍惚覺着腳後跟好像有什麽,回頭看卻又沒有,以為自己多心了。多半是這只狗子趁我不注意,跟在我後頭摸進去了。還好王爺這次竟破天荒沒怪罪。”

若是別的事情,曉風一定也嘴巴不饒人的跟着貶斥小吉安幾句,但這次的事情跟她也脫不了幹系,于是便只輕輕撫摸小黑,忍着不做聲。

他們在這裏說話的時候,阿黃就默默地看着,寒雨對上它的眼神:“這狗子倒像是能聽懂咱們的話。”

小吉安嘆氣道:“要真的聽懂,可記得別再闖這些禍了,王爺那床自來就沒有其他活物爬上去過,它倒是不客氣的先跑上去了。”

說到這裏,寒雨忽然若有若思,曉風道:“寒哥,你想什麽呢?”

寒雨猶豫了會兒,說道:“我在想剛剛吉安的那句話……其實王爺的床呢,是有人曾上去過的……”

“什麽?!”小吉安跟曉風都震驚了,兩個人四只眼睛一概瞪得溜圓。

寒雨說了這句卻又後悔起來,明知道眼前這兩個人是大嘴巴,一時沒忍住洩露了這話,萬一以後傳出去呢。

當下忙道:“好了好了,別磨牙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只是這兩人哪裏肯放他去,拉住了只是纏問,寒雨沒有辦法,只得含糊說道:“我只隐約聽說了一句,那是十多年前的事兒了,行了行了,別說了。”

小吉安呆了呆:“十多年前……那王爺才多大,連我都還沒到王爺身邊呢。是什麽人啊?”

寒雨冷着臉道:“再說我就真惱了。”

小吉安跟曉風見他真的動怒,倒也不敢再緊着追問了。

這天平安無事,到了晚間,因為有前車之鑒,跟着慶王身邊的這些人都格外謹慎。

連曉風也小心非常,她的性格大大咧咧的,以前睡覺從不關門,現在也把內闩挂上了。

回頭看阿黃,乖乖地趴在窩裏,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今兒它表現的也很乖巧,藥雖然苦,也沒怎麽抗拒就喝了,讓曉風很是滿意。

曉風便笑道:“這才好,這裏睡得難道不舒服嗎,非得往外頭跑找不自在?”

于是又抱了小黑上榻,這才倒頭睡了過去。

在曉風抱着小黑睡下後,狗窩裏的阿黃慢慢地睜開眼,它先看了看曉風,聽着她沉穩的呼吸聲,知道是睡熟了。

于是爬起身來走到門口,只是那門栓極高的,阿黃竟夠不着,它伸出爪子輕輕地抓了兩下門。

榻上的小黑很機敏,頓時醒了,扭頭往外看了一眼,見阿黃站在門口,就也想起來。

阿黃忙回頭,彼此對視,小黑就仍是安靜地趴回了曉風懷中去了。

這邊兒阿黃因為開不了門闩,卻并沒有就回狗窩,它原地轉了一圈,忽然看到旁邊敞開的窗戶。夏日天熱,所以還留着一扇窗,可這窗戶也有點高,它顯然是躍不過去的。

阿黃瞅了會兒,看到靠近窗戶邊的那張桌子底下有幾個圓圓的鼓凳,它回頭看看門又看了看窗,似乎在衡量什麽,終于它走到桌子旁邊,低頭去拱那凳子。

鼓凳距離窗戶要近一些,阿黃奮力地推了一會兒,雖然吃力,到底慢慢地把鼓凳推到窗戶下,這才縱身跳到凳子上,踩着凳子,又跳了出去。

小黑見它走了,有點不安的,喉嚨裏低低嗚了兩聲。

曉風夢中若有所覺,便又揉了揉它的頭,小黑就不做聲了。

那邊阿黃跳出了窗戶,它的骨頭還是有些疼得,幾乎站不穩腳。

它在原地歇了會兒,這才緩緩地往院子門口走去。

院門已經關了,阿黃卻并不走門,轉到旁側的陽溝邊兒上,那陽溝是為了下雨天引水出院子用的,阿黃趴下身子,一寸一寸地從陽溝裏挪了出去。

它一路小步跑着,要是有侍衛或者小太監們經過,就先躲起來,這樣藏藏躱躱,半個時辰後才總算到了慶王的卧房外。

卧房的門自然是關着的,門外還立着兩個值夜的小太監,因為祥公公格外叮囑過,兩人精神抖擻,防範甚嚴。

阿黃瞧了會兒,知道是不行的,就又打那一扇敞開着的窗戶的主意。

但是這不是在室內,沒有鼓凳給它踮腳,阿黃怔怔地看着那窗戶,急得原地轉了一圈,又不死心地沿着牆根往那邊爬。

誰知才爬到窗戶底下,就聽到細微的腳步聲,阿黃猛地站起來,卻見眼前廊下走出兩道人影,為首的輕聲笑道:“總算是明白你怎麽跑出來的了!要不是知道你是一條狗,還以為是什麽妖怪了呢!”

另一個說道:“就算不是妖怪,這般表現也實在有些驚人。”

這兩個,一個是寒雨,另一個劍不離身的自然是阿南。

原來昨兒阿黃避開衆人悄悄摸進慶王房中,所有人都百思不解。

寒雨跟阿南都是近身侍衛,自覺失職的很,今晚上雖然曉風那裏跟祥公公這邊兒都做了安排,但兩人仍是不放心,于是暗中埋伏着。

阿南武功高強,一早兒卻在屋檐頂上坐着,通觀全局,所以阿黃是如何離開曉風房間,如何借着那溝道爬出院子,如何避開侍衛,他都是看的一清二楚的。

阿黃見給捉了個現行,就仰頭“汪汪”叫了兩聲,仿佛在辯駁。

寒雨道:“咦,你倒是想有話說,是不服氣嗎?告訴你,你最好在王爺沒發現前乖乖的回去,你以為每次都有昨兒那麽好運?”

阿黃又汪了聲,卻并不走,反而跑到門口,就那麽趴下了。它垂着耳朵,兩只前爪伸出墊着下巴,像是打定主意要守在這裏似的。

寒雨大為意外,啞然失笑:“你、你竟然是想賴住王爺嗎?一條狗還挺有脾氣的!”

阿南淡淡道:“何必廢話,揪回去就是了,別打擾了王爺休息。”

正在這時侯,卻聽到裏屋道:“又怎麽了?”卻正是慶王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阿黃:什麽人比我更早爬上王爺的床的?

翅膀:總之絕不會是你一只狗!

小葉子:我要吃醋,醋呢!

翅膀:看你那個萌蠢的樣子……

哈哈哈,我們阿黃很貼心對吧,忠實的執行小葉子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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