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饒太太看重
“慢點吃, 你們慢點吃。”
沈夫人和瑩塵看着兩個狼吞虎咽的男人, 都心疼的不得了。沈夫人看他們平安到家,特地做的燒雞, 一盤燒雞很快就見底了,也不知道他們餓了多久。
瑩塵又去竈房下了面條過來,一人一碗白面倆個雞蛋, 他們又風卷殘雲般的吃完了。
這次傅澄和王全雖然挨餓受凍,但沒上戰場是萬幸中的大幸, 傅澄咬破嫩嫩的荷包蛋, 吸幹了蛋液, 才有精神開口說話:“這次西戎就試探了一二,搶了點東西就跑了,根本沒有想要打仗的意思。饒都尉帶着我們百戶所的弟兄們天天在邊境巡邏,後來換防了姜千戶才讓我們回來。”
王全沒想那麽多,他人也老實, 什麽都聽塗小旗的吩咐。
還是傅澄精明細心一些, 他私底下還同瑩塵講:“那饒都尉好像很想打一場的樣子, 他在邊境上的一些西戎人很不客氣呢!”
平民老百姓誰喜歡打仗啊, 生靈塗炭不說,受傷最慘重的還不是老百姓。
對于饒都尉這樣的舉動瑩塵不解,但戰端未起,家人都平安回來,她十分高興。當然,除了傅夫人, 上軍戶所的人基本都很高興。
傅夫人氣極了,那小崽子竟然沒死成,還好端端的回來了,她實在是想不通,這麽聲勢浩蕩的點兵點将,結果屁事外面巡了一圈又回來了。
這麽一來,萬一真的打仗她家的傅溆可不是要上場了,傅夫人想到這裏又開始到處物色兒媳婦了。
立春後又下了一場大雪,今年天氣太冷,軍戶所凍死的老人小孩不少,饒太太便召軍戶所的女人們過去做一些禦寒的棉衣。但多數都不願意去,冰天雪地,無半分酬勞,還要沒日沒夜的做,一碗糊糊就打發了,誰願意去啊?
但每一小旗必須要交人上去,塗小旗別的人不敢得罪,但隔壁沈家本身就是罪眷,他不會手軟,因此頭一個就叫了沈家母女的名字上去。
楊總旗的渾家和沈夫人關系不錯,因為沈家大方,每次打了獵物都會送一份過來,有什麽忙也幫,所以聽到沈夫人母女的名字,不免和楊總旗埋怨塗小旗:“你看沈夫人的相公和塗小旗關系那麽好,倆人天天在一處喝酒,他這一聲不響的倒是把沈家母女給寫進去了,一點情面也不講。”
“真是奇怪,老塗倒是個真漢子,怎麽這個兒子這麽翻臉無情的。”楊總旗也覺得納悶。
可無論如何上面交了名單,下面的人就得去,瑩塵本來還在炕桌上吃飯,聽到沈夫人進來說了這個消息,扒拉幾口飯,和總旗所裏面的人一道過去。
很多都是年輕的媳婦子出去的,沈夫人天性喜歡說話,不一會兒就和這些人打的很熟了。這些人中還有朱家的媳婦子,朱香娥的嫂子,她正和大家哭訴着:“我那小姑子好歹年底嫁了出去,雖說歲數大了點,但也是官差。就是這都進門三個月了吧,一直沒有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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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官差啊?是哪個旗的。”沈夫人也知道朱香娥做下不要臉的事情,但自從傅澄搬過來後就和朱家那邊沒怎麽聯系了。
朱嫂子笑道:“千戶旗下的押送官老劉。”
老劉?沈夫人咋舌:“老劉四十多了吧。”
周圍的媳婦子大部分竟然都是羨慕的,有人說:“歲數大點疼人,再說他押送犯人,手裏的錢多,你這小姑子肯定享福。”
朱嫂子得意一笑。
一路說說笑笑到了百戶所裏,饒太太家非常大,天井處已經有好幾位婦人在此處了,瑩塵數了數差不多五個左右,算是她們這邊的人,一共也就十來個人。
雖然饒太太認得瑩塵,但也沒有特別照顧,大家一個人發一些布,按照饒太太給的尺寸,打漿做衣服。沈夫人倆母女一手針線活做的很漂亮,瑩塵想大抵是因為她們有更多的時間去做女紅,而其她的女人們多數都要做家務、種田帶孩子,還要伺候公婆,根本沒空做這種細致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幾天瑩塵的棉衣和棉鞋做的又快又好,饒太太特意讓她和沈夫人進到有火盆的內室做。
馬奶茶很是香醇,瑩塵喝了一口,忙謝過饒太太。
饒太太不在意道:“這有什麽。”她又好奇瑩塵的女紅,“你怎麽做的又快又好的,會繡花嗎?”
她小的時候被爹爹送去千戶家做丫頭,最讓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千戶小姐出嫁時那身紅嫁衣,金色的鳳尾,在陽光下閃閃發光,所以她對女紅特別好的人就有一種崇拜在。
那林家的姑娘聽說也是知書達理,可連針線都從未送給她,一天到晚期期艾艾的。
其實也不怪林淡月,她才剛來這裏,本就身子骨不算好,來百戶所就病了一場,後來搬出去後,饒家對她的态度也反反複複,哪裏有心情動針線。
只可惜婆媳是天敵,饒太太再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但在林家一切又都有求于饒家的情況下,故而饒太太擺的姿态很高,認為林淡月應該百般讨好于她。
瑩塵不知道這些是非,她知道她不過是在這個地方稱的上一聲不錯,京裏比她女紅好的多的是,所以不敢妄自稱大:“會繡,就是繡的一般。”
而沈夫人看饒太太對瑩塵另眼相待,有心為女兒多争幾分面子,便笑說:“太太,您是不知道,以前我女兒是端敏公主的伴讀,在宮裏是有大家教過的,現在我們雖然落魄了,但學到手的東西是沒丢的,以前她繡的一座屏風,連皇上都誇好呢。”
“是嗎?皇上……”饒太太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下沈瑩塵,她和林家的人接觸最多,林家不過是個六品翰林就傲氣的好像自家女兒是仙女一樣,都淪落到這個地步,還處處講什麽大家做派。可沈家的姑娘文也來得、武也來得,卻沒有一絲臭架子,做事也認認真真的,她想這才是戲文上說的什麽“寵辱不驚”吧。
沈夫人見饒太太不住的打量她女兒,她得意道:“怎麽不是?瑩塵她字也寫的好,都是京中大儒教的,就是品行也是萬裏挑一,要不然似我們這樣的人家,別人撇清都來不及了,怎麽還會有人專門為了我們瑩塵求情,所以我們家是因為我女兒才死裏逃生的。”
本來還以為沈家瞬間倒臺,沒想到還有這麽些內幕,饒太太不動聲色的問道:“怎麽有人因為沈丫頭求情呢?”
顯然沈夫人也不是笨人,她是想拉着虎皮扯大旗,遂裝出一幅大大咧咧的樣子:“是魏國公世子,雖然沒和我們瑩塵見面,但二人之前是未婚夫妻。我們瑩塵從未去求過魏家,她總說我們已經是這樣了,何必拖累別人,但那魏家也是仁義之輩,魏世子親自上表,據理力争,這才讓皇上放了我們一馬,你說不是因為我女兒,我們全家可不是活不成嗎?”
“娘……”瑩塵看沈夫人吹牛都吹的不成樣子了。
“怎麽?難道我說的不是真的。”沈夫人用手按了一下女兒額頭。
饒太太又繼續問道:“你們和林家還有傅家都是因為同一件事嗎?”
沈夫人不喜林家和傅家,自然不會為他們說好話:“自然不是,林家不知道是貪墨還是怎麽的,不過林家人的心腸一向黑,也是活該。我們一起在路上流放的,有個押送官,不是饒都尉啊,另一個對林家的姑娘起了色心,她們倒好,說自己和您家有親,讓人家去非禮我女兒,您說做的是不是人事?哦,那傅家是因為弄丢了太子,所以傅家的家主被斬首了,他家倆個兒子,大的那個也不是好東西,什麽都要小的去做,這次上戰場他一個二十歲的小夥子不去,讓十二三歲的庶弟去……”
可瑩塵也知道林家和饒家議親的事,人家說疏不間親,要是林淡月真的進了門,枕頭風一吹,被饒君羨知道她娘和饒太太說這些,雖然是事實,但也饒不過她們,遂道:“饒太太,林家的其她人我不知道,但林姑娘确實是個好姑娘。”
說完還拉了拉沈夫人,饒太太見這沈夫人大大咧咧是個無甚心機的婦人,生的女兒卻是個八面玲珑的性子,她心裏又感嘆于林家果真有蹊跷,兒子不知道怎麽就迷上林家的姑娘了,沒想到林家人品行這麽敗壞不說,還做這種禍水東引的缺德事。
她是越發不贊同兒子和林家的姑娘一處了。
但這些話她不會和沈家母女講,不過,她很欣賞瑩塵,便道:“沈丫頭,我過幾日要去參加千戶的孫子滿月,缺一條抹額,你要是有空能幫我做一條嗎?”
這種好事瑩塵又怎麽會推辭,自然答應下來。
饒太太也道:“那你明兒就不用來了,在家歇着,我給你拿布料和線去。”
一塊黑色的綢布,有各色絲線,頂子、剪刀都有,瑩塵鄭重接過來,饒太太拿了幾盒糕點還有蜜桔并一只風幹鴨給她們,見瑩塵推辭,她不高興道:“怎麽能讓你白做,快快收下,要不然不成樣子。”
瑩塵感激于饒太太的細心,現今雪下的太大了,連貨郎都不曾來,拿着錢也買不到吃的,幾盒糕點拿回去打打牙祭也好,她本來就愛吃橘蜜桔,還能甜口呢。
于是沈夫人和瑩塵在大家豔羨下拿着饒太太給的東西回家,大家沒想到沈家母女能得饒太太青眼,暗自都道以後要對沈家人客氣一些。
就連和郭冬梅關系最好的朱嫂子看到她了也說:“你呀對人家沈家人客氣點,你家那位好歹面子上和沈家人好,你上次是明着得罪了人家,你說萬一人家在饒太太那裏告你們一兩句歪狀,你家小旗這個位置說不定都保不住了呢?”
郭冬梅心裏發虛,嘴上卻道:“什麽呀,她們可是罪臣,我們塗家世代忠良,百戶太太怎麽會不明是非。”
朱嫂子笑而不語。
不過沈家人根本沒把別人的話放在心上,瑩塵把得來的點心和蜜桔擺在一起,沈夫人藏了一半,另一半把衡哥兒、傅澄叫出來吃。
傅澄倒是很懂事:“都給衡哥兒吃吧。”
“有兩盒呢?衡哥兒人小能吃多少。我來分,你吃一半,我吃一半,衡哥兒吃一半,爹娘分一半不就好了。”瑩塵笑着都分開了。
沈夫人拈了一塊吃了,和孩子說道:“你爹不吃甜的,再說他想吃我那兒有呢?他現在就想吃這個風幹鴨,點心和桔子都是你們這些小孩吃的,快吃吧啊……”
見狀傅澄也吃了起來,他心裏還有點懊惱,現在他吃住都在沈家,盡管分了家,他還是不能自立起來。軍戶又不能行商戶事,偷偷摸摸的被人抓住也不好,再者他以後想要更進一步,那就必須沒有任何劣跡留下才行。
衡哥兒才不管那麽多,把姐姐分給他的拿着就往嘴裏塞,瑩塵還得照顧他:“別噎着了,姐姐給你剝桔子,哎喲,慢點吃。”
虎子過來串門,瑩塵又分了點給虎子。
瑩塵吃好了,拿着繡棚子開始繡花,傅澄便圍在身邊端茶遞水,一邊他又想沈姐姐果真是比他厲害,他雖得了楊總旗的青睐,但沈姐姐卻得了饒太太的青眼,日後必定在百戶所過的如魚得水。
他得要實實在在的軍功,靠自己拼一條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但再難也要去做。
瑩塵把要用的線都分出來,看傅澄在一旁發呆,不由得打趣他:“怎麽了?是不是也想出去玩?那你去外頭堆個雪人玩吧。”
看她還把他小孩,傅澄難得的瞪了她一眼:“我才沒那麽孩子氣呢?”
他今年都十三歲了,按照身體年齡确實小,他一生氣,倒是跟小孩子鬧脾氣似的。瑩塵覺得分外可愛,又怕他真的生氣,所以故意鄭重道:“好,我知道澄哥兒是個大人。”
傅澄心裏有些挫敗,他想之前自己表現的那麽成熟,但現在他也還是個孩子樣,最主要的是又沒真正的做出什麽大事來,所以在沈姐姐心裏他還是個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