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見紅

百戶所裏請個好大夫都十分難得, 瑩塵頭兩個月還好, 到第三個月反應卻異常嚴重。她本來身子骨兒算是極好的,但于孕期, 卻比林淡月還不如。

傅澄是既忙着比武,又擔心妻子的身體,他從仇太太那裏打聽到玉昌城裏的一位名醫, 大老遠把人家用馬車拉過來。瑩塵正在卧床休養,那老大夫氣還沒喘勻, 就被推進內室看病。

剛開始看瑩塵這形貌, 他到放下心來, 看着是個健壯的模樣,但一把脈,皺起眉頭,傅澄冷汗“唰”的一下就冒出來了。

“冒昧問一下夫人可否有半年多未行經?”

倒是真是,流放的那半年小日子一直未來, 她後來也斷斷續續的來, 就是每個月不準, 有時候延遲十多天, 有時候一兩個月才來一次,到了百戶所條件也有限,沈夫人也以為是她年紀輕,等成了親就會好一些。

老大夫道:“這胎要保,最好卧床休息,這樣吧, 我先開保胎藥吃着,過一個月我再來,若是可以那就無事了。”

瑩塵忙點頭,老大夫又和傅澄道:“您家夫人心思重,而且夜間常睡不好,如今天氣炎熱,若是可以,您看使錢去買些冰。”

傅澄領老大夫出去,又私下問了一次:“內子這胎要保準難不難?”

老大夫道:“對半分。好了以後就開懷,若是不好,那就麻煩了。”他看到傅澄焦急,不免嘆了一聲:“若是在大些的地方如京城或者南邊藥材大夫都是極好的,我們這邊——”他搖了搖頭。

門檻極涼,他怔怔的坐在門口,本以為,在這裏就很好了。衣食無憂,他也算是百戶長,可現在看來依舊十分不足。

若是在京城,妻子這一胎絕對不止是這樣,還有衡哥兒,如他一般大的孩子都啓蒙了,在這個地方卻連個秀才都請不到。

他這麽想着,又見仇太太的親信楊柳過來,見着傅澄,忙過來請安,傅澄看她一臉焦急,又問是何事?楊柳便道:“我們少奶奶有些不好,原本是到城裏請白大夫的,藥館說白大夫的來您府上了,所以我來這邊找。”

傅澄指了路,恰巧沈夫人出來,聽說李琴不大好,她又跟着楊柳出去跑了一趟,回來就和傅澄感嘆:“這女人生孩子那可真是鬼門關,仇少奶奶暈過去了,血流了一滿屋子,大夫又不好請。還是我膽子大一點,拿滾開水灌她,才醒過來,你不知道蓋住血的土都挑了好幾擔子。”

這話到底也傳到瑩塵耳朵裏,她很是恐慌,傅澄安慰她:“沒事的,我去給京城的大哥寫信,讓他給我送一位大夫過來。”

現在他才發現,為何人人都要往那繁華之處去,抑或者是追求名利。只有有錢有權才請得動名醫,吃的起好藥材,孩子才能更好地讀書習武。

拿他自己來說,雖然只是傅家庶子,但也有專門的武學師傅,比之玉昌這邊的一些老把式都要強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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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瑩塵直接搖頭,“白大夫不是說了嗎?只要我乖乖卧床休息吃保胎藥就會好很多的。你又何必去求秦家,萬一走露了什麽痕跡,皇後若是再出手,你又待如何?”

在邊陲又如何,只要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在哪裏都好,更何況,瑩塵想,她是希望丈夫有出息,但沒有讓他去送命。

去京城考武舉,只要和秦家保持距離,全當陌路就成了。皇後畢竟剛立,她也不敢這麽快就送個把柄給別人。現在多少人盯着她,屁股都還沒坐穩就要開殺戒,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就是前世秦湘也是過了快十年才對付的傅澄。

這是瑩塵的想法,但對于傅澄來說,自己的命和瑩塵的命,自然是妻子的命更重要。

再說只是跟秦國公要個大夫罷了,又沒有別的要求,他還是很相信秦浦的為人。

他安撫妻子:“你不必擔心,我必會做好準備的。”

一向身子骨兒這麽康健的她倒下了,除了王全沒心沒肺外,沈夫人和衡哥兒都有些不安。沈夫人想若是自己的女兒出了什麽岔子,她和丈夫在這府裏又如何住的下去,再說女兒可是她唯一的骨血呀。

姑爺雖是個好的,但也只是個百戶。她想了想,趁着天黑待王全睡着後,偷偷的去了太子那裏。燕循剛剛閉眼,準備休息,忽然聽到敲門聲。

他警覺的趴在門闩後,聽到是姨母的聲音,才松了一口氣,把門闩打開,讓人進來。

“姨母,這麽晚來是有何事?”

沈夫人眼淚一下就下來了,“保兒,你表姐她這胎懷的極為不順,這裏的大夫開的藥吃後還是那樣。姨母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不知道你現在手下還有沒有醫術極高強的人,幫幫你表姐,你看如何,算姨母求你了。”

她是一向都知道她這個外甥是個很有本事的人,一國太子,身邊奇人異士無數,就是落難了,身邊肯定也是有得用的人。她們一家雖然享了妹妹幾年的福,但這福還不如不享,至少,她們在江陵有屋有田,江陵府人傑地靈,總不會像這個鬼地方一樣。

這倒真的是讓太子為難了,他搞不清楚是姨母自己要來的,還是傅澄讓他來的,這樣很容易暴露身份。但若是不幫表姐,恐怕不僅僅連姨母,就是傅澄也會對自己有意見,現在可不是崇康帝時期,所以沈家的人都要看他的眼色,現在他還要仰仗這位表姐夫。

他态度極為誠懇:“您也知道我現下身邊只有一個何青了,但他只是個太監頂不了什麽作用。我之前倒是認得一個人,是咱們大臨數得上的大夫,他現在退居在欽州,以前也受過我恩惠的,不如我讓他過來吧。”

沈夫人搖頭:“這也不妥,既然不是你的親信,若是知道你還存活在世,難保不會對付你。你看你的親信中真的沒有懂醫術的人嗎?”她也不是想置外甥于死地,但瑩塵是自己的女兒,也是她唯一的女兒,她當然是有一絲希望都要努力。

燕循也沉默不語,他也想幫表姐,但他也實在是無能為力,只盼這件事情姨母不要怪罪自己。

沈夫人失望的走了。

她去找太子的事情,也只有傅澄知道,見狀傅澄也難掩失望。

瑩塵還是時不時見紅,身子雖難受,但不好在大家面前表露,唯有晚上傅澄知道了,心疼不已。

這個一下子能踢倒大樹、打死野豬的奇女子,好像有她在,大家就都有安全感的人,只能躺在床上。傅澄親自去都指揮使府裏找人弄了幾塊冰塊出來,這差不多花了他們積蓄的一半了,他看着好不容易睡過去的妻子,露出了一絲微笑。

究其原因,她這個病就是因為流放途中得的,外加上在軍戶所常常冬天進山打獵,受了奇寒才得的,她是人,是人就會因為環境,身體改變。

像林淡月一來軍戶所就跟大家閨秀一樣養着了,瑩塵卻要打獵、種田、劈柴帶孩子,一切粗活累活都要他去做,有時候傅澄其實不大喜歡沈家倆夫妻,她們太過于無能,所以每樣事情都要瑩塵沖在前面。

她們總覺得她力氣大、會武功,好像就無敵了,什麽事情都應該她去做。沈夫人也不細心,他雖然不大喜歡林家人,但林夫人和秦侍玉怎麽對待林淡月的,那是留個傷疤都能大驚小怪半天,可瑩塵腿上的蚊蟲疤痕,甚至經期長期不順,沈夫人都覺得很正常,最多嘴上說說,并不真的切實關心。

凡大病,并不是一開始就得的,都是聚少成多,他想妻子的病也是如此。妻子經期不順這樣的大事,她當娘的還說什麽成親了就好了,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坐在床邊幫她打扇,以後,他一定要多多關心妻子,她的身邊看似圍了不少人,可真正關心的根本沒有。

怕妻子醒來,梅花照顧不好,傅澄讓趙文拿了紙筆來,就在卧房裏寫給秦國公世子秦浦的信,他要求的不多,唯一要的就是好藥材和好大夫。

信上寫道:“賢兄親啓,多日未見,不知賢兄可好。弟之妻沈氏因幾個月前有喜,本想等兄之侄出生後再與兄同享,而沈氏懷胎不順,玉昌之地,土地貧瘠,人才極少。惟願兄能替弟請一良醫,另此地藥材炮制不得法,請兄拿之參片、生地、熟地與弟。弟感激不盡,愚弟澄附上。”

他寫好後吹了吹,用信封包上,讓趙文送去給大同貨票的掌櫃,這掌櫃是秦浦的門人,秦浦當初就說若有事尋他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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