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公然發難

寒冬臘月, 杜家家學也閉了館, 衡哥兒可以休息足足一個半月,這個小懶貓就可以躺床上睡覺了, 早上都不肯起來吃飯,還非要姐姐端過去。

原本一直是她和梅花一起買菜,因為衡哥兒的緣故, 倒是只能讓梅花自個兒去了,大冬天的新鮮蔬菜那可是貴的不得了, 反而是肉還便宜些, 像那些筒骨、尾骨、龍骨, 拿回來炖湯最好。

梅花拿了五十個大錢,細心的揣好,又拿着挎藍出去。

在巷口就看到那天來她們家的林家丫頭過來了,梅花淡淡一笑,并未理會。她雖然不算聰明, 但很聽主子的話, 所以知道對她敬而遠之。

倒是那桂玲珑笑眯眯的, 很熱情的和她道:“你也去買菜啊?我要去買肉呢?咱倆一起買, 說不準還便宜一點呢。”

梅花就不是那等占便宜的人,她敷衍道:“不用了,我今兒買的多呢。”

桂玲珑硬是不覺得尴尬,還偏偏道:“梅花姐姐,上次我打你們家回去,我們老太太和太太都百般訓斥我, 哎呀,我真是……你不知道我爹賣了我,我娘又早早的不在了,若不是林太太救了我,我哪有今天。”

梅花瞧了她一眼,前些日子過分瘦削的她養了回來,年紀不大,相貌卻比那林太太還要出色,人也更機靈一些。

她道:“那你也是命好,你看看你剛來就能做采買,這證明你在饒家過的不錯。”梅花不動聲色,她也不是傻子,太太曾經教過他們孫子兵法,她學了個囫囵吞棗,知道這桂玲珑不過是想放松自己的警惕罷了。

饒家人喜講排場,林淡月身邊就有倆個使喚丫頭,一個婆子,饒老太太身邊有倆個丫頭,倆個婆子,更不算爺們身邊跟着的人,梅花就聽饒老太太抱怨過家裏的下人都擠不開了。每個月光下人的花銷、月例就是一大筆銀子,而且在梅花看過,饒家的月例還沒有她和趙文多。

但桂玲珑能夠在這麽多丫頭婆子人人争着讨好的情況下,還能拿下這等差事,看起來确實是個人才。

“都是我們太太對我好。”桂玲珑很是得意的樣子。

梅花卻依舊不敢放松警惕,這越是裝傻扮癡的人,心裏隐藏的更深。

“那就好啦,現在你總算過上好日子了。”梅花笑。

桂玲珑嘆道:“什麽好啊?我現在被太太分派到表少爺那邊了,天不亮我就得起床幫表少爺準備早點。我家那個老太太又啰嗦,我的整個耳根子都是麻的,還不得找個事放松一下呀。要我說難怪人家都是金榜題名天下知,實在是讀書不容易啊。”

這話梅花也有同感:“誰說不是,我們家小舅爺那樣小就要早早的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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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玲珑卻瞥了她一眼:“不過你們家的讀書人肯定比不了我們少爺,我們表少爺月月功課都得甲,很讨先生喜歡呢?”

女孩子們總有些攀比之心,于梅花自己倒是沒什麽,但衡哥兒畢竟十分出衆,她冷哼一聲:“才不是呢,我們小舅爺聰明着呢。才五歲的年紀就做了課長,功課每次都是頭名的。”

桂玲珑不動聲色道:“你們舅爺不是罪人嗎?怎麽還能到京裏讀書?”

她想她好像找到軟肋了。

誰知梅花似笑非笑道:“還不都是跟你們家學的,再說了,我們小舅爺連個軍餘都算不上,以後長大了自然是要回去的。”

桂玲珑可不知道林淡月的底細,她就聽說過林是從京裏落魄到玉昌的,這才結識了饒大人。

見她不知道,梅花好心告訴她道:“我告訴你做事情可不能太睚眦必究了,你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說完就大踏步的走了,留下桂玲珑發呆。

梅花回來就把這事說了,瑩塵眯了眯眼睛,“多少大事都是壞在小人物的手裏,這丫頭有些鬼。你以為和她說話仔細點,別着了她的道,這丫頭就給你練手,咱們不僅要武功好,腦子也要聰明。”

梅花笑道:“是。”

臘八節,沈清送了臘八粥過來,瑩塵和林淡月那邊都有份。瑩塵更是備好了禮過去看她,這沈清為人妥帖非常有個什麽都能想到她,她又有如何能這般視作理所當然,所以特意讓傅澄帶了一些厚禮回來。

兩口子都不是奢侈人,但凡人家送的名貴藥材或者布匹,瑩塵皆收起來,放做他用。等到要送禮的時候就從以前存下來的地方拿,今天她就拿了一包燕窩,兩匹水紅色的杭綢,再有幾份貴一點的點心。

沒曾想剛下馬車就看到林淡月和桂玲珑主仆二人,林淡月對她極為冷淡,又好像很恐懼似的。瑩塵不明所以,好在翠兒過來接了她們一起同去。

甫一進門,沈清就從屋外出來迎接,瑩塵和林淡月連忙行禮,她笑着拉着二人的手進去,邊走邊笑道:“今兒你們定要在我這裏吃了飯再走。”

林淡月勉強笑了幾聲,她又看向沈瑩塵,她卻拒絕了,“我今兒來就是看看姐姐的,家裏還有一大一小等着我,我又哪裏走的開。”

沈清又一臉期盼的看着林淡月,林淡月還想問沈清關于殺沈瑩塵的進程,自然不着急走,她聽說沈瑩塵要走,瞬間高興起來。

這瑩塵果真送完禮,才回去。

沈清和林淡月把下人都趕至外邊,沈清先安撫了林淡月一番:“你看她現在對我放下戒心了,很多事情我就能着手去做,所以你別擔心。”

林淡月拍了拍胸脯:“清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怕。”

“不用怕,你我是表姐妹,我自然會幫你的。”沈清笑道,仿佛根本不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又看林淡月的樣子,奇怪道:“你頭胎也不小了,怎麽不再生一個,這孩子呀就是要趁着年輕多生才好。”

這事戳到林淡月的心事了,如果不是沈瑩塵東拖西拉,她根本就不會難産,所以和沈清道:“表姐,你不知道我難産都是因為沈瑩塵害我的。她手裏有顆老參,旁人都能給,就是故意不給我,導致我最後無藥可醫。她這個人最是心思毒辣,您可別心軟。”

她想沈清表姐能夠出手就太好了,她這個人容易心軟,有些禍害,她明明知道那些人不是善茬,自己卻下不了手。

找了個空隙的桂玲珑在門邊聽到這個消息,心下暗恨,若是不替林淡月報仇,那她就不配做林淡月的好姐妹。太太救了她後,破格提拔她做大丫頭,還說認她做妹妹,她打小就窮苦人家出身,根本沒有人對她這麽好,太太的仇人就是她的仇人。

她還打算繼續聽,卻見翠兒從外邊過來,連忙走出去,翠兒眯了眯眼,明明主子們方才就說不讓下人偷聽的。

她不放心,筆直的站在門口守着。

桂玲珑找不到機會也只有作罷。

屋內沈清又和她道:“這我知道,但你只有一個兒子未免不太保險,你看我前頭生的那個孩子就夭折了,如今身邊一個哥兒一個姐兒,就這樣,我公婆都給你姐夫納了不少妾。”

林淡月嘆道:“那也不是我想要有就有的。”

“是這樣,我這裏有個方子很奇險,我是因為用了才懷了念姐兒。你要是相信我口述,你寫下來,吃一幅試試?反正也都是滋補的方子。”沈清說道。

林淡月一直自傲于自己那手字,一般要寫寫畫畫,姐妹中都是她來,她便輕笑了一下,按照沈清說的寫了下來。

但她還是沒有一回去就照方子抓藥,直到後來……

**

這是瑩塵在京裏過的頭一個年,傅澄早早的把俸祿、碳敬等等拿了回來,瑩塵自是好好收着。傅澄則去了外邊貼對聯,盡管是租來的小院子,裏邊卻熱熱鬧鬧的。

隔着門縫,桂玲珑都能感覺到裏面快樂的氣息,她覺得實在是太不公平了。明明像林淡月那樣的好人,卻過的那麽郁郁寡歡,而心思陰暗、壞事做盡的沈瑩塵,卻夫妻和睦,兒子孝順。

她眯了眯眼睛,冷哼一聲,你不是就仗着你相公嗎?如果你被傅澄休了,還不是又要回玉昌,到時候恐怕比死還要難受。

她有耐性,也能忍。

年三十,滿滿的一桌菜,瑩塵讓梅花和趙文和坐下吃飯,這倆不肯,她就板臉道:“都是一家人,你們若走了,難不成是想和我們分家不成?”

幾人笑着吃完飯,衡哥兒開始兩手一伸讨紅包,瑩塵和傅澄相視一笑,一人給了他一個,衡哥兒抄起紅包就開始跑。

梅花和趙文收拾桌子,銘哥兒已經睡了,傅澄拉着妻子到房裏守歲。

年節下伴随着呼朋引伴,很快有差事的忙起來了,要上學的也不能落下,倒是瑩塵懶懶的,不大動彈。

因為忙了一個年,忙碌的時候感覺不到累,忙完了才覺得身子骨累乏。

中午也懶懶的,不想做飯,便和梅花抱着銘哥兒一道出去吃。因為她們這裏住的人多,所以賣吃食的人也特別多,有北方人愛吃的飯館,也有南方人愛吃的小館子。

可惜附近都滿的,瑩塵只好帶着兒子和梅花一起去了朱雀大街,那裏吃飯,貴也貴了點,但人也少。

她們選了一家很幹淨的揚州館子,瑩塵笑着和梅花道“今兒帶你來吃一回獅子頭,咱們倆回去也琢磨琢磨如何做。”

“好。”梅花還是頭一次來這種玲珑精致的南方館子,不禁覺得好奇。

鹽水鵝、獅子頭、大煮幹絲,三個菜都是她們平時很少吃的,當然價格也不便宜,三個菜就花了她們平時半個月的菜錢。

突然聽得旁邊有人在議論,“惠貴妃生了大皇子,那魏家人可不是要受封了?”

“是啊,不僅貴妃的兄弟特地準許從福建回來探親,把隔房的一個什麽兄弟都封了個爵位,您說說這不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是……”

那人反駁:“什麽呀?沒過完年我就看到魏世子走了,你說這算什麽恩寵?”

說話的幾個人身上都是绫羅綢緞,又開始喝酒耍拳起來,瑩塵卻沒興趣再聽下去。

魏家看起來花團錦簇的,其實也并不如預想啊。

年後孫泉成親,特地請了同僚們去,傅澄也帶上瑩塵過去。她雖只是五品官的夫人,但孫泉和傅澄關系很好,特意交好嫂子們要好好招待這位貴客,因此,幾位孫家的少奶奶一見瑩塵過來,就十分熱情。

坐在上座的是魏國公的夫人,她女兒生了大皇子,正是春風得意之時,旁邊多的是人在奉承她。小魏氏本是無聊的跟在她娘坐後邊,今天她也是過來參加表弟的婚禮,順便沾沾新人的喜氣,畢竟她現在是進門一年都沒孩子的人。

喲,這一看,竟然看到個熟人了。

那時候沈家和魏家定親,她還去巴結過這個嫂子呢,沒想到現在風水輪流轉。她喊了一嗓子:“沈姑娘,你也來了?”

這京城的人以前誰不想和沈家攀上關系,沈瑩塵的大名大家是一邊鄙視,一邊又想巴結的。鄙視她是屠戶女,巴結她是因為貴妃侄女的身份。

瑩塵當然也認出她來,指了指自己的發髻:“秦三奶奶,我已經成親了,現在你該叫我傅太太才對。你看我就不會叫你魏二姑娘。”

說完還環顧四桌笑了一下,很淡定的坐在下首。

小魏氏吃了個憋,不甘心道:“我不是不知道你成親了嗎?你看你回京了也不說一聲,就是不知道你是怎麽回京的?”

“喲,秦三奶奶,你确定在人家這喜宴上談我們家怎麽被皇上褫奪封號、如何流放的事的?這好像不太好吧,人家的大喜日子,咱們就該聊點高興的事不是?”她知道魏家對她有意見,即使上次她救了她們的獨子,她們還是不喜歡她,但沒想到有人竟然公然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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