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戚匪曾經設想過無數次他跟謝臨再見面的開場白。
時隔四年再相見，可能會說好聲久不見，也可能會相顧無言，或者以謝臨的性子，戚匪還想過他會不會當着所有人的面像四年前那樣故意逗他。
比如，沖着他懶洋洋一笑，說兒子回來了？
再比如，搭着他的肩膀說這麽長時間沒見，還不快點叫爸爸。
各種可能性都想過，卻沒料到謝臨看着他第一句話是說他瘦了。
戚匪喉結滾動了一下，端起酒杯來喝了口酒。
戚導，不争氣啊……
韓彥看見謝臨過來，連忙讓身邊的人往旁邊挪挪，空出一個位置來，拍了拍沙發道：“謝臨坐這兒！等你半天，酒都喝好幾圈了。”
謝臨瞥了一眼韓彥空出來的位置。
今天這個局是韓彥給戚匪接風用的，戚匪自然坐在韓彥邊上，韓彥給他空出來的位置，也是在他旁邊。
他剛出道的時候就認識韓彥，倆人合作這麽多年自然很熟。
他不愛熱鬧，平時也沒有什麽興趣參加圈子裏的各種宴會和聚會，韓彥之所以專門給他空出位置來，大概也是怕其他人太吵了他不自在。
又看了一眼戚匪身邊的位置，包廂裏這些女藝人們分明憋着勁兒想跟戚匪攀上關系，卻都不太好意思當第一個過來跟他搭讪的人，是以，這小子身邊倒是空了很大一片。
謝臨擡了擡眼，并沒有多說什麽，随手拿了杯酒，繞過韓彥，直接坐在了戚匪身邊。
不等韓彥說話，謝臨擡起酒杯沖着他揚了揚，“跟我兒子聊聊劇本的事兒，你先歇着。”
韓彥嘴角抽了抽，抄起桌上一個煙盒就砸了過去，“這麽能占便宜呢你？”
“我占誰便宜了？”謝臨把煙盒接住了，順手拿了一根出來，沒點上，懶懶地倚在沙發上明知故問道：“你剛是不是跟我兒子稱兄道弟來着？”
韓彥：“……”
我他媽就不該忘了謝臨一直沖着戚匪喊兒子的事！
看着韓彥吃癟的樣子，謝臨靠在沙發上輕笑了一聲。
他坐的離戚匪很近。
戚匪甚至能聞到這個老男人身上那股品牌專門給定制的香水味。
謝臨這個人雖然懶懶散散的，卻偏偏在各種生活習慣上近乎于偏執。
比如他那棟常住的大別墅裏所有家具都是從意大利同一個高奢品牌那裏定制的，比如他只用同一個品牌限量版的定制香水，洗澡也只用同一個味道的沐浴香芬。
戚匪還記得四年前他跟謝臨一起拍戲的時候，整日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香水獨特的中後調跟沐浴露的香芬混合在一起，似有若無，淡淡的，卻很勾人。
戚匪輕輕吸了一口氣。
聽着謝臨近在咫尺的笑聲，他忽然覺得自己心裏像是被什麽像羽毛一樣的東西撓了一下。
跟四年前的感覺一樣，似乎只要待在這個人身邊，哪怕是不看他，不跟他說話，依然會情不自禁被撩得不能自已。
再次在心裏暗罵自己不争氣，戚匪喝了口酒。
韓彥适時遞了根煙過來，戚匪伸手接住了，點着吸了一口，正準備說話，就看見韓彥把酒杯推到謝臨面前沒好氣道：“你又不抽，拿着根煙做什麽？來來來，喝酒喝酒。”
戚匪抽煙的動作一頓，擡眸望向謝臨。
謝臨沒看他，懶洋洋靠在沙發上，把手上那根煙扔在煙灰缸裏：“不抽煙不能拿着過過瘾嗎？”
在戚匪的印象裏，謝臨是抽煙的。
或者更準确一點來說，在戚匪當年的記憶裏，謝臨是個老煙槍。
平時聽導演說戲的時候會抽一根，坐在旁邊等戲閑的無聊的時候也會抽，有時候夜戲一拍拍到很晚，更是一根接一根。
謝臨抽煙的姿勢很好看。
戚匪還記得之前看過一個微博熱搜，網友們在投票選抽煙最好看的男明星，熱門評論最上面那條就是粉絲們偷拍的謝臨在片場吸煙的動圖。
謝臨的手掌瘦而薄，手指修長，皮膚蒼白，夾着煙的姿勢也是懶洋洋的，半倚在牆上吸煙的樣子很随意卻很好看，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撩人的落拓感。
戚匪在國外第一次學着抽煙的時候，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就是謝臨的臉。
他沒想到謝臨那麽大的煙瘾，居然會把煙戒了。
戚匪頓了頓，側過頭來望向謝臨的側臉，“你......戒煙了？”
沒等謝臨說話。
“早戒了，你不知道？”韓彥在旁邊聽見了，又開了瓶洋酒給面前的三個杯子倒上，一邊倒酒一邊開口道：“戒了好幾年了，有四年了吧？”
韓彥望向謝臨确認道：“我沒記錯的話，好像就是戚匪出國那年戒的？”
謝臨沒拿韓彥倒的洋酒，端起旁邊放着的橙汁喝了一口，“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你要不想抽也戒了吧。”
“我可沒你那麽強的毅力，”韓彥聽着忍不住樂了，望向戚匪道：“也不知道咱們謝影帝是為什麽，明明是個十幾年的老煙槍，竟然說不抽就不抽了。”
望着謝臨的側臉，戚匪忽然想起一件事。
謝臨是個老煙槍，當年他跟謝臨一起拍戲的時候就看着這人一根接一根的吸。
饒是老天爺賞飯吃，吸煙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皮膚，但照他這麽兇的抽法，對身體勢必會有影響，當初謝臨身邊的助理勸了好多次，讓他稍微控制着點數量。
戚匪是覺得謝臨抽煙的樣子好看，卻也不止一次勸過謝臨少抽，但謝臨總是懶洋洋，一副聽不進去的樣子，要是勸多了，他還會咬着煙蒂，掀起眼簾問他是不是想造反。
四年前他要出國的時候，謝臨點了根煙要他多保重，戚匪當時不知道怎麽想的，直接把那根煙從他手裏搶過來了，當着他的面把煙頭按熄了。
謝臨當時應該也是有點沒反應過來，擡眸看了他一眼，失笑道：“幹什麽這是？”
想着這一走要很長時間都見不到眼前的人，連戚匪自己都覺得自己婆婆媽媽，卻還是望着謝臨的眼睛，把那些該說的話都說了一遍。
少抽煙，少喝酒，少熬夜。
拍戲也要注意身體，劇組的盒飯難吃也不能只吃幾口。
雖然平時謝臨的生活都有助理和專門的營養師照顧着，但這人幾乎聽不進去別人說話，更不用說是自己的。
時間隔得太久了。
戚匪幾乎已經記不清當時他還跟謝臨說了些什麽，也記不太清謝臨當時的反應了。
只記得謝臨好像有些吃驚地看着他笑了好一會兒，望着他道：“兒子，你還挺孝順啊”。
戚匪看着剛才謝臨随手扔在煙灰缸裏的那支煙沒說話。
如果韓彥說的是真的。
謝臨真的是在他出國那年戒的煙，戒了四年。
那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自己？
要真的因為自己……
戚匪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四年前他跟謝臨之間發生過的種種，各種各樣的念頭都在這一刻浮現出來，連帶着心跳都有些微微變快。
“有人說抽煙對身體不好。”謝臨沒看他，又喝了幾口橙汁，然後把杯子放在桌上，随口回答韓彥的問題：“我就戒了。”
聽見這句話，戚匪的手猛地一抖，連煙灰掉到手上了也沒發覺。
一直到謝臨的目光掃過來，戚匪才猛地回過神來，意識到疼，迅速把手上的煙灰彈掉了，然後把煙頭放在煙灰缸裏按熄了。
謝臨剛才在跟韓彥說話，應該沒看見他燙到手了。
戚匪換了只手拿起酒杯來喝了一口，對上謝臨望過來的眼神。
謝臨看了他剛剛按熄在煙灰缸裏的煙頭和他手裏現在端着的這杯酒，輕笑了一聲，饒有興味道：“可以啊，這麽久不見，抽煙喝酒都學會了。”
不知道為什麽，戚匪心裏忽然放松了一下。
他離開了整整四年。
但幸好，面前這個人對着他的時候，還是熟悉的樣子。
正想着應該怎麽跟謝臨解釋，謝臨揉了揉肩膀，懶懶道：“把那只手拿出來我看看。”
戚匪一愣。
“以為我沒看見啊？”謝臨輕嗤了一聲，“抽煙喝酒也就算了，還能用煙灰把自己手給燙了，小朋友挺牛逼啊。”
“藏着掖着幹嘛，拿出來啊。”
戚匪把燙傷了的那只手拿出來對着謝臨。
包廂裏的燈光比較暗，謝臨直接把戚匪的手拿過來看了一眼。
其實并不嚴重，只是煙灰不小心落在上面，這會兒手背上起了個水泡，周圍有些發紅。
“這兒也沒什麽消毒的東西……”謝臨看了看左右，掃過冰桶裏裝着的冰塊，微微蹙了眉頭嫌棄道：“冰塊也不幹淨。”
為了方便看他被煙灰燙傷的傷口，謝臨湊過來跟他靠得很近。
從戚匪的角度，能夠很清晰的看見這人側臉上清晰而好看的骨線。
像是怕他亂動，謝臨四處看有沒有能臨時處理一下水泡的東西時依然抓着他的手。
謝臨的手很好看，手指修長，骨節分明，但論大小比他的手要稍微小一些，膚色也比他的膚色更淺。
被煙灰燙到，戚匪是真的沒覺得有多疼。
但這會兒看着謝臨的側臉，卻忽然覺得傷口那處微微有些發癢。
想跟謝臨說他是真沒事，又實在舍不得放過好不容易能跟謝臨親近的機會。
謝臨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疼嗎？”
戚匪點頭“嗯”了一聲：“有點。”
謝臨伸手就要把不遠處站着的侍應生叫過來，戚匪用另一只手拉住他的手。
謝臨望向他。
戚匪道：“會所裏估計也沒提前準備這種東西，而且太麻煩了，沒必要。”
戚匪盡量讓自己表現得自然一點，別像個心術不正的流氓似的，顯得很龌龊。
他又喝了一口酒，假裝漫不經心道：“但确實是有點疼。”
“要不……您給吹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