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四

[巨門星君|弗桑|返魂|四]

弗桑轉身去取刀,回來準備接手時,卻見瑤華蹲在水坳邊,已利落用一把匕首給魚剖鱗開腹,取出了鰓及內髒。

帶血的匕首丢到一旁,瑤華掬水洗魚,對身後睜大眼發愣的人吩咐道:“替我将匕首洗幹淨。”

不用動手殺魚,已是佛祖開恩了,但看到瑤華殺魚的血腥場面,弗桑心裏還是不舒服了一陣,他自地上撿起匕首,拿到遠些的地方清洗去了。

匕首洗淨,柄上的一點璀璨血紅尤其打眼……那竟是一顆拇指蓋大的紅寶石!

弗桑小小訝異了一把,始才細細研看手中之物,知這匕首做工精細,用料貴重,非一般人所能擁有,但是,他把瑤華救回來的時候,不曾發現她身上有這件東西。

瑤華把魚都串好烤上了,瞧着水邊的人還不過來,開口催道:“玄遠你在發什麽呆?洗好沒有?”

“噢,好了!”弗桑急忙起身,用衣角擦去匕首上的水澤,走到火堆邊遞給瑤華,猶疑再三,終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這匕首……哪來的?”

瑤華挑眼,怪疑看他一眼,沒有着急接,而是反手從腰後摸出一把短劍。

尺長的青鋒短劍,驚得弗桑慌張往後退了一步。

瑤華努努嘴,示意他手中之物:“那把匕首,和這柄劍,都是我的。”

弗桑青白着臉,固執道:“我不記得你身上有什麽匕首和短劍……”

瑤華聰慧,聽他言語,頓時醒悟過來:“玄遠,你該不會以為,這是我偷來的吧?”

弗桑看着匕首柄上鑲嵌的紅寶石,往後再退了一步,在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他沒打算要還回去:“若你能說清東西的來歷,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說你這個人,還真是……”瑤華又氣又好笑地看着他,簡直是懊惱到詞窮的地步了,“真是一根筋啊!”

瑤華把魚放下,握劍起身,向他走過去。

弗桑見狀,臉色大變,她上前一步,他便被逼着往後退一步:“你、你幹什麽!想要硬搶嗎?”

一個箭步上前,弗桑的手腕就被瑤華扣住了,弗桑一邊在心裏叫疼,一邊不理解為什麽一個姑娘家能有那麽大的手勁。

瑤華拿劍的那只手騰了兩根手指夾住匕首鋒刃,青鋒短劍壓在弗桑胸前,她湊近他的臉,不懷好意笑了笑:“這匕首,是我爹爹留給我的,你要是不還給我,我就會用我師父送的這把劍殺了你!”

弗桑尴尬至極,連忙松開了手。

瑤華收回匕首,輕輕一把推開弗桑:“你救了我,卻眼瞎不撈我的東西,讓它們在水裏泡了幾個晝夜,這賬我還沒有跟你算,你倒敢來質疑東西是我偷的?”

弗桑臉紅,支吾道:“我,我不知道……對不起啊……”

瑤華将短劍別回腰後,匕首收進袖中,繼續坐到火堆邊去烤魚:“道歉很有誠意,我就勉為其難原諒你一次。”

心懷愧疚的弗桑心裏踏實下幾分,也慢慢在火堆邊坐下了,小心翼翼地探問道:“我之前聽說,你是被群狼撫養長大的……原來,你是有爹爹和師父的?”

瑤華嗤笑:“當然有,我又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

弗桑又問:“那,你為什麽總和狼在一起?你的家人呢?”

聽到“家人”兩個字,瑤華忽然皺了眉,她盯着躍動的火苗,臉上冷得像結了一層霜,良久,她往火裏添了幾截樹枝,低啞着聲音說道:“死了。”

弗桑驚駭,不敢再多話,摸過了石板上擱着的幾個果子,低頭默默坐在火堆邊上啃着。

過了好大一會兒的工夫,魚烤好了。

瑤華嗅着魚肉的香味,對自己的手藝很滿意,她把烤好的魚遞給弗桑:“我最喜歡的就是魚了,魚肉鮮嫩美味,你嘗嘗?”

冷不防地,一條冒着絲絲香味的烤魚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不不不!”弗桑吓白了臉,伸手将那尾烤好的魚擋得遠遠的,“我吃素!我吃素的!多、多謝你好意……”

瑤華沒有勉強,但多少還是覺得無趣:“你要去哪裏出家?”

弗桑驚魂甫定,輕聲答道:“就這無定山,山頂有一座覺音寺。”

“你為什麽要出家?”

“我母親祈求能有一個孩子,祈求父親病愈長壽,佛祖都如她所願,所以她決定将我送到寺裏去事佛。”

“你真的要去當和尚?”

“當然了,法名都有了,難道要違背母親的意思嗎?這是我母親的心願啊!”

“怎麽會有母親舍得呢……”

“我母親是很堅毅的女人,她臉上有傷都沒哭。母親愛我父親,也愛這世間,她很堅強,我也要堅強。”

瑤華心不在焉咀嚼着魚肉——真奇怪,滋味淡淡的,竟不如以往鮮美呢——她悶頭吃了了大半條魚,擡眸去看玄遠的時候,發現他在啃最後一個果子,石板上什麽都沒有了,她頓時沒了胃口,拎着串在樹枝上的半條魚,起身就往外走。

弗桑連忙也跟着站了起來,奇怪問道:“你幹什麽去?”

瑤華說:“給你采些果子回來。”

弗桑吃驚:“別去!你身上還帶着傷呢!”

瑤華不聽,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洞前,弗桑追出去,四下沒影蹤,人卻是早已不見了。

沒過多少時候,瑤華就用衣裳兜着半幅的果子回來了。

弗桑看着那些又大又鮮亮的果子,不禁目瞪口呆:“你從哪裏摘的這些果子?”

瑤華驕傲揚起了眉:“怎樣,不錯吧?”

弗桑心悅誠服地點頭:“是啊,要我去,我一定采不到這麽好的果子。”

“覺得好就吃吧。”瑤華笑笑,随後打了個哈欠,說聲困了,繼而便去睡了。

弗桑收拾好所有的果子,轉頭見瑤華呼吸勻長,片刻工夫就已睡熟了,想着留在洞內會打攪到她,他就又出去撿了許多枯枝柴火回來。

弗桑的晚飯仍舊是幾個果子,瑤華則以了那一鍋兔肉湯為食。

此夜月圓。

月華如水,灑在洞前。

弗桑靠着山岩壁,沐浴在柔柔的月光中,他欣喜回頭,向洞裏招呼道:“瑤華,你出來看看月光吧,真的很美。”

瑤華側身朝裏躺着,不為所動:“月光而已,我看得太多了,沒什麽可稀罕的。”

瑤華話音方落,遠處的山崖上傳來了幾聲狼嘯。

“嗚——”

“嗚——”

“你聽,是小青狼的聲音!”弗桑眼睛一亮,雀躍道,“小青狼沒有走,那兩匹狼也沒有走,它們是在等你痊愈呢!”

“在跟随師父學藝的日子裏,狼是我唯一的朋友。”瑤華翻身坐了起來,她望着洞口茫茫的月光,以及那如水光芒中立着的人影,默了默,再沉郁說道,“除了師父和師姐,沒有人敢和我親近,你是除他們之外,唯一一個不怕我的人。”

那聲音低低的,聽了叫人隐約感到難過。

“玄遠,請你……答應我一件事。”

那幾乎是一種懇求的語氣。

弗桑轉過身:“什麽?”

瑤華垂下臉,低低說道:“在我傷好離開無定山之前,你留在這裏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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